余梦舟坐在座位上安静如鸡,连撕开薯片包装袋都小心翼翼。
旁边的萧缘坐在靠窗的位置,带着眼罩,歪头似乎睡得挺香。
他们正坐在去北京的航班上,萧缘有工作安排。
她知道萧缘最近状态很一般,化妆师给他化妆都要比以前打更多遮瑕才能盖住他眼底下的黑眼圈。
张临屿坐在她后面戳戳她的头发,被她警告地瞪了一眼。
“不要吵到萧缘哥!”她用口型无声说。
张临屿举手作投降状。
随行的工作人员不少,但只有模特能坐商务舱,萧缘自己掏钱给余梦舟升了舱。
她跟了萧缘多年,萧缘也一直对她极好,这段时间萧缘的反常她都看在眼里。
似乎是…跟那位迟先生见过之后,就怪怪的…
下地后,他们坐车去了公司安排的酒店,酒店在大厦上层,私密性是很好的。
休整半日后,2024夏季艾尔维时装秀开始。
萧缘草草吃了点晚饭,从傍晚就坐在化妆间化妆。
离开了上海,几天不见迟宴在公司晃,他的心绪平静了些,昨晚睡得不错,化妆师都少废了些功夫。
他穿了条黑色的西裤,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上身却只着一袭白纱,透明得能清晰看见纱下肌肤的大片玫瑰。
他本就长眉入鬓,化妆师更着意给他加长了眉尾,衬得丹凤眼更狭长。
“梦舟,帮我拿着。”萧缘把外套递过去,整了整脖子上的银链,迈步走向候场区。
他是最后一个上场的,刺目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眉目都照得清晰,更添了一分迷离。
踩着音乐的节奏,他迈步向前,双手自然垂落在身侧,卷发披散,随着步伐泛着光。
秀场和明星见面会不同,所有人窃窃低语,只有音乐声和快门声最明显。
他走到T台最前方,棕色的眼睛看着摄像机,定了两个点,回身留下满背鲜花。
转过去的一瞬间,萧缘眼睫一闪,似乎看到了熟悉的面孔,神色一冷。
走到台后的一瞬间,他回头扫过去,精确地在坐席中看到了再熟不过的一张脸。
他的母亲,徐越。
一股深深的厌弃涌上心头,他知道结束之后徐越一定会去找他。
萧缘走到后台,披上自己的外套就从vip通道往外走,对余梦舟扔下一句“拦住她”就匆匆跑了出去。
果然,徐越就在出口张望,想见萧缘一面。
余梦舟早就习以为常了,虽然不知道萧缘为什么总是不愿意见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也要听从他的意愿。
“阿姨,阿姨,萧缘哥没空见您,您先请回吧。”
徐越失落地望着萧缘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背影,也不追赶上去,就这么站在原地,许久后叹了口气。
萧缘坐上了电梯才发现自己房卡放在了余梦舟那,给余梦舟发了微信后,他按熄了原本要去的楼层,按亮了顶楼。
出电梯还要走一小段楼梯,才能到建筑的顶端。
天台很开阔,能俯瞰北京车水马龙的街道,华灯点点,车流红光闪烁,在这种大城市里很难能看到星星。
萧缘只觉心烦,坐在靠近栏杆的角落里掏烟。
他抽出一根细烟含在嘴里,不知是风大还是打火机坏了,连按了几次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火。
他暴躁地把打火机摔在地上,想把衔着的烟抽出来。
身后绕过来一只手,“咔”地一声打着了火机。
火苗跳跃在他眼前,温暖的焰光后是迟宴的脸。
萧缘本能地想逃。
迟宴没有动,只是静静用手挡着风,轻抬火机,跳动的火苗吻上烟头,替萧缘点着了烟。
转身就走未免过于尴尬,萧缘蹙眉,就着火吸了一口。
薄荷味的烟雾从萧缘微启的唇中弥漫出来,缠绵在他的眉眼,很快被夜风吹散了。
“你怎么在这里。”萧缘含着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想趁此拉开点距离。
不想迟宴直接在他留出来的空地上坐下来了:“我来看看你啊。”
他如此不加掩饰,反而让萧缘不知道说什么了。
“之前,一直都没机会问你,”迟宴扭头看着萧缘的侧脸,问:“什么时候回国的?”
回国?萧缘疑惑。
我出过国吗?
萧缘摇了摇头:“我没出国。”
迟宴愣住了。徐越四年前的声色俱厉还历历在目,口口声声说自己已经把萧缘送出国了,让他不要再有别的心思。
骗他的?
“倒是你,”萧缘轻轻笑道:“在国外也混得很好啊。”
我是为了你才去的。迟宴差点脱口而出。
他含糊应了。
萧缘闷声抽烟,后仰着头靠在栏杆上,仿佛完全忽略了身边有个人,长睫毛下虚惘的眼神望着被灯光映红的天空。
今晚的妆没卸,衣服也还没换,外套下的白纱盖不住盛开的玫瑰,却无法掩饰他此时的颓唐。
他像一朵开到极盛的玫瑰,过了这一秒,就会以不可挽回的速度腐朽下去。
迟宴看了很久,很想伸手碰一碰,看看现在的萧缘到底和从前有什么不同。
他一直这么好看,一双丹凤眼总是含三分笑。
从前的萧缘也安静,但总爱笑,还会试试探探地亲近自己。
不像现在看到他如临大敌,也不笑了。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国外的那几年,萧缘一定经历了什么,才会整个人性情大变。
烟头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余梦舟发来了微信。
——哥,我在你房间门口了,你在哪?
萧缘歪头瞥了迟宴一眼,站起身拍了拍裤子:“我先走了。”
他披肩的长发被风吹乱,让迟宴有刹那的失神。
他无心撩拨人,可无意之中流露出来的风情更让人着迷,随意丢下的一个眼神都值得别人揣摩深思。
萧缘头也不回地走了,但他却没有追上去拉住他的勇气。
迟宴在天台待了半宿,让夜风好好冷静一下自己发热的头脑。
萧缘果然又失眠了,埋在蚕丝被里来回滚了半宿,一点睡意都没有。
酒店隔音效果很好,整个房间安安静静,听不到外界一点杂音。
他想侧卧睡,贴着枕头的耳朵却总能被自己的心跳声吵到。
迟宴签他,还专程跑来看他走秀,甚至自己上了天台他都能发现。
这意味着什么他不是没有一点察觉,但他不想去想,也不愿想。
那半年的生活让他形成了一套自然的自我保护机制,时刻提醒着他远离迟宴这个危险源。
熬到凌晨三点,他迷迷糊糊要睡着,放在枕边的手机震了一下。
萧缘一激灵清醒了,按亮手机一看,微信提示有好友申请。
好友申请只有简洁的一句我是迟宴。
这个点加人啊。
他没过脑子,直接点了同意。
等会儿…那是谁?迟宴???
他看着聊天框里自己系统发出去的“我们已经是好友啦,一起来聊天吧~”发了几秒的愣,然后狠狠锤了几下松软的枕头。
更让他抓狂的是,迟宴这大半夜的没睡觉,给他发了一句“你怎么还没睡?”
萧缘:“……”
另一头的迟宴和他睡在同一间酒店,看着聊天框上的“对方正在输入”等了好几分钟。
萧缘屁都没放一个,聊天框又恢复了他的微信id,一个无聊得不能再无聊的xy缩写。
他睡不着,曲起的膝盖上摆着画板,捏着铅笔改改画画。
他新设计了一套白色的休闲西装,搭配浅色的领巾大方明朗。
萧缘很适合穿浅色,他的五官本来就最有颜色,不需要太多余的修饰。
眼前一闪而过他在天台抽烟的模样。
抹红的嘴唇含着烟,眼尾被眼线拉长,瞥过来的目光说不清是什么情绪。
他真的很好看。
少年褪去了青涩稚嫩,长成了如今模样。
迟宴最后靠在枕头上就睡着了,手里的画板扔在一边,草稿上画着一侧萧缘的脸。
睡得太晚,迟宴连闹钟都没听到,最后还是沈知幸接二连三的电话把他吵醒了。
“迟宴…”他在电话那头阴郁道:“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几点的飞机回来啊。”
迟宴一个激灵,突然想起自己定了中午的机票飞回上海,约好了时间要去看房子。
他一看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让他赶到机场。
“给你发了多少条微信都不回复…”沈知幸那头突然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他轻喘了口气低声说:“别闹…反正你自己看着办快回来吧。”
迟宴已经在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了,手机扔在一边,根本没听到剩下的声音。
紧赶慢赶上了飞机,在打开飞行模式前他给林颐发了条微信,告诉她自己需要量萧缘的size才能做样衣。
其实萧缘的数据一找就有,没必要再量一次。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么蹩脚理由。
像是压抑了四年的情绪终于被撕开了一个小口,所以满心澎湃都争相朝出口涌去。
飞机在跑道上起飞了,斜冲上辽阔的天际,一头扎进云层中,又抬升到更平稳的高度,白云都铺在下面翻滚。
落地时天阴了,厚重沉闷像是酝酿着大雨。
沈知幸等在出口,一样开车搭迟宴走。
“你怎么会想到去这里买房子的。”沈知幸单手把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按灭了手机上接二连三弹出来的微信。
迟宴低头在微信上跟中介聊天:“怎么了吗?”
“没什么啊,就是觉得你怎么会选这里,这私密性好但是很贵,也不是什么大热楼盘,你刚回国怎么找到的。”
迟宴不说话。
他选择的户型是精装的,拎包入住,看照片装修风格很简约,倒也方便他自己折腾。
中介把房子吹得天花乱坠,无非是想抬高点价格,迟宴也懒得跟他讲价。
“我想尽快入住。”
“哎,好咧,我们的手续都是很方便快捷的。您如果觉得没问题就可以直接先入住,后续我们再去转移房产。”
手机震动了一下,林颐的微信回过来了。
——不好意思迟先生,刚刚在忙,萧缘明天的飞机回上海,您后天看什么时候有时间来公司一趟就好。
萧缘郁郁寡欢:“要我的数据不是都有记录吗。干嘛非要来找我量。”
余梦舟在一旁抓耳挠腮又是哄又是逗,感觉自家哥哥真的阴晴不定:“哎呀,哥你就去量一下嘛,很快的!”
“哦…”他懒得换衣服,刚运动完还穿着背心,皮肤上覆盖一层薄汗,露出的玫瑰花瓣像被打了晨露。
迟宴在会客室等着,门忽然开了,萧缘的眼珠转上去盯着他,一副威武能屈的憋屈样。余梦舟跟在后面哼哼哈哈,像是要把他的尾巴提起来别又给踩了。
至于这么不情愿吗…迟宴有点哭笑不得。
他转了转手中的软尺,说:“手抬起来吧。”
萧缘走近一点,两只手平抬起来。
迟宴替他量着肩宽,臂长,腿长和三围,脖围,连手腕都没放过。
软尺绕过腰间,勒出一个数字。
迟宴的拇指不经意地抚过他手腕上的纹身,感受到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他身上的黄玫瑰应该不是为了单纯好看纹的。
“你还打架呢?怎么落一身疤痕。”他装作不经意地问,放松的语调反而让萧缘惊觉地躲开了。
萧缘拧着眉毛,另一只手握住了带纹身的手腕:“量完了吗?”
迟宴收手,沉声道:“嗯,量完了。”
萧缘偏开脸:“走了。”就又转身走了出去。
他生了一天闷气,心情烦躁得连晚饭都没吃几口,开车的时候走神差点追尾。
终于到家了。
萧缘戴着口罩墨镜从地下车库搭电梯,楼层升到17楼停下,叮的一声开了门。
他迈步走出去,却看到自家对门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缘心中警铃大作。
“你怎么在这里?”
迟宴放在门把上的手松开了,回头在昏暗里看着距离自己几步之遥的萧缘。
“啊,我搬过来了,这是我新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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