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红漆木柜台后,桑母指尖的软尺刚绕过米白杭绸,任秋寒攥着母亲旗袍尺寸单的指节微微用力,纸面边缘被压出浅痕。
这时身后传来绣线盒碰撞的轻响,桑榆晚抱着半摞靛蓝、月白的线盒转身,浅白衬衫袖口挽到小臂,腕间一道淡粉绣针划痕还泛着微光,指腹沾着点银灰丝线毛絮
“妈,我填的医学专业,在京市。”
她的声音像浸了晨露的棉线,连尾音都裹着点未脱的青涩,任秋寒却猛地屏住了呼吸。
桑榆晚指尖无意识勾住一根垂落的金线,丝线在她指缝间轻轻颤动,眼里却亮得发紧:“爸以前总说,苏绣要对着光挑准每根丝线,才能绣出不褪色的纹样;人也得扒开雾里的影子,才能看见藏着的真章。我想帮那些没法开口的人,把他们没说尽的话,说给别人听。”
没有激昂的调子,字句轻得像针尖落在绣布上,却让任秋寒耳中轰然作响。
她望着女孩垂在身侧的手——指节还带着握绣绷磨出的薄茧,此刻正轻轻捏着那根金线,仿佛握着什么沉甸甸的东西。
这一刻她忽然懂了,往后许多年里,她为何能在绣针的细腻与解剖刀的精准间无缝衔接:原来从这时起,苏绣教会她的“细”,和父亲埋下的“真”,就已经缠成了她心底最韧的线。
桑母手中的软尺“哗啦”一声滑落在杭绸上,米白色的布料被扯出一道浅纹,又慢慢弹回平整。
她盯着女儿腕间的划痕看了半晌,指尖抬了又抬,最终只是轻轻拂去桑榆晚指腹的丝线毛絮,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哑:“你爸当年在局里,总说法医是‘替死者说话’,我还笑他把话说得太重……”
桑榆晚捏着金线的手紧了紧,金线在她掌心压出一道细痕:“我知道妈担心,可上次陪您去派出所送绣品,看见老法医对着物证小心翼翼的样子,就想起您教我绣牡丹时,说‘每一针都不能偏’……”
话没说完,她指尖的金线忽然断了,细弱的银线落在柜台上,滚了两圈停在任秋寒的尺寸单旁。
任秋寒下意识弯腰去捡,指尖刚碰到丝线,就对上桑榆晚望过来的眼——女孩眼里还带着点未褪的倔强,却又藏着对母亲的软,像极了绣布上刚绣好的花苞,裹着劲儿,又透着柔。
桑母看着两人指尖几乎碰到一起的瞬间,忽然拿起柜台上的软尺,重新绕上杭绸:“京市天冷,记得带件厚些的外套。你爸的旧笔记本里,记着不少笔记,回头我给你找出来。”
桑榆晚的眼睛瞬间亮了,刚才攥紧的肩也轻轻放松,指尖轻轻碰了碰任秋寒递来的金线:“谢谢你……也谢谢妈。”
桑母瞥了一眼,说“没大没小,这是你任叔叔家的女儿,也在京市读大学。是你的姐姐。这些吃的是她带给你的。”
桑榆晚看着糖炒栗子和章鱼丸,软着嗓子,不情愿的说“哦~~,谢谢任姐姐~~”
“不客气。”
任秋寒看着女孩指尖的金线被桑母接过,重新绕回线轴,忽然觉得手里的尺寸单也变得暖了些——原来有些相遇,从一开始就藏着往后岁月的伏笔,就像苏绣的纹样,看似偶然的一针,其实早就在心里,绣好了方向。
她突然后悔当时说话好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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