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月后，晚秋，北地，M城
峨峨高山，巍巍道观，蔼蔼白云间，世间几度变迁，山中无春秋。
斗篷女子穿过枫叶林，拾阶而上，跨过朱红的“仙门”，踏过石梯，经过仙宫各殿，女子在各路神仙门前走过，没有在任何一座神像前驻足，她直接来到山顶，供奉着玉皇大帝的阁楼前，一跃而上，落到顶楼的栏杆上。
顶楼坐了一个人，这人身在红尘外，披着的却是帝国长官的服饰，玄服宽大，绣以仙鹤，不同于朝阳军团玄色军装的坚硬挺拔，这身文职服装更显得沉重文雅。
他跪坐几案前，案上煮茶，盘中青梅，还放着一台光屏，端得格外郑重。
“来了。”男子倒茶，奉上。
“来了。”
张子涵看了看这人，又转头看了眼殿中神像，脱下斗篷，大大咧咧的，一屁股斜坐下，看向几案上的茶壶，端来茶壶，揭开盖子，茶香扑鼻。
“煮茶？好般文雅。”张子涵放回茶壶。
“倒了一杯茶，本来要煮酒的，想起不知道你喝不喝酒。”
对张子涵的行为，莫子皓习以为常，见张子涵的坐姿，莫子皓抽嘴提醒道：
“大姐，你穿的裙子，请注意形象。”
“形象？”张子涵端杯饮茶：“什么形象？”
“神明。”莫子皓抬眼道：“你忘了你女神的称呼了？”
“噗！你都知道这个！！！”
张子涵一口茶喷出，咳嗽。
“穿裙子多么不方便啊，里面肯定穿了裤子的，穿这身，是给人送葬去了。”
张子涵低头看半湿的白裙，放下茶杯。
“倒是你，不错啊，发达了！这装扮，这礼仪，离斯文败类只剩一副眼镜的距离。”
这熟悉的语气，这气人的腔调，秒回童年，莫子皓见眼前坐着知根知底之人，也懒得维持自己的仪态了，后靠坐在地上。
“没办法，我不这样很难混。”
莫子皓拍拍身上的衣饰。
“送葬去了？你这一路上，杀敌救人、闯黑窝、挑道馆、打群架，搅的个鸡犬不宁，现在又加了个什么？”
“救了一村子的人，结果发现他们在我水中下药，想要我留下来给那群人做媳妇。”
张子涵淡淡的道：
“我也没做什么，只是在当晚腐蚀兽来临之时袖手旁观而已，完了把那村子一把火烧了。”
张子涵说着，拿起一颗青梅，放入嘴中：
“哎，话说回来，你堂堂M城长官，怎么约我在道观见啊？神像下谈论尘间事，还是有点不自在的，毕竟我也算半个道门子弟。”
“道门子弟？光网上说你可是叶将军的弟子。”莫子皓看向张子涵。
“我是空山道长的弟子。”
张子涵拿起一颗青梅，抛向天空，接住，俯仰间，云开见城池。
这是座科技小城，小城高楼林立，玻璃外表折射出耀眼的光芒，光芒下人来人往，人们眼前，一个个防护罩套在建筑上，防护罩散发的彩色光芒柔和了玻璃外表，这为小城带来了几分温度。
城中央有一座广场，广场上古罗马斗兽场样式的建筑耸立，那是这座城市中少数存留的代表着古文化的建筑，它出现在高楼间，缓和了钢筋水泥给人们带来的疲倦感。
张子涵起身，靠在栏杆上，看着这个小城。
“当外界都是这样认为的，事实就会被盖去。”莫子皓也起身，来到栏杆前，撑着栏杆望这座他做主的小城。
“一座热闹的城镇，我小时候哪能想到，小伙伴长大能这么有出息，成了一城之长。”
张子涵笑着看着这座城镇，山风吹过，吹动几案两侧之人的衣袂。
“还将一个城镇管理得如此之好，环境优美，民众安居乐业。”
“谢谢，可惜，很快就要更‘热闹’了。”
莫子皓低头，不好意思的笑，抬头，恢复正经模样。
“在这战乱之际，不知道哪来的武林大会在这里召开，牵扯各方。”
“武林大会？什么鬼大会，分明就是亲腐蚀兽组织和心怀鬼胎之人的聚会。”
张子涵冷笑，转头问道：
“你背后的势力对这场大会有什么看法？”
“我身后势力对这场大会有什么看法？我也想知道，朝阳叶家对此次大会有什么高见？”
莫子皓抛回话题。
听了莫子皓这话，张子涵呵呵直笑，抛青梅入嘴，含糊道：
“没想到，十几年不见，尚在尘土中的我们还能忆往昔；一年不见，已声名鹊起的我们对起话来，就是两方势力代理人的过招了。”
“有什么办法，乱世要活下去，只能攀高位。”
莫子皓想起初来M城任长官时，上司刁难，下属不听话的情景，两个月多月过去，一切已平。
“是啊，还在尘土中就只能任人践踏。”
张子涵平静道：
“像F城，先是江中倒入化学物质，万人死亡；再是一把大火，烧尽最后千人。”
“我们都知道，这绝不是区区一名F城长官能够犯下的大罪，可罪名就是全部堆积在林建业身上了，幕后黑手无一人提及。”
“百年后人们再提起F城往事，谁能记得F城中人姓甚名谁，顶多道一句惋惜，叹一声兴亡罢了。”
“所以你走到哪里，救到哪里，这圣母心，倒和光网上对你的称呼有几分贴切了。”
莫子皓道：
“神，呵呵……”
“圣母？圣母常年养尊处优，施舍他人，我这从尘土里爬出来的人，哪能算的上什么圣母？我走到哪救到哪，为的只不过是问心无愧。”
张子涵停下手上玩青梅的动作，看向莫子皓道：
“至于神……杀戮者为鬼，哪来的神！”
张子涵看着莫子皓，伸出一只手
“莫子皓，我约你见面，是想和你合作的，几个月前你在防空洞说过的话，愿我们都能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你为M城长官，有责任要保证这座城镇的安全，我也需要找到一份名单，阻止这场动乱，那么……合作吗？”
“好……”
莫子皓下意识答应，可莫子皓又想到了什么，转口道：
“……不，所在权势阵营不同，权利不够，怎么合作？”
“阵营不同，但我们的想法相似，在共同的方面合作就可以了，各自势力想要的，分开取。”
见莫子皓这样的态度，张子涵语气有些不好了。
“手中无权力？莫子皓，你为M城长官，事情在M城内发生，M城城内事你做主名正言顺，别告诉我这份权力你都没有？”
听张子涵的话，莫子皓敏锐发觉张子涵说的，和自己说的有些不同。
“二位在我道观聊尘间事，还聊不拢？”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子涵猛然起身，手放在腰间光剑上，上前一步跨入殿内，警惕看向来人。
她刚才没发现有人来到！！！
莫子皓也起身，见来者身穿道袍，手背身后，白须随着白发飘扬，走在神殿内，如慢步闲庭中，莫子皓客气道：
“歧山道长，借用宝地，打扰了。”
“莫长官，不算打扰。”
歧山道长和莫子皓打招呼，看向张子涵道：
“这位是……”
“在下张子涵，师承空山观空山道长。”张子涵抬手向歧山道长行拱手礼。
“原来是道友。”歧山道长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平和回礼。
“半路入师门，没取道号，师父羽化，从此行走四方，称不上道友。”
张子涵唇角缀笑看着这名道长：
“歧山道长，在下可有幸向道长请教？”
“当然可以，张道友，请……”歧山道长伸手，莫子皓见状，退出殿内，躲到走廊上。
“请！”
张子涵主动出击，飞身袭向歧山道长，歧山道长接招，张子涵见袭击不成，翻身躲过，借力殿内柱子，再次袭击，白裙裹身，武动间，恰似强弓拉箭射击，宛若白莲旋转盛开。
歧山道长一一接下，还隐约占上风。
“道友，比试非你所长。”歧山道长接过一拳，身体后退出神殿。
“是，我不擅长比试，比起比试，我更擅长一招取命。此次比试，意在向道长请教。”
张子涵快步追上，再次出手，又不成，眼见歧山道长攻来，张子涵手握栏杆，借力，翻身出楼，空中悬浮，躲过攻击的同时来到另一侧，一物脱手，双脚着地，稳稳回到楼内。
察觉到颈被一物体打中，歧山道长接住查看，竟是一颗青梅，歧山道长低头，张子涵刚才略过的几案上，正好有一盘青梅，他刚才竟然完全没发现张子涵的动作！
输是输了，可岐山道长笑得格外的开心，岐山道长朗声道：
“哈哈哈哈，道友，我输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是道长放水了，我力道不够。”张子涵抱拳道：“道长，我不喜欢偷听。”
“哈哈哈哈，好，下次定然提前打招呼。” 岐山道长笑道。
见打斗结束，莫子皓走回，查看刚才两人打斗经过的几案，竟无丝毫变动，过招的二人能力顶尖！
“岐山道长，不知您此时来，为了何事？”莫子皓笑着面对岐山道长。
“贫道来找是有一事想要询问二位，二位对这城中大会有什么看法？”
岐山道长道：
“我这道观近日来了不少游侠借住，世间动荡，也不知此次大会是好是坏。”
听了岐山道长的话，张子涵看了莫子皓一眼，转头看向楼下，道观门口来了一群人，各个蛮横之相，张子涵拿起几案边搁着的斗篷，重新披上
“莫子皓，我就问你一个问题吧，这一城的人你管不管？”
“管！”莫子皓道。
“好，如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披上斗篷，张子涵拿出一个手环，递给莫子皓：
“手环的身份，里面的钱，都绝得干净，算我对你当上长官的贺礼，以及我对城市可能造成的破坏的补偿，还有，我这个中间人，给你和宋雅婷婚礼的随礼，我们有缘再见！”
说罢，不等莫子皓回答，张子涵拉低帽子，几步消失在大殿转角处。
几案上茶壶鼎沸，浓烈的茶香传来，惊醒了怔在原地的莫子皓，他慌忙从楼上往下望，无人，打开手环，光屏上显示着九位数，这是笔巨款，够缓和M城的财政问题了。
这可不是什么贺礼，这是一段友情的买断钱。
“莫长官，您被什么困住了？这人对您很重要？” 岐山道长道。
“我说谎了！可是我又有什么错？我要活下去啊！！”
手环猛的砸向地板，叮当，手环如同弹簧一般，在殿内蹦来蹦去，最后落到神像脚下，莫子皓抬头，看向这座神像。
神像面容庄重慈祥，合手看向虚空，这是座道教天后神像，她凝视虚空，对于莫子皓投来的目光，置之不理。
神佛无情
“莫长官，一个人是否撒谎，看的是他所言为实为虚，您才刚刚开始，判断自己为撒谎，未免为时过早了。”
岐山道长道笑呵呵道。
听岐山道长的话，莫子皓回神，看向这名道长“听您的话，您对我们的事很是了解？”
“哈哈哈哈，贫道身处的是道观，不是三十三重天，没有断网。” 岐山道长道。
“哦，道长，那您怎么看待我这位老朋友？莫子皓走到神像前，蹲下，拿回那个手环。
“人间尽是苦难人。”岐山道长长叹。
另一边，张子涵沿小路下山，中途停下，在山坡上望着这座城市“又少了一个，只剩下两个人了。”
说着，张子涵打开光屏，查看最新发来的资料，喃喃自语“明天……明天……要快点拿到名单……”
当晚，M城边缘的小酒店，一名服务员打扮的陌生女子走到一间套房。
“您好，服务员，晚饭后餐桌清扫。”女子道。
“自己进来！”
得到回应，服务员进入套房，房内两人在厕所做着不可描述之事，服务员目不斜视的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打开，拿出纸张，扫描名单，关闭保险柜，服务员速度极快，拿到东西，服务员餐桌都没收拾，径直走向门口。
“好了吗？！！”
“呜——！”
厕所大汉的喊声伴随着女子的挣扎。
“好了。”
服务员关门，推着高高的餐车走向后厨，到后厨走廊，走廊中间有一个小门，服务员来到门前，借着视线盲区，开门离开酒店。
酒店后的小巷，女子脱掉服务员外衣，长发变短发，围裙变短裙，平底鞋变小高跟，走入大道。
短裙女生独自走在大道上，名单上传成功，女生从口袋拿出一个手环，拨通城市警卫电话：
“我在酒店听见有人□□。”
次日夜晚，街道空荡荡，因时局动荡，城中居民都躲回了建筑，与安静的街道相反，斗兽场内人声鼎沸，照明灯不开，反燃篝火，中间高台架起，奇怪的横幅环绕场地。
这这不像是在开什么武林大会，反倒像是举行古怪仪式的现场。
场内高地，阴影处，张子涵披着斗篷，独自一人坐着，叼着馒头，和叶秋霜对话。
…………
张子涵：今晚大会，确认无事就走。
叶秋霜：下一个地点在草原，具体位置（定位）
张子涵：是。
对话结束，张子涵抬头看斗兽场，场内低地，篝火旁，人群转圈欢呼，张子涵颇为无语的看着这些人，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场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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