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办公室，陈惠子把脸埋在手肘里，主打一个眼不见为净。
奈何嘴长在别人那，她没法不让赵珩不说话。
“张蔓你和惠子都没有男朋友吗？”
“她我不清楚，我没有。”
“啊，你这个年纪是该考虑这些事情了，当年我比你现在还小的年纪就生了孩子。”
张蔓疑惑：“可您刚不还说您儿子今年毕业？”
“哦，那可能年纪和你差不多的时候生吧，哎，年龄大了，开始忘事了。”
陈惠子没有抬头，但她知道那停顿的间歇很尴尬。
她听着自己越发不沉稳的气息，努力逼着自己稳定下来。
“真的，早点找男朋友好。”
“为什么？”
“早生早恢复啊。”
“可是我们结婚并不是为了当个生育机器......”
赵珩的声音冷不丁插进来。
陈惠子闭着眼，她感觉到被眼皮包裹住的眼睛绷紧了。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都爱谈论爱情，可是爱情是什么？那不过是玛咖一样的东西，一旦劲头过了，还不是柴米油盐的琐事围着你。要说最重要的啊，不是追求情爱，是早点生孩子，而且早生你还有机会。”
张蔓的脸越发僵硬，但她仍旧让自己保持尽可能的礼貌：“机会？”
“对啊，你早点生还能有儿子，这要是一胎不是还能拼到最后。”
上班铃声打响前，赵珩的嘴还没有闭上。
陈惠子起来撞见赵珩正好笑着往她那边看。
她向来不是会装的人，眼睛低垂，看似是带着刚睡醒的困意，实则眼神里全是对面前这个人的鄙夷。
“你怎么了？”
可能是看到陈惠子和早上不大一样的眼神，赵珩终于停止刚刚的话题。
“没事。”陈惠子冷冷一句，眼睛看向电脑屏幕。
作为每天和文字打交道的工具人，她常常觉得自己每天来都在被文字鞭笞。
可现在她宁愿面对这无声的痛苦，也不想看到这种令人作呕的脸。
忙到三点，张蔓伸了个懒腰。
陈惠子瞧见她的动作，不自觉也动了动自己的身体。
“你们有看到今天的热搜吗？”
“什么？”
“就是一个女孩因为染发去医院探望一个忘年交，结果被网暴了。”
“忘年交？多大啊？”赵珩的脸上藏不住嫌弃。
“七十多的模样吧。”
赵珩的嘴变成倒挂的弦月模样：“这女孩子怎么这么不检点？”
“为什么说不检点？”
陈惠子的声音有些生硬，赵珩愣了下，转头有点慌张地看了张蔓的手机。
她指着张蔓的手机：“就这染发的颜色，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女孩子。”
陈惠子看向张蔓。
张蔓把手机翻过去给她。
手机里的一张侧面图，看不清女孩的正脸。
像羊毛卷一样蓬松的头发带着梦幻般的粉色，除此之外别无其他。
“有正脸吗？”
见无人应答，赵珩拿起自己的手机找起来。
“这种女的一定没有家教，才会在外边乱搞，我就说养男孩子比养女孩子省心，女孩有什么用呢？不能赚钱，还老是到处惹麻烦。”
“怎么没有正脸呢？”
“可以闭上你的臭嘴吗？”
一时间，这个小小的办公室鸦雀无声。
没一会儿，门口探出几个看热闹的头。
赵珩的表情僵住，干笑几声，她把翻着白眼的眼睛回归正轨：“小姑娘，你是和我说话吗？”
“我不是和你说话。我是在怼你。”
陈惠子的语气生硬，眼神坚定。
“既然你觉得女的比不上男的，那不如滚回家让你儿子出来赚钱养你得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赵珩一拍桌子，双手撑在桌面上：“我今天才来，你就打算给我个下马威？啊！姑娘，我吃过的米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赵珩扭头，眼珠子睁大了：“大家伙都给我评评理啊，这姑娘看我是新人就欺负我啊，真的是不知礼义廉耻。”
“对你这种信口雌黄，张嘴就来的人，把“礼义廉耻”用在你身上简直是浪费。”
张蔓看事态不好，赶紧拉住陈惠子：“别说了。”
“说！你让她说，让大家评评理。”
赵珩瞥过陈惠子桌前的名牌：“还行政助理，知道怎么做人吗？知道什么是人情世故吗？”
“你做好自己为人的本分，闭上嘴就行。”
手上被人掐了一下，陈惠子低头，看到是张蔓给掐的。
她和张蔓对视的一眼，心里五味杂陈。
“下午茶来了！手慢没有啊。”
“拿完过来看热闹。”
没一下子，人都跑光了，只剩下这隔间对看的三个人。
“嗯哼！”
一个嗓子不舒服的声音闯入，与此同时，一张熟悉的脸进了她的视线。
她一脸“你来干什么”的表情看着他。
一起作战许久，他一个眼神，她秒懂。
打了个响指后，她把在场的人都给催眠了。
拍手的声音干脆响亮，陈惠子的眼睛看上去是似有若无的倦意，但他知道，那不是倦意，而是一层不相信的冷漠。
“想不到你居然会在人前出言不逊。”
“对这种人，多一点礼貌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
她话音刚落又听到他拍手的声音。
“很好，早该是这样了。你变了，变得更有人情味了。”
陈惠子不知道他是来讽刺自己还是来砸场子的。
“你疯了吧？”
“我没疯。”
宋百威把手摊开，指着闭着眼定住的赵珩：“这种人确实就该好好整整，谁让她不尊重女性，亏自己还是女的。“
宋百威摇头。
“你真这么认为？”
陈惠子的语气比刚才平稳。
“当然，我百分之百支持你的想法，生而为人，没有一个性别是低等的。大家都是靠自己的力量在这个世界存活，谁也没有资格瞧不起谁。男和女，或者是其他，都是一样。”
陈惠子看着他，眼睛略微低垂。
“怎么？不信我？”
她道没有，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宋百威了解她正在抹除在场人的记忆。
他闭上嘴巴，站在旁边静静地感受周围的变化。
这一次能这样看着她多久？
他想，会是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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