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后仰，靠在了电竞椅背上。虚拟世界里的一切，都随着那逐渐淡出的CG画面暂时告一段落。
他推开影音室的门，打算去厨房找点喝的平复心情。走廊里，艾德维希正倚在门边，似乎刚结束通讯，指尖还停留在光脑屏幕上。他看起来也有些疲惫。
“结束了？”艾德维希抬眼看他。
“嗯。”戈诺点点头，走到他身边，那股沉闷的情绪还没散去。“虫帝他……到最后也算用他的方式还了伊莱自由，虽然太迟了，也……”他顿了顿，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那种复杂的感受。
“也充满了算计和无奈。”艾德维希自然地接了下去，“权力中心的博弈往往如此，温情是奢侈品。虫帝能在生命尽头，顶着巨大压力为伊莱铺好后路，已是他在那个位置上能做到的极限。”他的语气平静，仿佛在分析一份商业案例。
“而且，”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商人的精明，“这次剧情**带来的流量和话题度，对奥兰集团和你的直播事业都是利好。后续的运营方案，莱特明天会发给你过目。”
聊起工作，戈诺心里那点悲伤春秋瞬间就被调理好了。他应了一声，打算绕过艾德维希回自己房间。
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艾德维希却伸手轻轻拦住了他。艾德维希直视着他，用一种近乎郑重的语气，没头没尾地说：
“戈诺，我永远不会成为他。”
一股莫名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涌上戈诺的喉咙。
他忽然想起了很多。想起自己在地球上孤零零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像无根的浮萍，从未真正属于哪里，也从未有谁将他置于无可替代的位置。
他习惯了孑然一身，习惯了被命运推着走，无论是来到虫族，还是被强制婚配，从内心深处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抵触情绪。
本就是无家可归的人，何须挑剔落脚之处呢？
而艾德维希刚刚对他说，他说他不会成为游戏中那个权衡利弊，最终牺牲所爱的薄情帝王。
戈诺听懂了这句话背后隐含的分量。那是一种承诺，一种将他这个意外匹配的雄主，置于某种选择之上的承诺。
这突如其来的认知让戈诺有些无措，他下意识地移开视线，喉咙有些发紧，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匆匆低头绕过了艾德维希，快步走向自己的房间。走廊里只剩下他略显慌乱的脚步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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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诺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自己的房间，他反手合上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
虫帝权衡利弊后的迟来补偿，即使带着真心，也终究是算计的一部分。而艾德维希……他在承诺什么？承诺不会像虫帝那样因为恐惧、权力或任何外因而背弃他吗？
戈诺感到一种近乎窒息的恐慌，以及被他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荒谬的渴望。
“永远”
那只自以为是的雌虫就这么轻描淡写地将誓言说出口。
他有什么把握说永远？今天他能说出这个词，明天呢？当更大的利益或是更棘手的危机摆在面前时，他这个意外匹配的雄主，这份建立在匹配度和合同之上的关系，真的能抵御住现实的权衡吗？
他又有什么理由相信自己会被对方坚定地选择？倘若他交付出真心后的结果不如他所愿呢？难道又要重蹈覆辙吗？
戈诺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到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一种巨大的疲惫和茫然席卷了他。
他在地板上坐了很久，久到四肢都有些发麻，才撑着门板站起身。房间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走到床边，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被褥里，用枕头蒙住头，试图隔绝所有纷乱的念头。
一片黑暗中，他又回想起艾德维希目光灼灼望向他的那一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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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上，艾德维希并未立刻离开。
他目送着戈诺的背影进入房间，看着他没有透出一丝光线的房门缝隙。
他刚才那句话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抛出的，一个明确宣告立场的信号。他预想过戈诺的反应——羞涩、抗拒、敷衍……却没想到会得到这种近乎落荒而逃的沉默。
艾德维希轻轻叹了口气。这只看似随遇而安甚至有些没心没肺的雄虫，内心深处藏着比他想象中更深的不安和伤痕。
但是没关系，他有的是耐心。至少他已经在那层厚厚的防护壳上，撬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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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生活平静无波，除了戈诺开始不动声色地避开艾德维希。
他依旧每日直播，只是《幻之乡》被彻底封存。
弹幕里不时有观众好奇询问：
【戈们，《幻之乡》不播啦？你雌君呢？】
【是啊主播，王都之后就没后续了吗？】
戈诺的回应总是淡淡的，带着点刻意的疏离：“王都主线剧情过完了，换个游戏，也换换心情。”他将自己投入新的游戏世界，用忙碌和新的喧嚣填满所有可能想起艾德维希的间隙。
艾德维希第一次对自己这座宽敞得近乎空旷的庄园感到了后悔。除了每日傍晚那场被戈诺严格限定时间的精神梳理，他几乎捕捉不到那只雄虫的身影。
即使在精神梳理时，戈诺的无声疏离，也没有给艾德维希任何靠近的机会。他依旧会伸出手与艾德维希掌心相贴，精神力温和地探入，但整个过程机械而高效，仿佛在完成一项枯燥的作业。
一旦梳理结束，戈诺便迅速缩回手，低低一句“好了”或者“辛苦了”，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不给艾德维希任何开口挽留的机会。
艾德维希只能将复杂的情绪压下，埋首于堆积如山的公务。他近乎自虐般地加班，处理风波后更冗杂的事务，批阅堆积的文件，常常在书房待到深夜。经过多日高强度地连轴转，他硬生生将未来一周的工作压缩在几天内完成。当最后一份文件批复完毕，他靠在椅背上，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下是无法忽视的青黑。
他要创造一个机会，一个能将戈诺从那个自我保护的硬壳中拉出来的机会。
于是在一个周五的傍晚，戈诺刚刚结束主播，艾德维希轻轻敲响了房门，递上了一份精心挑选的旅游手册。
“戈诺阁下，工作告一段落。617号星的极光季到了，据说……很美。或许，我们可以暂时离开这里，换换心情？”他没有提自己连日的加班，只是将那份显而易见的疲惫和期待，坦然地展现在戈诺面前。
戈诺看着光屏上617号星如梦似幻的极光影像，又看向艾德维希眼下浓重的阴影和眉宇间难以掩饰的倦怠，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几滚，最终还是没能出口。
“……好，什么时候出发？”他最终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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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7号星是名副其实的梦幻之境。广袤无垠的原野上，无数散发微光的奇特植物如同呼吸般明灭，如同缓缓流淌的丝绸缎带。抬眼望去被巨大行星环带切割的天穹，形成一道横贯天际的璀璨光河。更远处，是变幻莫测的彩色极光。
戈诺最初那点刻意的疏离在这壮丽的自然奇观面前也不由自主地消散了大半。他动作自然地拉起艾德维希的手腕，带着他一同步入原野。
艾德维希垂眸看着手腕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再抬眼看向戈诺被极光映亮的侧脸，连日加班的疲惫瞬间消散。
他顺势靠近一步，肩膀几乎要贴上戈诺的，声音带着笑意：“确实很像。这里的夜光苔原也值得一看，要试试悬浮摩托吗？可以深入腹地。”
果不其然，戈诺瞬间被吸引了兴趣，“好啊。”他高兴地应道。
当那辆流线型、仅能容纳两人前后紧贴乘坐的轻型悬浮摩托停在面前时，戈诺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
他僵硬地跨坐在后座，双手一时间不知该往哪里放。艾德维希却极其自然地操控着摩托启动：“坐稳，抱紧我。苔原深处气流不太稳定。”
话音未落，摩托一个灵巧的加速俯冲，戈诺的身体因惯性猛地前倾，胸膛重重撞在艾德维希宽阔坚实的后背上。出于本能，他的双臂瞬间环住了艾德维希劲瘦的腰身。隔着不算厚的衣物，对方那温热的体温，以及那缕熟悉的橙花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抱歉，刚才起步急了点。”艾德维希的声音传来，听不出多少歉意。
“起步太仓促，扣一百分。”戈诺嘀咕。
“你说什么？”艾德维希没听清，微微侧过头问。
“没什么！向前看向前看！目视前方！”
没过多久，耳边呼啸的风声逐渐放缓，夜风中传来艾德维希的问话：“夜光苔原到了，喜欢吗？”
无数散发着柔和光芒的苔藓类植物紧密相连，正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摩托降低高度，缓缓滑行其中，如同在星河中漫步。
戈诺却无心去看，他的目光紧紧盯着艾德维希颈后的暗色虫纹，声音干涩：“艾德维希，我的梳理对你根本没用吗？为什么颜色又加深了？”
艾德维希闻言，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了些许，出口却是调笑的语调，“阁下这是在关心我吗？真是受宠若惊。”
戈诺环在他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声音急迫，甚至有些气恼：“别转移话题！艾德维希！告诉我，你一直在硬撑是不是？”
艾德维希沉默了片刻，最后低声说：“不用担心，阁下。是最近公务繁忙的缘故。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我保证。”
他没有回过头，戈诺无从判定他是否在撒谎。
这一天的旅行最后在戈诺的兴致缺缺中结束。艾德维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他又搞砸了。
没想到吧 戈们是回避型人格（我也没想到
卧槽我又点错存稿键了 我不中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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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 2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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