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表情怎么看都是不是开心的意思,即便他已经刻意避开宋帝目光,宋帝还是在那张脸上看到了愿望落空的失望。
男人用胳膊撞了撞自己的老婆,使了个眼色,老婆立刻会意将宋帝她们拦了下来。
“诶诶,干什么,人家叫的是家属,你这么着急凑上去干什么?”
直到男人跟着医生护士上了电梯,女人才放开手小跑两步跟了上去。
跟李途年猜的差不多,再待下去也问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宋帝悻悻下楼。
李途年站在楼梯口,看见她下楼一点不意外。
“死心了。”
“你赢了,是我天真,跟他们是讲不通道理的。”
宋帝认命,垂头丧气坐在了台阶上。
“现在跟你讲道理跟自断财路有什么区别?”那男人的做法明显就是油盐不进,吃定了宋帝。
宋帝头垂得低低的,沉默了很久才压着声音说出一句话来。
“李途年,我真的好累啊!”
她好像一刻也停不下来。上天像是一刻都见不得她好一样,眼看着她有一点起色就狠狠踩碎她的希望。好像所有事情都在推着她去往一个永不能停歇,永远黑暗,永远孤独的方向。
而她只能朝着那个方向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李途年呼吸沉沉,眼眸里墨色翻涌,喉结上下缓慢滚动,一只手抬起又顿住,最后只是轻轻抚了抚她头顶因静电毛乱的头发。
“相信我一次,试试我的办法,好不好?”
哪怕只有这一次,让我知道你是需要我的。
良久,久到宋帝的眼睛已经习惯了黑暗,然后不停地在黑暗里放着五彩斑斓的黑色烟花像灌满墨汁的万花筒。她不知道这烟花到底来自眼睛还是来自脑袋。
宋帝抬起头,晦暗不明的眸光里闪过一丝狡黠。她的思绪突然跳到了一个她自己都觉得好笑的问题上。
“那你先戒烟。”
迟疑一瞬,李途年被她跳脱的思维逗笑了,笑意带着几分轻佻。
“我的烟,不是被你扔在厕所的垃圾桶里了。”
原来他看见了。
“对。”
看见又能怎么滴!理不直气也壮。
早上刷个牙的功夫儿,李途年一眼就看见自己的烟盒子躺在垃圾桶里,欲盖弥彰放了几张纸压在上面。
果然,她不记仇,有仇当天报,哪怕是半夜都得爬起来。
“OK,我戒烟,这件事交给我处理。”
他的烟瘾远没到要用“戒”来停止的地步,他只是需要一点什么东西,填补心里缺失的那一块,给自己空落落的感官找点事情做。
“好。”
像李途年刚进公司的那一天一样,宋帝伸出手等他握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走吧,去吃饭,刚才早饭就吃了两口。”
李途年并没打算松手,握住她的手,用力把她拉起来。
“诶?等一下,等一下,起猛了。”
宋帝眼前短暂一黑,双眼再次复明。
“没事了?都说了要好好吃早饭,一点话都不听。”李途年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眼前摆了摆,确认她看得见。
“是起猛了,不是低血糖,也不是瞎了。”宋帝辩白。
“狡辩,歪理。”
“哎呀,你烦死了!别晃了。”
“就晃。”
宋帝越是走的快,李途年在后面越要急着追上她,故意用一只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气她。
“你完了,崽子。”
——
有时候人得服输。
她和李途年吃顿饭的功夫事情就办成了。
李途年一共打了两个电话一个是给他母亲,另一个是给他母亲的老部下,现就任奉平省级机关。至于职位,宋帝没打听,李途年也不想告诉她,说多了总觉得像在跟她炫耀什么,他不喜欢。
而且这种仗势欺人的行为并不多光彩,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于佳明天就转到普通病房了,可以正常探视。”
于佳就是文章里那位用了妍舒产品而感染的消费者,半个小时之前她的资料连同她那两位家属的资料一起发给了李途年。同宋帝的怀疑一样,于佳同她哥哥和嫂嫂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她们这一家姻缘倒是挺巧的。”
李途年指着于佳前夫的资料给宋帝看。
于佳的前夫是她现在嫂子江婷的亲哥哥江聪,而江聪先天有智力问题,现在合济一家精神病院就医。
这样的巧合让宋帝隐隐有一种担心,或许根本没有这样的巧合,而是人为的刻意安排。
“宋宋,按照赵叔叔的意思,我们不应该露面,想问什么告诉他,他会安排人去处理的。”
“还是应该去见见她。”宋帝想去证明她的猜测。
“好。”李途年没问原因一口答应,而后出去打电话联系那位赵叔叔。
宋帝很堕落地想自己有点喜欢上这种由李途年打理好一切的感觉。而她只需要躲在这间屋子里,就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李途年确实是一条捷径,但她不能常走。
店里的包厢隔断是那种大透明玻璃,上面坠着又长又宽的酒红色绒面窗帘,很喜庆。但因为已经有些年头儿了,落了一层厚实的灰尘,窗帘的另一头还垂了下来,后面玻璃露出来一大半,包厢里看得见外面的一切。
李途年一只手打电话,另一只手手指扣着对面墙上撕掉了一半的宣传画,那个地方胶粘的很顽固。
她很早就发现李途年有点强迫症,他的卫衣帽绳必须一样长,鞋带也是。电脑桌面所有的文件夹必须放在电脑右上角,严重的时候连图标也要按颜色排好。
所以有时候李途年惹她生气,她会改变他桌面的排序方式,按时间,按名字,按大小。李途年会疯,后槽牙咬的吱吱响,恨不得吃了她。
正跑神,突然发现李途年身边多了一个人,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那人让了李途年一支烟。
看到那支烟李途年下意识心虚,回头看宋帝,宋帝正盯着他,气定神闲放下筷子比了个手势。“我在盯着你,你小心点。”眼神里的杀意不言而喻。
李途年尴尬抿了抿嘴,当即拜拜手回绝掉,“谢谢,已经戒了。”
那人顺着李途年的眼神看过来,心下了然。
“哦,好好好,那我也不抽了。”说着也拿掉了自己嘴里那支未点燃的烟。
男人之间交朋友有个宋帝并不怎么认同的规矩,他身边朋友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他对于你的态度。他要是对你言听计从,那他身边的朋友对你也是毕恭毕敬。相反他要是不把你放在心上,那他的朋友也会觉得你是个可以忽略的装饰。
这话还是姜之跟她说的,唐白的朋友见她一口一个嫂子,而季泓棠的朋友到现在都只记得她是个舍得给季泓棠爆金币的傻x富二代。
来人是合济当地政府负责这类纠纷的工作人员,至于级别李途年并没多问,从小的耳濡目染这种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他引着那人进了宋帝隔壁那间包厢。宋帝明白这对她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
晴了一个上午的天空这时候开始落雪,不一会儿大片大片的雪花如同被谁按了加速键一样变成了连续不断的雪幕。
李途年已经和那人谈完了,两人一前一后出门。李途年走在后面站在门前的台阶上为那人撑起了伞,他个子高未显恭顺弯腰附身,低着头保持和那人接近齐平的高度。之后更是妥帖地为那人开了车门,那人笑着拍了拍李途年的肩膀,李途年也温和地朝那人笑。
宋帝在楼上将一切尽收眼底,像被人喂了只苍蝇。这大概是李途年这辈子最低眉顺眼的时候了,他何时把身段放的这么低过。那个过去走到哪都是焦点,都是众星捧月的李途年,现在沦落到要在这给人撑伞,给人开车门。
她也见过李途年被这些长辈团团围住劝酒,但那个时候他昂首挺胸站得笔直骄傲,脸上的表情松弛干净。她又欠了他一次,他的每一次失态,落魄好像都同她有关。
只是这么一瞬间的犹疑,宋帝知道她的心再也不归她管了,她现在只想不顾一切奔向他。她小跑着从楼上下来却在门口停住了,这种时候他大概不想让她看到。
但也晚了,两个人四目相对,李途年保持着脸上的笑,眼底却总带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阴影。
“怎么下来了?吃好了吗?老板说他们家的厨师是京江来的,糖醋里脊做的很正宗,味道怎么样?喜不喜欢。”
“嗯,喜欢。”宋帝鼻头一酸,慌乱的背过身努力了好几次才把眼泪忍回去。
他想努力在她面前维护一个妥帖又游刃有余的形象,她得配合他,配合他的骄傲。
宋帝明白他,就像她一样。她根本不在乎人们如何评价她,对待她。包养,出轨,劈腿,甚至是狗男女,她都无所谓,但她不想李途年知道。宋欣泼她咖啡,扇她耳光,将她摁在地板上作贱她。她都可以还手,可以打回来。但她不想让李途年看见,不想让李途年的父母看见。更不想让那个骄傲的李途年在人群前同徐平动手,同她一起被作贱。
那天李途年同徐平动手之后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在宋帝眼里都是会给李途年增加耻辱的标记,而这每一处标记都在告诉宋帝,放过李途年,也放过她自己。
她原本就是从泥潭里爬上来的污糟人,什么样的脏水泼到她身上都不显色,反正不会更脏了。但李途年不行,他是阳光下的小白杨,和风细雨里总有一天会长成遮蔽一片绿荫的大树。不能因为她烂了根,空了心。
夜幕随着风雪一同降临,李途年驾车行驶在回酒店的路上。
宋帝吸了吸鼻子,将梗在喉间的情绪吞下,又一次朝李途年说了违心话。
“李途年,甩开我,回去继续做你的天之骄子不好吗?”
出乎宋帝的意料,李途年平静地垂下眼睛,嘴角带着苦笑,“已经把心给出去了,甩不开了。”
从他跟宋帝重逢以来,这样伤人的话宋帝说了一次又一次,李途年觉得自己都有点免疫了。他像一个受虐狂一样,竟然开始有点期待下次她又要说多么伤人的话。
“你劝不退我的,不如省点力气办正事。你大可以继续做逃避的胆小鬼,反正我无论如何不会放手。”
李途年说的对,她不仅是胆小鬼,还是一个无耻的胆小鬼。一边消费着他的爱,一边呵斥他为什么还不把爱收走。
经过一个网红打卡点,墙上有个很大的涂鸦画,画的什么宋帝并不太认得,但文字宋帝知道出处。
《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面有句话宋帝印象深刻,她的心此刻同那句话感同身受。
车子驶出了喧闹的街道,沿途只剩裹满了雪的白色松树,雪白的枝条一支一支垂下来像是天然的白色拱门,公路变成了雪白的隧道。
宋帝的声音很轻,语气出奇的平静,像是终于下定决心和自己和解,“李途年,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说服自己,等我爬上悬崖,等我缝好胸腔来看你。
也许我并不是你最好的选择,也许我们在一起并不有繁花似锦,但我依旧无法抑制我的心朝你飞奔,那么请你等等我,等我将破碎的自己缝补好再来爱你。
等我幡然醒悟,等我明辨是非,等我说服自己,等我爬上悬崖,等我缝好胸腔来看你。来自《从你的全世界路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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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等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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