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缉毒大队的值班室,灯光惨白。墙上的挂钟指针,不紧不慢地滑向凌晨一点四十五分。
周樾仰靠在硬邦邦的折叠椅上,双臂环抱胸前,闭着眼睛。高强度工作后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拖拽着他的意识向深渊沉去。但多年刀尖舔血养成的警觉,让他的睡眠如同猛兽的假寐,一丝异动就能将他瞬间唤醒。
桌上那部内线电话,如同蛰伏的凶兽,毫无征兆地炸响!尖锐、急促的铃声在死寂的值班室里疯狂撕扯着空气!
周樾猛地睁开眼,瞳孔在瞬间缩紧,睡意被驱逐得无影无踪。他一把抓起听筒,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周队!紧急情况!”听筒里传来分局指挥中心调度员急促而清晰的声音,背景音嘈杂,“顺昌码头13号仓库区!刚刚发生激烈枪战!现场发现多具尸体!情况不明!分局巡警和先期刑侦已赶往封锁现场!请求支队支援!重复,请求缉毒大队紧急支援!”
“顺昌码头?13号库?”周樾的心脏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瞬间沉到谷底!那个废弃、混乱、三不管的鬼地方!枪战?尸体?一股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上他的脊椎。
“收到!保持通讯畅通!我立刻带人过去!”周樾的声音冷硬如铁,没有丝毫犹豫。他重重扣下电话,抓起桌上的对讲机,按下通话键,低沉的吼声瞬间传遍整个楼层:
“全体注意!紧急集合!顺昌码头13号仓库,发生重大涉枪命案!A组、B组、技术中队!三分钟内楼下集合!全副武装!重复,全副武装!行动!”
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市局大楼深夜的宁静。脚步声如同密集的鼓点,在走廊里轰然响起。灯光一盏接一盏亮起,映照着一张张瞬间褪去睡意、写满凝重与警惕的脸庞。
警灯闪烁,引擎咆哮。几辆喷涂着“警察”字样的越野车如同离弦之箭,撕裂沉寂的夜幕,朝着码头方向疾驰而去。车窗外,城市的霓虹飞速倒退,被抛在身后,前方是越来越浓的海腥味和未知的黑暗。
周樾坐在副驾驶,脸沉如水。他一边通过车载电台与分局现场指挥保持联系,获取最新情况,一边在脑海中飞速盘算。废弃码头、枪战、多具尸体…毒贩火并?黑吃黑?
车子冲入码头区,轮胎碾压过坑洼的路面,溅起浑浊的水花。远远地,就能看到13号仓库外围被闪烁的警灯映照得一片通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混合着海腥、硝烟和…浓重血腥味的怪异气息,令人作呕。警戒线已经拉起,穿着制服的巡警和分局刑侦人员正紧张地维持秩序,封锁出入口。
周樾推开车门,冰冷的、带着咸湿雨意的海风扑面而来,让他精神一振。他大步流星地走向现场,陆舟,司徒磊(铁锤)、许一、祁亓、侯宇枫(猴子)等人紧随其后,每个人都面色凝重,迅速戴上手套、鞋套和口罩。
“周队!”分局刑侦的负责人老张迎了上来,脸色难看,“情况很糟。初步清点,现场发现七具尸体,还有一名重伤员,已经送医抢救。交火非常激烈,到处都是弹孔和弹壳。”他指了指仓库大敞的、扭曲变形的铁门,“里面…像个屠宰场。”
周樾点点头,没有说话,直接越过警戒线,走进了13号库房。
眼前的景象,即使是见惯了血腥场面的缉毒警们,也感到一阵强烈的视觉和嗅觉冲击!
惨白的大功率照明灯已经架起,将仓库内部照得亮如白昼,也无情地暴露了地狱般的景象。地面上,暗红色的血液如同肆意泼洒的油漆,在积水和尘土中蜿蜒流淌,形成一片片令人心悸的粘稠湖泊。空气中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和尚未散尽的硝烟味混合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尸体。横七竖八地倒伏在各处。
靠近门口处,一具穿着黑色背心的尸体仰面朝天,胸口被近距离打成了筛子,死状狰狞——那是熊瞎子!他身边倒着几个同样穿着防水夹克的马仔,死状各异。
仓库中央,一个穿着紧身黑背心、体型精悍的男人蜷缩在地上,右肩处一个狰狞的弹孔还在汨汨冒血,脸色惨白如纸,痛苦地呻吟着——是蝎子!他身边也倒着几个手下。
最惨烈的是仓库深处靠近一堆麻袋的地方——一具尸体头部几乎完全消失,只剩下模糊的血肉和颈部的断茬,红白之物呈放射状喷溅得到处都是,场面触目惊心!
许一和分局的技术人员已经在紧张地工作。相机闪光灯不断亮起,咔嚓声不绝于耳,记录着现场的每一个细节。物证标记牌被小心翼翼地放置在各种散落的物品旁边:扭曲变形的弹壳、打空的手枪弹匣、被子弹打得坑坑洼洼的集装箱壁、地上散落的几小袋闪烁着妖异淡紫色光泽的结晶体…
“幻影-7!”周樾的目光死死钉在那几小袋晶体上,瞳孔深处燃起冰冷的火焰。果然!是毒品的交易!清源行动中被陈默劫走的那批货!它们果然在这里出现了!他快步走到仓库中央,目光扫过蝎子那张因失血和痛苦而扭曲的脸,又看向角落那个扭曲变形、箱盖紧闭的灰色金属箱。
“周…周樾…”蝎子似乎认出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怨毒和绝望,但剧痛让他说不出更多的话。
周樾没有理会蝎子,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锐利地扫视着整个战场。激烈的交火痕迹无处不在,弹孔密集得如同蜂窝。袭击者显然占据了高地优势,火力凶猛且精准。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上的弹壳分布,又抬头望向高处横梁和通风口的方向,脑海中快速还原着交火的轨迹和双方的位置。
“许一!”周樾沉声喊道。
许一正蹲在熊瞎子那具无头尸体旁,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起一块嵌入旁边集装箱的铁皮里的、变形的弹头碎片。听到喊声,他立刻起身走过来,脸色异常凝重。
“初步判断,袭击者至少三人,使用了自动化武器,占据了高处通风口、横梁和那个方向的集装箱堆叠区,形成交叉火力。”周樾指着几个关键位置,语速飞快,“熊瞎子的人几乎瞬间就被压制消灭。蝎子这边试图抵抗,但也被打残。那个箱子,”他指了指金属箱,“是目标之一?”
“是的,周队。”许一点头,指向散落在地的几小袋“幻影-7”和那个金属箱,“根据现场痕迹和散落的货物位置推断,交易应该是在这里进行的。袭击发生时,蝎子似乎想保护或抢回这个箱子,结果中弹倒地,导致箱子被震开,部分货物散落。随后…”
他顿了顿,指向金属箱旁边地面上几处明显的蹬踏痕迹和一道长长的、带着血迹的拖痕,“…有人冒着枪林弹雨冲过去,踹了箱子一脚,把它踢到了那个角落,避免了它被后续火力直接击中。然后这个人翻滚到了那边的麻袋堆后面。”许一的目光投向仓库深处那堆废弃的麻袋。
周樾的目光顺着许一指的方向看去。麻袋堆附近的地面上,有一小片明显颜色更深的、尚未完全凝固的血泊!血泊边缘,还有几滴延伸向麻袋堆后方的、断续的血迹!
“这个人受伤了?”周樾的眼神骤然锐利如刀!他立刻走向麻袋堆。麻袋被子弹打穿了好几个洞,棉花絮露了出来。在麻袋堆后方靠近墙壁的地面,血迹更加集中,形成一小滩。周樾蹲下身,强光手电的光束仔细扫过这片区域。
除了血迹,他还发现了别的!
几枚散落的弹壳。口径…9毫米。
还有…一个被踩扁的、沾着污泥和血渍的香烟过滤嘴。牌子…是那种最廉价、味道最冲的“大前门”!这种烟…警校体能拉练最苦的时候,记忆中的那个人就爱抽这个提神!他说便宜又够劲!
周樾的心脏猛地一沉!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他捏起那枚烟头,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目光死死盯住麻袋堆后方墙壁上那个被撬开、锈迹斑斑的通风管道格栅!格栅边缘,还残留着几点新鲜的、暗红色的…血迹!
“陈默…”这个名字如同滚烫的烙铁,带着刻骨的恨意和难以置信的愤怒,从周樾紧咬的牙关中挤了出来!所有线索瞬间在他脑中串联、炸开!
是他!他参与了这场交易!是他和蝎子在这里接收“幻影-7”!是他遭遇了袭击!是他受了伤!
是他像老鼠一样从这个肮脏的管道逃走了!
“轰——!”一股混杂着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对死者的悲愤、以及对陈默堕落到如此地步的极致痛恨的狂潮,瞬间淹没了周樾的理智!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烈焰!他对着空旷、血腥的仓库,发出了如同受伤野兽般的低吼:
“陈默,极有可能是他”
许一和祁亓,以及远处的陆舟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许一走到通风管道口,蹲下身,用强光手电仔细照射着管道内部。黑暗的管道深处,隐约可见几滴断续延伸的血迹,消失在无尽的黑暗里。
“他受伤了,伤得不轻。”许一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冷静,“血迹新鲜,量不算小。他跑不远。”
周樾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怒火。他转过身,脸上所有的情绪都被一种冻结万物的冰冷所取代,眼神锐利如淬毒的刀锋。他对着在场的所有警员,包括分局的同事,斩钉截铁地下达命令,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在水泥地上:
“立刻调取码头周边所有监控!道路卡口、沿途商铺、加油站!时间范围锁定枪战发生前两小时至现在!重点排查所有可疑车辆和徒步离开的可疑人员!特别是…身上可能带伤、行动不便的男性!”
“通知全市所有医院、诊所、地下黑医点!严密监控!发现可疑枪伤患者,尤其是今晚新收治的,立即上报!任何人不得擅自处理!”
“发布内部紧急协查通报!通缉目标:陈默!极度危险!持枪!身负枪伤!发现踪迹,立即上报!允许在确认目标并确保安全的前提下,采取必要措施予以控制!必要时…可使用致命武力!”
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决绝,补充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我把他挖出来!”
冰冷的指令如同寒潮般席卷整个现场。警员们迅速行动起来,无线电通讯声此起彼伏。
周樾站在那片刺目的血泊和散落的“幻影-7”晶体旁,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黑暗的通风管道口,仿佛要穿透那厚重的钢铁和黑暗,将那个遁逃的身影揪出来撕碎。
仓库外,凄厉的风声和海浪声似乎更大了,如同为这场血腥的午夜凶案奏响着悲怆的挽歌。而追捕陈默的网,已经伴随着周樾的滔天怒火,在全市范围内骤然收紧。
市局刑侦支队大楼,如同黑暗汪洋中一艘永不熄灭的钢铁战舰。时间已过凌晨五点,城市在沉睡中逐渐苏醒,而这里的心脏正以极限速率搏动。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