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沈君泽便动身前往边境，事发地已经被清扫过，但浓重的血腥气息仍旧刺鼻，足以想象那尸骸遍地的恐怖景象。
沈君泽看了一圈，空气中残留着稀薄的灵流，可气息时有时无，仿佛被什么术法干扰，一时间找不到源头所在。
“装腔作势。”沈君泽语气冷冷，往右前方走了两步，找准阵眼后一脚踏下，灵力激荡着碾碎阵法，所有遮掩在瞬间荡然无存。
沈君泽轻哼一声，刚要继续查探，地面却再次传来波动，一道新的阵法兀然出现，牢牢将他锁在其中。
是锁灵阵。
这不是他设下的。
沈君泽反应极快，迅速敛去气息，躲过阵法的几番攻击后原地站定，不出片刻便等来了人。
“还是你想的周全！那些妖贼竟然真的敢重返现场，今天定叫他们有来无回！”
“你且当心，方才惊动锁灵的是另一股阵法波动，如今尚不知敌我能力，别总由着性子。”
身后传来两个并不陌生的声音，沈君泽身形一顿，有些不确定的转过身。
刹那六目相对，皆是异口同声。
“怎么是你？”
“怎么是你们？”
沈君泽下意识抬手挡脸，心中无奈更甚。
“啊！我想起来了，昨天苍云山不是传信说会派人来验尸吗，不会就是你吧！”
“沈兄怎么不来门中，这里是事发地，已被我们设下许多阵法，很不安全的。”
沈君泽淡淡道：“来时迷了路，误进了林子又不小心碰到法阵，实属无奈。”
“你路痴早说啊，我们可以去苍云山接你的，咱们都是熟人，千万不要不好意思。”
沈君泽：“……”
“不过武试会上一面之缘，还是不劳烦纪兄了。”沈君泽看向另一人，抬手敲了敲那并不存在的墙壁，“沐风，帮忙解一下锁灵阵。”
“啊，好。”李既明连忙上前解开阵法，语气关切，“为防妖族，我给这阵法加了许多反击法术，你有没有……”
李既明一顿，只见沈君泽一身白衣若雪，未损丝毫。
沈君泽：“我身段敏捷，躲得快。”
纪无痕哈哈大笑：“我就知沈兄那日并未用尽全力，待事后不如再打一场？”
“你脑子坏了吗，眼下还有要紧事，若是得闲我与你练便是。”李既明抬剑打他，朝沈君泽抱歉一笑，“让你见笑了，跟我来吧。”
沈君泽点头，微不可查的往李既明那儿移了两步。
……
一路吵闹，终于是在沈君泽无视纪无痕第二十个问题后顺利到了九霄门，李既明边道歉边把人往外拽，同沈君泽挥挥手。
“沈兄，家父在大厅等候，你直接去便好，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沈云岚！你不打架也行，改日我们去喝酒啊！我知道一家上好的——啊！痛！”
“闭嘴吧你个呆子！”
“……”
沈君泽依旧用沉默代替回答，转身看向高柱之上悬挂的牌匾。
九霄门地属滇州边界，不似别派地势优渥，也无势力傍身，能跻身六大派，凭的便是拳拳仁义之心。
不为朝将，不求权利，行武道，平不义。历代门主奉此门风，此块牌匾，便是众民为其所制。
当年若不是他们在危难之际施以援手，苍云山不知还要遭受多少冷眼和排挤。
一时分神，沈君泽没注意到厅前的动静，等反应过来，便和长阶上的人四目相对。
“多年不见，稚子成人，”李定坤语气欣慰，笑着朝他走去，“云端说你要来，我还当他诓我。”
“君泽有愧，让叔父担心了。”沈君泽心中惭愧，正欲屈膝行礼，却被李定坤一双手稳稳托住，缓缓抬起。
“我知你难处，也知你心性，如今既肯出山，那我定然帮你一把。”李定坤拍他肩头，“那些妖尸多有古怪，我不通奇术，还得你来瞧看。”
沈君泽嘴角微扬，言辞恳切：“君泽无以言谢，只望李叔不嫌我技拙才好。”
李定坤先是一愣，转而哈哈大笑，伸手在沈君泽背上拍了一把，“你小子，差点忘了武试会你把无痕甩下台的事儿了，他可惦记着呢。”
“日后会有机会的。”沈君泽笑了笑，同李定坤往厅内走去。
厅中无人，桌椅也被撤去，几具担架横竖躺在地上，白布掩盖，已染上大半猩红。
沈君泽掀开白布，一如想象那般可怖的尸身映入眼帘，心口也随之一紧。
四肢疲软毫无挣扎之意，空洞的胸腔犹如无底深渊，被猩血浸染，只剩下沉沉死气。
利落果决，也尽显粗暴狠毒。
仿佛真如白虎亲临，让人胆寒心颤。
沈君泽目光冷静，盯着那处窟洞看了会，忽然伸手对准胸腔猛然灌入灵流，几秒后尸身开始变化，人形褪去，一切显露原本模样。
是头白毛狼妖，头颅尚在，腹腔处的洞也不过两指宽度，模样凄清。
“一个大型幻术阵法，不过尚欠火候，破一便无法继续维持。”沈君泽呼出一口气，又掀开了其他白布，那些尸体果然全都变了模样：“北岐无一妖族修习幻术，断无可能做的这般细致，是幻术师。”
“你是说他们在人间已有党羽？”李定坤神色一凛，“可不论中原外境，幻术师都十分稀贵。这种各方势力都争着要的香饽饽，缘何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去和妖族交好？”
“目的尚不得知，但夺丹应是为了修炼。”沈君泽仔细看了看胸腔处的窟窿，“幻术靠灵力施展，精神力维持，是门极其耗损心力的学问。其修炼复杂多变，结果也因人而异，但大多效果甚微，可能三五年也无法将一片树叶幻化成蝴蝶。”
李定坤喟叹道：“毕竟不论是灵力还是精神力，都是由灵气天赋决定的。若无灵气，化不出灵丹，修炼再多也无法悟出其中门道。”
“不过我看这尸首里族系不一，却独独没有一条蛇，”李定坤怒哼一声，“倒是好算计。”
沈君泽听到此处却是一笑，“不是他不想，是不能。青蛇一族用的是毒，内丹如砒霜，便是有心也无力。”
“眼下疑点重重，幻术师是个切入点，只是你如今行事不便，凡事都要小心。”李定坤说着，递过去一个铃铛挂坠：“此事我也会多加留心，你拿着这个传音铃，方便联系。”
沈君泽接过系在腰间，落指轻弹，只听银铃清脆，心情也跟着晴朗不少。
“李叔，这么多年劳你费心了。”
李定坤摆摆手，笑道：“我不过从旁协助一些琐事，苍云山能重回六派，全凭云端四处斡旋，费心操持。如今你也安好，叔父心中最后一块重石已经落下，余剩欣喜。”
“……”
沈君泽薄唇微启，似是想说什么，却又久久未置一词。
“李叔，这些尸体上仍有幻术残留，须集中一并烧毁。今日我还有其他要事，便不久留了。”心绪逐渐繁杂，沈君泽干脆转移了话题，李定坤见他要走，也不多留，点点头道：“嗯，以后有空多来坐坐。”
两人闲谈几句，走时李定坤又给他塞了堆当地特色，好意难拒，沈君泽召出何不为，将东西一一束好，念诀送走佩剑。
山门外一路南下抵达澹州，沈君泽跟着记忆里的地图走了几遍，却没找到幻阁的根据地，正有些疑惑，见一旁有人路过，便拦了下来:“兄台请留步，请问幻阁是在这附近吗？”
“幻阁？很早前就搬走了啊，”青年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番沈君泽，恍然大悟道:“你是不是也要去拜师？”
沈君泽看了眼青年，并没有从他身上感知到任何灵气，心下疑惑，却还是斟酌着用词:“我资质不佳，是替我朋友问的。”
“这有什么，我可是连灵气都没有，”青年摆摆手，将手里的纸递给沈君泽，兴奋道:“幻阁自两年前迁去瀛洲后便广招弟子，不论资质实力，只要年满十五便可报名，如今已经有不少普通人都成了小有名气的幻术师呢。 ”
“没有灵气也能修炼？”沈君泽皱起眉，“那些人怕不是刚进门就被施了幻术。”
“兄台还真是爱说笑，幻阁如今可是排行前三的大宗门，今年的百门绽更是有望打败碧霞宗，怎么可能使出这等下作手段，”青年毫不犹豫的摇头否定，语气也带上了几分斥责，“如今六大派各据一地，嘴上说着为民为众，收徒要求却一个比一个多，只有幻阁致力革新，让我们这些有心无力的普通人也能施展抱负。”
“……”
沈君泽笑叹一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早年间的幻阁人丁稀疏，因其术式晦涩难懂，又对施展者的天赋造诣颇高，所以并不受众。但奇士难求，仍有皇亲国戚抛出橄榄枝，可却都被回绝了。
那时候的幻阁尚未列入六大派，名不见传，门风又紧，沈君泽曾有意结交，却连大门都没能迈进。不曾想十余载后名声大噪，转头又成了意境超前的革新之辈，人人向而往之。
也罢，且不管因缘际会，至少这次有门能进。
“多谢公子告知，此行也算有缘，若不嫌弃，收下这个吧。”沈君泽不知从哪儿翻出个锦囊，笑着递过去，“我乃一云山道士，专为人卦象祈福。此物聚我法力，定能在拜师路上祝你一臂之力。”
那青年受宠若惊般双手接过，看向沈君泽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敬重，“多谢道长，鄙姓周，名唤让清，不知道长如何称呼？”
“只是外称俗名，不劳挂齿。”沈君泽说的郑重，十分神秘地摆摆手，“有缘必会相见，周公子，就此别过。”
还未等周让清再说什么，一眨眼的功夫白衣道士便消失无踪，仿若方才种种，不过庄周梦游。
“……当真是神仙下凡。”
周让清认真朝空气拜了两拜，将锦囊系于腰间，面容焕发，径直向西行去。
……
沈君泽站在屋顶，见人走远，聚灵化出朵小白花，抵在唇边，“为师外出几日，会在招才前回山，若是掌门来问，就说在闭关。”
瀛洲远在南疆，御剑的话两日便能到，今天赶到浔阳还能买份云酥泥，吃完再走不迟。
送出信花，沈君泽又拿出刚刚周让清给的报纸，记下地址和诸项事宜，转身跳上另一个屋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