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哪里?
这透明的奇怪袋子里是什么东西?
红色的?是血吗?滴血神术?
这人是谁?如此俊朗!是仙人?
眼前一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
血输完了,羊诚拔下针头,将这些不该出现的东西扔进火塘,顿时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羊诚以手为扇子,扇了扇,将门窗开了一开。
门板上的人发出一声不安的闷哼,竟还是一个“嗯”。
羊诚怕他太冷,就把门窗又关上了。去摸了一把他的额头:“还是挺烫的!”
鸡肉已经炖烂了,羊诚装了两碗,自己先吃饱,另一碗放着晾凉。
他自己吃完之后,就去喂病人,结果,人家就不喝。
羊诚道:“你可得好起来啊,别浪费了我的血!这鸡汤要喝一点,对你恢复有好处!”
生病的人哪里听他这么多道理,双唇紧闭,不应。羊诚无奈只能老办法渡给他喝。
……
唇被压住了,口中有温热的汤,很是鲜美。
离得太近,看不清对方是谁,只闻得对方很香,这香味从未闻过,不知用的是什么香囊,闻后觉得心境如碧海青天一般宽广明朗。
然,即便如此,也不该无礼!
“放肆!” 他略一用力就把对方推开,这是怎样一个人?
年岁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约莫双十年华,黑发不长,披散着,未及肩,面容清秀英俊,冰清玉润,特别是那双眼睛,从木板缝隙中投进木屋的阳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呈琥珀色,很透,很亮,很好看! 梦中的仙人?
他看得有些呆,忘了继续出口训斥。
羊诚没有料到人已经醒了,推他力气又如此之大,差点把汤撒了。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暴殄天物?这是我花了三天才打到的山鸡,我养了好几日了,都没舍得杀,若不是要给你补身子……” 羊诚突然说不下去了,对方醒来后,睁开了眼,正拿黝黑深邃的眼睛望着他,一双桃花眼,收敛了锋芒,很平静,却又有很多道不明。
桃花眼,幼度!
不,不是!
幼度的眼中更透彻,可这人,羊诚看不穿,只觉得深沉且神秘。
男子嗓子有些哑,怒问:“你怎可如此对我?”
“我怎么着你了?不就是救了你一命,给你喂点吃的!”羊诚撇嘴一笑:“喝我一点口水,你就受不了,那我若是告诉你,你的身体里流的是我的血!你是不是就该抹了脖子?”
“你……”男子挣扎着起来,坐直了身子,脸因为发烧而有些红,大约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话来。
“行了行了,一个男人这么婆婆妈妈做什么。既然醒了,你就自己喝吧!”羊诚把一大碗鸡汤放在他手里。
羊诚去找了一件干净的衣服给他盖上:“你的衣服我都烧了,你这些伤口还需上药,这个就先凑合盖一下。”
毕竟就算病人本人不介意坦胸露背,羊诚还是有点看不过去。
这人真是奇怪,喝他口水就鸡飞狗跳的,这样光着,他倒是不介意别人看。
“烧了!” 他顾不得喝汤,也不管衣服,只纠结“烧了”二字。
“自然是烧了,你难道准备养那些虱子养一辈子?”他是被梅花鹿兄拖来的,这山里虫子多的是,烧了干净。
看他神色,应该是十分紧张自己的衣服,羊诚拨了拨火塘里的灰:“大约这些就是你衣服的灰,你要葬了它们吗?等凉了,我给你取出来。 ”羊诚说得煞有介事。
“咦,有块金属牌子!”羊诚用两根柴夹出一块金属牌,仔细辨认可以看出是一块金牌,就是表面被烧得有些发黑,不是很光亮。
“快给我!” 男子伸出手,欲抓住那金牌。
羊诚略一抬手,金牌落入木桶之中,“呲”一声,跌入桶底。羊诚怒道:“手不要了!我救你不是让你这么糟践自己的!”
羊诚挽起袖子,捞起金牌,看了一眼,上面有字,不过他不认得,睁眼瞎这种事情,他暂时不膈应,反正他本就打算在这林子里终老了:“把汤喝了,这个就给你!”
男子看了一眼那金牌,再看一眼羊诚,然后低下头慢慢地喝汤。他的教养极好,喝汤竟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喝完之后,他将碗双手捧给羊诚,羊诚一只手接过碗,问:“还要吗?”
男子摇了摇头,羊诚将碗扔进木桶,桶里的水面顿时浮了一层薄薄的油,在阳光下晕开五光十色。
男子不说话,眼睛直盯着羊诚手中的金牌。
“我是羊诚,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眼睛一亮,不答反问:“可是泰山羊氏?”
羊诚不知道什么泰山羊氏,还是华山羊氏,但他向来机敏,随意点了个头。
“内子也是泰山羊氏族人,此番多谢羊公子相救!兄台可以叫我阿羯!”
他这二十不到的模样,竟已经成亲了。
羊诚心中滑过一丝莫名的失落,看来连留下给他做个伴都不行了,举着金牌问: “你既已经醒了,我便出去一趟,给你寻个大夫来!你这金牌可抵些钱,刚好可以给你付诊金。” 羊诚准备将自己裹一裹,去十里外的启山县找个大夫。
阿羯急道: “不行!不能!不用!”
不就一块烧坏的金牌嘛,就这么重要?竟连命都不顾?羊诚心道:若真死了,那就浪费我的血,浪费我的药,还浪费我的心情。
他为什么长得跟幼度这么像?简直了!
羊诚有些烦躁,问:“不看大夫,死了怎么办?”
阿羯道:“我既已经醒了,便死不了。羊公子放心,我必不拖累你,你将我腰牌还我,我即刻就走。”
跟他谈条件,还嫩点!他还想看看治疗效果呢,更好奇阿羯会不会被他身上的病毒感染。
羊诚掂了掂手中的金腰牌,道:“既如此,我不下山便是,你且好好养伤,我出去打只兔子回来。这腰牌我先留着,你离开那日,我定会还你!”
有这样的金腰牌,这人肯定是留不住的,迟早会走。羊诚拿起自制的弓箭,出了门。
阿羯无力起身,看着木门发了一会儿呆,又躺下睡了过去。
羊诚运气不错,还真打到一只兔子,很肥。若是有辣椒就可以做小烤野兔了,可惜没有。羊诚往回走,随手揪了两把野葱。
半年的野外生活,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已经很熟悉,大多事都可以迎刃而解。早就不是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会的状态,半年前,他在商海所向披靡的时候,想破天也不会想到自己会过这样的生活。以往,他需要超算中心二十四小时为他运作,而现如今他可以什么电器都不用。
在他原本的计划之中,复仇之后,他会跟幼度一起去英国读书,读完书之后去荷兰结婚,然后一起周游世界,将天下高山名川踩在脚下。
现在,什么都变了,面目全非。
人生的际遇啊,还真是不好说。
他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这是他答应幼度的。别的事,已经做不到了,唯有这一件,他还可以勉励为之。
羊诚把兔子收拾干净,又在溪水中洗干净自己才回到木屋。
阿羯躺在门板上,人事不省,高热依然未退。
羊诚解开缠在腕上的布,看了一眼欧米茄蓝金海马,到点了,该吃头孢了。他再给阿羯嘴里塞了两粒,扶起他给他喂水,这回倒是知道自己吞咽了。喝完还乖巧地自己躺下了。
真像幼度! 越看越像!
羊诚越看越痴迷,忽地醒悟,他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架起兔子在火上烤。
……
那一年暑假,羊诚带着幼度回湘西外婆家。外婆家吃辣,幼度久居南方吃不惯,羊诚便偷偷从二姨/奶家的兔窝里摸了一只兔子,两人悄悄溜到后山溪边烤兔子。
幼度一边啃着兔腿,一边夸赞:“阿诚,你这烤兔子的手艺可真好!”他忽地有了个想法:“要不,我们在学校后门开一家烧烤店?放学后出摊,你当老板,我当跑堂,肯定赚钱。”
“就你,还开烧烤店?你除了敲键盘,还会什么?”羊诚当场就给否决,哪里舍得幼度那清瘦修长的手指沾染油污,他这样的人,任谁看了,就觉得他就该过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
幼度毫不介意羊诚不善的语气,堆起一脸的笑:“我还会吃啊!你烤的兔子实在太好吃了,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你要不要来一口?”幼度把自己啃了一半的兔腿往羊诚嘴边一送。
看羊诚神色很奇怪,幼度才发现自己做了蠢事,自己都吃过了再给羊诚吃不太好,更何况兔肉又不是没有了。他脸有些红,想收回手。而羊诚看着他渐渐变红的脸,握住他的手,就着他咬过的地方咬了一口才放开他。
羊诚那过度专注的眼神看得幼度十分尴尬,幼度闷头大口吃起了兔肉。
羊诚这一口咬下来,也觉得这兔肉特别香,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还成,比野兔嫩点。再好吃你也不要这样狼吞虎咽,慢点吃,嚼碎了,没人跟你抢,这只都是你的。”
幼度这才发现自己的失态,继续细嚼慢咽起来,忽地又说:“我想了想,我还真的就只会敲键盘,那我就发挥特长帮那些公司敲代码。现在很多公司都有外包的活,我也肯定能养活你的,总不能老让你养着我啊!”
“你管好你自己,谁要你养活!吃个兔子都不会,你看你这一嘴一脸的油。”羊诚一把拉过幼度想给他擦擦嘴,幼度被树根绊了一个趔趄,扑倒了羊诚。
羊诚至今记得,那一日,溪水潺潺,天高云淡,天很蓝,云很白,风很轻,兔肉很香,幼度很甜,他很热。
……
“羊公子若是再不翻一下,这兔子怕是要烤焦了!” 阿羯善意地提醒。
羊诚从回忆落回现实,怅然若失。
火塘旁,羊诚双颊微红,眼神凌厉,扫了阿羯一眼,不再看他,专心烤兔子。他不是幼度,不是!
可是,还该死的长得贼像,真是白瞎了一副好皮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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