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轩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这种详细标注舆图的好处。当初从北境回来就是因为舆图标注不详,才会误入启山郡。虽然,他很感激那一次的误入,但也明白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
“你吩咐下去,所有收容流民的村寨,都下去收鸡毛鸭毛去,最重要的是绘制附近的新舆图,尽快把整个兖州的新舆图给我绘制完成。”
殿下要绘制兖州的舆图,这是大事,寄奴提醒:“殿下,这事要不要知会工部?”
慕容轩略想了想,若是知会工部,怕是会打乱那人的计划,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商贾:“先不用,让他们便宜行事,别太张扬。鸡毛鸭毛收完之后送去启山郡。这本就是羊家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将来若是羊家把舆图献上来,我自会奖励,自有说法。万一不小心泄露出去,大将军府那边要是问起来,就说是为了行商走路方便。送货的时候把这事儿知会羊家一声,别让他们到时候措手不及。”
“小的明白,这就去安排。” 寄奴下去了。
慕容轩想象着有了新舆图之后,以后打仗,何处设伏,何处扎营,心中便有了底。那人真是个有才之人,得想办法把他骗来当幕僚,实在不行把兖州别驾(注1)的位置给他做。
什么时候合适呢?自然是越早越好,但操之过急怕反而适得其反,慕容轩还真是愁上了。
而此刻启山郡启山城中的羊家,羊诚真正是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一大清早,羊诚还在梦中,被急促的敲门声叫醒。
谨言来禀:“主上,不好了,出事了!”
羊诚穿好衣服,谨言慎行两人进屋跪在羊诚面前,羊诚说什么他们都不起来。
“跪着有什么有,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就只顾着告罪,留他一人干着急:“到底怎么回事?”
谨言胳膊肘碰了碰慎行,让他说。慎行如实说道:“下笤溪村,所有的鸡鸭都被杀了,村里每家每户门上都被撒了血。”
羊诚急问:“村民可有受伤的或者被杀的?”
“没有,就死了鸡鸭。应该是个警告!”
“警告?”
此刻,羊诚的心已经定了下来,人没死就好。这要是死了人,这事情就不好处理。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谁不想安安生生过了好年,说起来这还是他来这里的第一个年呢。
死一些鸡鸭问题倒是不大。
可他没有与人结仇,是谁想要警告他呢?他在下山之前就计划好了,初定时期,即便受委屈,也好与人交好,哪怕是对手,也好当菩萨一样供起来。他这还没出手呢,怎么就出了这档子事儿。
会是什么人,想要警告他呢?
“谨言慎行,你们俩昨晚在村里,可有看到是什么人干的?”
谨言道:“属下等无能,这几天白日里太辛苦,昨日睡得有些死,等我们俩察觉的时候,他们已经撤走了。不过,从残忍的程度和这些鸡鸭被杀的手法来看,应该是阎罗门的人干的。”
“阎罗门?是个什么来头?”听起来像是个江湖上的邪/教。
慎行回道:“这是近年活跃在兖州一带的暗杀组织,不过这阎罗门可不好请,请他们出一次手至少三千金。什么人会用三千金请阎罗门的人来杀几千只鸡鸭呢?”
谨言道:“莫不是他们许久没有生意做,出来练练刀?”
慎行无语的看着同伴:说话过脑子了吗?
“也就是说,这阎罗门的人,我惹不起!”羊诚得出一个结论,既然对方能在谨言慎行毫无知觉的情况下办完事走人,那么,要取他性命,简直就如探囊取物。
慎行点头道:“能不惹,最好别惹!”
“行,我知道了。”既然出了第一招,那么后面的人想要什么,估计今日会有分晓,那就等着。
谨言傻了:“就这样?”下文呢?接下去该怎么办?
“嗯,就这样。今日就不用出去收鸡毛鸭毛了。你们去厨房吃早饭,让王娘子过来见我。你们吃好早饭之后也再来我这里一趟。 ” 羊诚摆开书案,开始写写画画。
谨言慎行带着一脑门子官司去了厨房,家主心真大,那可是阎罗门啊!
王娘子端着早膳进了主屋:“家主找我?”
“对,王嫂,下笤溪村的鸭子和鸡都杀了。麻烦你准备些酱料,要腌制两千多只鸭子,鸡三百多只,家里不够就赶紧让人出去买。厨房谁会腌酱鸭的,你一会儿让她跟着谨言慎行去一趟下笤溪村。”不是因为疫病而死的鸡鸭不吃太可惜,估计村民们正心疼呢,毕竟刚养到能下蛋。
王娘子把早膳给羊诚布好:“好,我立刻去办。不过,酱了之后要晾晒,鸭掌鸡爪什么的干了不好吃。要不要卤煮了?厨房有卤料。”
这个羊诚倒是没有想到,经王娘子这么一提醒,倒是想到了更多:“对,鸭脖,鸭掌,鸡脖,鸡爪都卤煮,鸭舌可以红烧,让小六今日就出告示,明天铺子里卖卤煮。整鸡整鸭也可以卤,具体多少数量,你让小六拿捏,小六今日也跟着去村里吧。另外,给村民们每家每户留一只鸡一只鸭,就说是我说得,都炖了,打牙祭。鸡苗鸭苗明天开春了再买,让他们别往心里去。”
“家主心善,小妇人这就去办!” 王娘子出门前福了一福。
羊诚说完继续写写画画,等画完的时候,谨言慎行就来了。他把几张纸递给他俩:“以往你们收来的,再加上今天的鸡毛鸭毛都按这纸上的处理和分类,热皂角洗涤,温盐水洗涤,洗净晾晒、再蒸煮,煮完再晾晒按我的编号一步一步的来,每一步都不能少。
“皂角,盐和纱帐布都去找小六要。竹篾宝来叔应该都准备好了,都在村里。小六跟你们一起去,安慰好村民。
“王娘子那边也有人要跟你们一起走,带什么都听她的。你俩照顾好她们。
“鸡毛鸭毛的事情你们负责安排,酱鸡鸭卤鸡鸭的事听厨房的,小六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这些事等你们安排好,村里的妇人都能做,你俩带些身强力壮的村民去村口建个塔楼,每日晚上都要有人看守塔楼。
“让韩虎叔手里的活停一停,打一口大钟,挂在塔楼上,遇到紧急情况就敲钟警戒。再在村外设个暗哨,每日的位置要变。
“问问村民们中有没有猎户,如果有,让他们在村外布置点陷阱。最后,叮嘱一下大家每家每户造的暗格一定要空着,里面要定期换放食物,遇到紧急情况,妇人和孩子都躲起来。暂时就这么着了。”
羊诚安排完,呼出一口气,吃起了早膳。
羊诚自嘲:书到用时方恨少,尽力了,把以往电视里看到的东西动用上了。
让所有人都忙起来,才能忘记一早起来满眼都是带血鸡鸭的视觉冲击和心灵震撼吧!
事情总是有两面,仔细想想,这或许不是件坏事。等村民们都镇静下来,清醒过来,也能理解为什么家主要让他们强身健体?为什么家主要让他们自己能保护自己?也让他们知道,即便逃到南方,这还是个乱世,生活远没有那么安逸。
羊诚依然犯愁,今天杀的是鸡鸭,没准过几日,就是人。愁人啊,得把这警告的原因找出来。一时间完全没有什么头绪,简直太无厘头了。
谨言慎行出门的时候,看着已经动起来的厨房,看着沉着冷静的小六,再回想刚才主上有条不紊的安排,再一对比清晨两人的手足无措,实在是高下立现。
为人处世,光是有豁出命去杀死敌人的勇气是不够的,还得有智慧。听说玄羽卫都分散下去了。难道殿下把他们俩放在这里是想锻炼他们吗?而不是解散玄羽卫。
无论如何,好好跟着主上做事就对了。主上今日这应对,那阎罗门的人就是再来,也不会那么轻易得手了。
而他们要做得就是把村民们练得更强,强到有一天,阎罗门的人不敢再来。强到有一天,可以拉着这样的村民把北蛮子们赶回草原去。
谨言慎行顿时觉得干劲十足,再不觉得自己是被殿下遗弃的玄羽卫了。
谨言慎行等一行人刚走,来了一辆马车,车前挂着一盏气死风灯,灯上写着一个向字。
车上走下来一个人,一身绛色鹤纹袍,一顶同色纱帽,面容严肃,略微发福,走路有些喘。他只身一人走进羊氏南北铺子。
初二见此人气度,猜想是个当官的:“这位大人想要些什么,我家有上好的宣纸。”
来人略吃一惊,乡野少年有这等见识:“少年眼力不错,你是?”
初二持礼回答:“小的忝为掌柜,大人随便看看!”
这么年轻的掌柜的,还真是第一次见:“年少有为啊,不知府上是否有姓‘向’的人,掌柜的可知?”
“您是来找向夫子的吧?您稍等,你这就去禀明家主。”这事家主吩咐过,初二亲自去后院禀告。
羊诚一听是向家人,跟初二一起出来。
羊诚揖了一揖问:“客人从何而来?找向夫子何事?”
来人见羊诚没有下跪,就没有回礼,也没有回答羊诚的问题,而是取出一张纸,递到羊诚面前。
羊诚见到纸,心里就明白了几分:“客人可否通姓名,我去问问夫子是否想见。”
来人说道:“向往。”
“请客人稍待片刻。”羊诚一听这名字,就觉得跟向来是一家的,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去问一声,对初二道:“招呼好客人,我去去就来!”
羊诚再次出来时,对向往恭敬道:“有请尚书令大人。”
向来看了一眼羊诚,这羊家家主也是倨傲,知道他是尚书令还这态度。
而另一边羊诚却觉得自己已经够恭敬了,要下跪,那是不能够。
“夫子就在里面,大人请自便。”羊诚朝初八招手:“小八,随我去取些酒水与夫子解渴。”
初八不舍地放下书卷,出了院子。羊诚牵起他的小手:“夫子有客人,小八一会儿再来也是一样的。”
初八问:“向夫子是不是要走了?”
小小年纪倒是很敏感:“若是夫子走了,家主再给你找一个新夫子,小八不必担心,定然让你有书读。”
初八再问:“向夫子若是走了,家主是不是会很高兴?”
羊诚哑然:“为何?”
“那家主就不用挨打了!”初八觉得理所当然。
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他是这么心眼小的人嘛?
注1: 别驾是晋时的一种官职名,主要职责是总管州中所有事物。也就是说王可以是甩手掌柜,别驾才是那个劳心劳力的那个。此时此刻,慕容轩对羊诚只有惜才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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