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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巧遇

冬季的雪一连下了几日,直到天气都已经回暖,过了立春,雨水逐渐多起来。

傍晚时分,绵绵细雨,青石板路泛着淋漓水光,整个应京都拢在一层潮湿的雨雾之中。

休沐日之后,段云辞就躲不过去早朝了。

下朝后,官员陆陆续续从殿前走出来,三三两两低语,段云辞独自一人,周围官员不约而同地避开他,让出一片空地。

“恩师,留步!”

段云辞步伐骤然一停。

身后,应文修追上来,朝他拱手做礼。

这就是当朝如日中天的太子殿下,右脸散下来一缕头发,很刻意地遮住了右边的侧和耳朵。他低头的时候,风恰好将那层厚重的头发吹起,就会发现那细腻的皮肤上烙着很大一块难看的烫疤。

“恩师!”

段云辞不想理会,隐晦地皱了皱眉,越过他而去。

应文修一急,追在他身边:“恩师,这些天学生几次想要拜访,都被拦了回去。学生自知上次没有行事莽撞,让恩师生气了,这些天日日自省……学生亲自去往南郊看了一片风水宝地,筹备开库拨银,想为您重修一座祠堂,再将昔日段家——”

段云辞忽地一拂袖,站定回头:“太子殿下既然去过南郊,想必也曾路过南城的贫民窟。”

应文修一怔,“是。”

“那殿下就该知道,如今民生疾苦,百姓艰难,开春正是缺银缺粮的时候,怎么禁得起再加重徭役。”

应文修被他这一通教训训愣住了。

其实以往段云辞也没怎么给他太多好脸色,大多时候是循规蹈矩、例行公事的问安,但出于君臣身份,从未对他僭越过,即使有时候不赞同,也只是轻轻皱一皱眉,摇一摇头,说,不可,不行,不好。

他很陌生地打量眼前这个人,本能地觉得哪里不对了,但又说不出具体是哪里,于是一阵阵心慌。

段云辞也在看他。

段云辞实在太了解这个孩子了。应文修皱一皱眉,他就知道他在权衡利弊,这个孩子的冷漠,忘恩负义,和他的父亲如出一辙。

应文修还没来得及深究那双眼眸里的的复杂究竟来自何处,就见段云辞轻轻眨了一下眼睛,漆黑的睫羽一开一合,遮掩了所有的情绪。

段云辞冷冷道:“殿下若有心,应当用这双眼睛多看看百姓,不必成日围着臣打转。”

说完,拂袖而去。

他的身影已经远了,半晌,应文修在他遥遥身后一拜:“学生受教,改日亲自登门拜访恩师!”

这一路上,首辅大人脸色并不好看,冷冷淡淡垂着眉眼,一路上走得不疾不徐,绯红的官服裹着一阵凛冽的风,罩着几分生人勿进的气场,宫人纷纷退到了两边,叩首跪拜。

段云辞就带着这么一身浓烈的戾气,一路出了宫门,然后一眼看到了站在马车边上的应时晏。

天色已经半黑,应时晏一身玄衣,抱臂半靠在车边,大抵是不愿惹人注意,整个人都隐在阴影里,衣摆带着湿润的潮气,在斜风细雨里一荡一荡。

段云辞一怔,缓慢走了过去,“殿下怎么来了?”

“左无恙来府上给你送药,听说你还没回来,就让人套马来接。”应时晏一边摆正了身形,一边刻意露出不耐的神色,“这么点小风小雨,能寒凉到哪里去,被他说得好像你是个美人灯,吹吹风就倒了。”

段云辞哦了一声,默了默,又问:“那怎么是殿下来,车夫呢?”

应时晏看着他:“段大人干了那么放肆的事,谁知道会被为难成什么样。之前有官员被扣在宫里一日,出来时吓得裤子都湿了,样子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姓左的说,这样的事,最好别让旁人知道。”

段云辞正要做出一个感动的表情,就见应时晏笑了:“可我迫不及待要见你被下狱抄斩,已经准备好了鞭炮,就赶来了。”

段云辞心中本就不多的感动一扫而空。

他略过应时晏,兀自上了车,丢下一句:“鞭炮就免了吧,殿下这个年纪,玩火尿炕。”

“我——”应时晏脸色一变。

他再有两年就及冠了!

但段云辞每次说完就走,一副随便说说既不认真也不负责的模样,他总不能这时候冲上去揪着段云辞的领子说姓段的你给老子看好了老子是个成熟的大人!

应时晏沉着脸磨了磨牙,正要小发雷霆,又听见车里面传来一句:“对了,臣帮殿下要了个人出来。”

应时晏转身看去,那是个身形瘦削,神色冷淡的少年,在他脚边跪拜下去,苍白的脖颈从衣领中探出,烙印着蜿蜒的刺青。

——这是家族获罪、黥面为奴的宦官。

“奴才宗识,叩见首辅大人。”

宗识原本是他那所宫殿看大门的,性情冷淡,沉默寡言,即使两人一个门内一个门外相处七八年,也不过是混了个脸熟的程度,只打过一次照面——

七八年前,一个无比闷热的夏天,膳房送来的所有茶水饭菜都是馊的,馊味熏得方圆十米喘不了气。

应时晏饿了几天,实在受不了,趁半夜翻出墙外,偷偷去摘御花园树上的柑橘吃。但那树实在长势参天,又环手难抱,够也够不着、摇也摇不下来,御花园那破地方,更没个趁手工具任他使唤。

他一筹莫展,饿得胃痛,就靠着树干喘粗气,身前倏地多了道影子。

青衣青帽的少年宦官伸出手,递过来一柄树干削成的弹弓。

几年过去,宗识的身形更高大了些,但仍然是苍白清瘦的,他垂着眼睛,低声道:“殿下上车吧,奴才来驾车。”

应时晏踏上马车的时候,段云辞已经揣着手炉,独自窝进了角落里。他一个人的时候似乎总是这样,孤零零靠坐在什么地方,显得与世隔绝。

街道上,新落的雨水将街道打得潮湿泥泞,应时晏掀起车帘,往外张望的时候,马车正好路过一条狭窄的巷子,深巷里,几个孩子在打水漂玩,他们饿得面黄肌瘦,浑身都脏兮兮的,巷子口坐着一个老妇,抬起昏黄无神的眼睛朝他们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去搓麻。

再往远处看,有面黄肌瘦的卖煤人,蓬头垢面的乞儿,脸上涂着廉价脂粉的游莺……

应时晏的目光在这些街头巷尾扫视着,将民生疾苦尽收眼中。

但他背对着段云辞,自然也就没有看到,那双沉静如冬日湖水的眼睛一直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仔细审视着他脸上的每一分神色。

然而,从段云辞的视角看去,应时晏并没什么太多的反应,神情称得上冷漠,只大概扫了几眼,就放下车帘,转了回来。

段云辞也就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掩口咳了几声。他大概真的受了些寒,拢起的手指是苍白的。

“那老……”应时晏想说那老东西,但是想到首辅大人三令五申的“身为皇子需言辞得体”,只好皱眉拧脸地把那几个字咽了回去,“老皇帝,跟你说什么了?”

“无非是李家的事,殿下猜也能猜到。”

“真骂你了?”

段云辞不置可否。

其实并非责罚。

彼时,衡永帝摩挲着拇指扳指,神色晦暗不明。他已经年过花甲,年轻时神光奕奕的鹰目因岁月流逝而显得,所以再装出一副和善真诚的样子就显得格外虚伪,狠绝的算计近乎溢出眼眶。

“段卿自及冠起执掌金印,承首辅位,在祠堂立誓为大衡国祚肝脑涂地,只是如今这把火烧得太旺,朕想问,段卿之心是否如旧?”

皇帝亲手捧起李家,把太子放在那个如日中天的位置上,可是大抵帝王多是如此,年轻时意气风发,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年纪大了,又多生猜忌之心

真是可惜,这对父子并没有那么互相信任,多得是能让人趁虚而入的嫌隙。

段云辞不卑不亢,“臣心如旧,承继祖训,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

他拱手微拜,“陛下,臣还有一请。”

“段卿直言。”衡永帝侧目。

段云辞道:“十八年前居延之战,应京曾沦陷于战火,国藏经史子集多有散佚。然国史不正,无以正纲纪,臣以为如今社稷安稳,正需重修史册,校订书籍,以定民心。”

修史书,扬威名,承正统,没有皇帝会不乐意。衡永帝心满意足,随口钦点他负责天一阁史书编修,顿了顿,又道:“对了,七皇子既然时刻跟在首辅身侧,想来长进不少,朕便钦点他暂代那这次翰林编修官,也可让他帮忙。”

直到段云辞应了一声,拱手退出去后,衡永帝叫来内监拟旨时,说到“钦点七皇子应……”的时候,突然顿了一下,那双浑浊、阴沉的鹰目里面,久违地出现一丝茫然,因为他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想不起来这个孩子的名字。

马车猛地晃动了一下,停在闹市之中。

外面传来一阵骚乱。

段云辞回过神,睁开双眼,问:“外面怎么了?”

宗识道:“回首辅大人,是尚书郑大人与人……起了些争执。”

与人起了些争执,这是个十分委婉的说法。

真实的情况是,礼部尚书郑严,于酒坊中与数位同僚赌花色骰,醉酒离席时口角相争,进而肢体冲撞,几人推搡着一齐摔到了大街上。

此时,那酒坊中踏出个金带银甲的少年,一手酒壶,一手长鞭,“姓郑的,别当我不知道你出老千,这儿可不是你郑家的地盘——”

他骂了一半,忽然注意到停在跟前的马车,御赐的黄盖金铃,赫然是首辅的标志。

进而,整条花街都安静下来了。

郑严更是汗流浃背,酒醒了大半。

某一个官员面如土色,嘀咕道:“真见鬼,怎么偏偏被这个冷面无私的活阎王撞见了。”

谁知,那架马车静了片刻,居然并没从里面钻出个人,上一天八道的奏折弹劾,或者一天八趟的登门规劝。

半晌,一只伶仃轻瘦的手拨开纱帐,露出一张面容。那当真是一张美艳至极的脸,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容看过来——

“郑大人,巧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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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巧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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