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以来钟离彦都认为淅川之内,遍布荒原,一片人迹罕至,妖魔横生的混乱之地。可随着萧芜一路深入淅川腹地,却发现除却十方山背面那块焚风肆虐的河谷,越往西南方向,气候越发变得温润,山林草木之间勃发生机。
他本以为没有灵气蕴养的淅川处处荒芜,没想到另一片水土滋润之下,万物同样生生不息。
经过一夜,萧芜休息的很好,钟离彦得了灵石,状态也恢复了许多。于是两人运起遁术日行数百里,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赶到了一座热闹的城镇。
刀途城算是淅川腹地最繁华的所在之一,城内除却普通人还混杂这不少妖魔混血,他们的身材肤色千奇百样,却混居在一起相互争闹不休。
他们看起来仿佛没有明显的强弱之分,纵然外貌各有不同,彼此之间却并没有察觉有什么不同。
这里的城镇并不像东洲一样设有城门关隘,故而用不着路引,只需自掏腰包承担食宿就能自由往来。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两人走在路上,无论是妖精混血,还是黑发黑眸的纯种人族,无不向两人投去打量的目光。
虽不甚礼貌,倒也充满了欣赏。
“哎呀,那小郎君好生俊俏。”一名体态婀娜,头插银梳的年轻女子在一旁开口夸赞。她的视线直白又**,一边说一边朝着钟离彦的方向目送横波。被她夸赞的美男子似乎并未察觉,她却并不失望,只是支着下巴,继续兴味盎然的站在原地欣赏,仿佛那美男子的脸蛋身材是什么值得品位把玩的好东西。
女人身旁的壮汉身高近乎一丈,露出的臂膀肌肉虬结,整个人看上去就像是一座筋肉堆成的小山,与女人纤细的身段反差简直不要太明显。
只是他与身旁美女一脸欣赏的态度不同,一张方方正正充满阳刚之气的面孔上充满不屑,微微一晒,满是鄙夷道:“干干柴柴、瘦瘦巴巴,一脸病气的小白脸也值当你看这么久?怕不是眼神不好,竟不识好货。”壮汉声如滚雷,一下子传了老远,左右看热闹的听见了,无不嘻嘻笑出声来。
“阿柿,你汉子吃醋了呢。”一旁有人调笑道。
银梳女横飞一记媚眼,瞧的那人酥了半边身子,娇声道:“哎呀,他吃什么醋嘛,天天吃醋,要酸死哦。”
壮汉拍拍胸脯,示意男人就该像自己一样壮实才叫有看头,自己才不会吃白斩鸡的醋。
不过这汉子实在有些言过,钟离彦虽然与他一比,的确显得消瘦,但其实不然。
习武之人为提精气、保护腰背,通常会将腰间的革带束紧。钟离彦年纪不大,骨肉本就尚未长成全胜的魁梧模样,革带一紧便将腰身收的窄窄的,勾勒出宽肩细腰的少年身形。其实他稍稍扭动手臂肩背,就能展现出男子精悍健硕的线条。
只是连日奔波,外加“水土不服”,他又生的面皮白、唇色浅,长途跋涉之后,露出几分疲态。因此大街小巷上衣着袒露,肌肉壮硕的男人们一比,原本劲瘦的身材的确略显单薄。
头插银梳的女子白了对方一眼,嗔道:“你当谁都像你,喜欢弄自己一身疙瘩肉?重的要命,压都把人压死了,讨厌啦。”她嘴上说着,语气却是娇娇娆娆的,眼神更是像生出了勾子挠的人浑身发痒。
壮汉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坏笑,朝女人身上轻轻一撞:“咱俩好的时候我都存着分寸呢,何时舍得压疼你了。”
女子娇哼一声,不再理他,继续兴味盎然的欣赏起美男子,那**裸的眼神简直恨不得将钟离彦身上衣袍层层剥了去。
壮汉愤愤的瞪了正在不远处问路的“弱鸡”,眼珠子一转,发现他身后还有一个身材高挑的美女。
那女子瞧着年岁比小白脸稍稍长些,约么在花信年华,生着弯眉狐眼却丝毫不露娇媚之态,挺直而秀巧的鼻梁之下,是一张轮廓分明的嘴,此时正轻轻向下抿着,带着些许不怀好意的浅笑。
那女人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视线,朝他这里一看,那眼神先是淡淡的,却看的壮汉意乱神摇,须臾之后却闪过一抹厉色,如同一根厉刺扎的他触目惊心。
好强的气势……看起来很不好惹的样子。不过真带劲儿啊!
壮汉顿时被这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成熟冷艳一抖转又能锋锐无匹的气质给拿捏住了,盯了半晌差点流下哈喇子。
银梳女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眼底掠过一丝,在壮汉脚面上狠狠跺了一下。
“瞧你那狗德行。”
壮汉动了邪念,又本能觉得对方并不好招惹。一瞬间只觉□□中烧,又不能当街上去抢人。于是不顾得银梳女朝他撒嗔耍脾气,直接将人扛进屋子,门户都等不及闭上,直接大战三百回合去也。
修行者五感敏锐,就算一开始钟离彦没有察觉,周围闹哄哄的动静总归还是注意到了。
他年纪轻,面皮子薄,虽然装作一脸镇定,实际上早就感觉到不自在。走在路上目不斜视,生怕接收到谁的媚眼横波。
萧芜总是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看见钟离彦露出局促的表情,突然凑了上去,眼中还带了些促狭的笑意。
“方才那蠢驴说你是病秧子小白脸,你居然不生气。”她支起下巴,作出一副思索的表情。
“那女人说的倒是不错,你这人虽没什么值得夸赞的地方,但脸和身材倒还说得过去。”
见他神色无奈,萧芜眼中玩味更甚。
“你长得这么好看,你在师门应当有不少相好吧。”
年轻小伙可禁不起这没完没了,调戏似的玩笑,钟离彦只能侧过头避开她,眼不见心不烦。
萧芜才不管他,继续调侃:“你好无趣,想来也不讨女人喜欢。不过从今往后,这毛病你得好好改改。”
钟离彦叹了口气:“这重要吗?”
其实他想说这算什么毛病,明明是清心寡欲好不好,这非但不是毛病,反而是大大的优点。
修行内丹的行气修士虽不忌婚娶,但也有消散元气譬如散功废体之说。但凡没点道行,连元阳都不敢轻易失去。有哪个正经修士成日里不想着修行练气,反而去想谈情说爱的呢。
萧芜当然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是顺着他的问话点了点头。
然后一本正经道:“从前当然不重要,但你现在跟着我,而我又是女人,纵然该学会讨我欢心。”
否则自己没人消遣,日子岂不是太无聊了。
从两人上路开始,萧芜对钟离彦的态度就喜怒无常的很。她手中握着牵制钟离彦的咒引,心情好赠与灵石,兴起时调戏两句,不耐烦或得不到预想的回应就发动咒诀给人教训。
这随心所欲的手段根本不像是对待同伴甚至是下属,倒更像是在调教宠物。
每当萧芜寻他乐子,钟离彦心知不该理会,可偏偏对方总有办法让自己破功开口,而且人家还能直接来硬的。
他们相识还没两天的功夫,神气引已经催动了好几回。只要萧芜心念一动,钟离彦的手腕就疼的受不了。这个位置牵着命门,纵然想爷们一把强忍过去,又害怕会弄出乱子,伤了经脉。
这种被人手拿把掐的感觉既委屈又憋闷,可吃过了苦头,自然也就学乖了。还好钟离彦懂得开解自己,无论对方再开什么玩笑,只要左耳进右耳出,她便乐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此时,一名十来岁的孩童嬉笑着从路边跑过,他身后追着一位身披五色娑罗笼的少妇。
那妇人伸手敏捷,没两下子就追上去,一把薅住了孩子的耳朵。
“小兔崽子,又乱跑!想死了是不是。”她口气很坏,下手也不留情,将孩子揪哼哼直叫,简直不像是亲生的。
那孩子倒也皮实,不哭不闹,只是一脸嘿笑着向妇人求情。
“阿娘,我都和人约好要去河边捉鱼的呢,您就让我去吧,这些天人都憋疯了呢。”
“开什么玩笑,出城去河边还有好几里,就你们那几个毛头还敢跑出那么远去。”妇人一脸毫不容情。
“娘~~~这有什么远的嘛,以前我也常去的呀。”半大的孩子吊着嗓子撒起娇来,动静实在不小,惹得路人频频侧目。
“我说阿莱他娘,阿莱不过是想去河边玩耍,怎地就不同意了。咱们淅川的汉子,难道还要学东洲宅院里的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么。”
不嫌事多的家伙还在一旁帮腔,有了旁人撑腰,那孩子越发理直气壮的胡闹起来。
眼看刚老实下来的孩子又蠢蠢欲动,阿莱娘气的跺脚。
“一个两个就会胡说八道,感情孩子不是你们的,自己就不晓得心疼,现在是乱跑的时候吗?真晦气,呸!”阿莱娘气急败坏,狠狠往地上唾了一口,也不顾孩子的小脸皱成了苦瓜,硬生生揪着耳朵将人拎走了。
钟离彦敏锐的察觉到妇人口中的话语有些奇怪,不由向人群中多看了一眼。
耳边传来一声嗤笑。
“方才那妩媚的摆夷女子你一眼不看,怎么对教训孩子的泼辣妇人倒是目不转睛,莫非你钟意这种类型,喜欢被人教训?”
钟离彦神色一囧,懒得解释。
这一回萧芜没有继续消遣他,而是走向一旁的摊子,又随手挑起一个小物件。
“这玩儿意怎么卖。”
老板一眼看出他们外乡人,这种人能走到这里的虽然都有点本事,但却绝不敢惹是生非。
正所谓强龙还不压地头蛇,有恃无恐的老板比出两根手指:“两钱银子。”
这价钱虽说不算高,但是物件本身就是两个铜子的事儿。
摊主也没想狮子大开口,不过就是给这俩外乡人涨涨记性。
不过他也没想到捏着蟋蟀的女人竟毫无波动,仿佛一点没瞧出这价钱有什么问题。
萧芜看了眼钟离彦,示意对方付钱。
钟离彦凑近一看,却发现她手上捏着的不过是一只草编的蟋蟀,哪里能值这么多钱,两个铜子还差不多。他身上的花销本就有限,哪里经得起这般浪费。
于是犹犹豫豫,摸索了半天没掏出来银子。
就在他墨迹的功夫,又听见萧芜开口问老板。
“我瞧你这生意不好。”
摊主也没想到,这位看上去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大美人,一开口就戳人肺管子。可看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又不像是故意的。
这些小玩意本就是大人带着孩子路过时,被缠着随手买的,若是没有孩子经过,生意自然不好。
这一下戳到了摊主的痛处,他忍不住抱怨:“自从这城里丢了几个小子,这生意简直就没法做了。”
萧芜:“丢了孩子,你们城主不管。”
“城主大人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些,现在就指望圣尊大人派个得力的人手来了。”听摊主的语气,对刀途城的城主没有半分恭敬,倒是不满居多。
原来城主查不出孩子的下落,于是派人向炼心宗求助,至于如何处理这案子,只说等圣尊大人指派属下来了再说。
不过孩子都失踪在偏僻的地方,没听说谁家的在眼皮子底下不见的。如今大家有了警惕,也好些日子没发生这种事情了。
萧芜不再言语,钟离彦又问了一句:“你说有孩子失踪,是什么时候的事?”
废话了半天,钱却没有到手,摊主开始不耐烦。
“关你什么事?外乡人少打听城里的事情。”
虽然担心有妖魔邪道抓孩子做鬼祟的勾当,但淅川自有淅川的规则。钟离彦到了这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哪里有能力、机会插手这些事情。方才若不是萧芜愿意花大价钱买那只草编的蟋蟀,恐怕连这个消息都无从得知。
除邪扶弱,玄门我辈之责,钟离彦向来引以为律,可如今方觉力不从心。
“你还磨蹭什么?”
萧芜的话打断了钟离彦升起的愧疚。他掏出一小块碎银子,正要交给摊主。
“这东西我不要了。”说着,萧芜伸手一拦,将钟离彦的钱又挡了回去。
老板见状哪里肯情愿,立刻就要发作起来。
萧芜回头一瞪,眼底红光一闪,冷笑道:“你还想强买强卖?”
摊主看见对方的眼神,忽然态度一变,表情更是换的比翻书还快,谄笑道:“哪里哪里,客官请便。”
说罢还作出个请的动作。
钟离彦觉得纳闷,还未及细想,就被萧芜拽住胳膊狠狠一拉。
“走了,找住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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