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龚岩祁的办公桌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他盯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案件报告,眼神却早已失焦,手握住鼠标来来回回不知在点些什么。
“龚队?龚队!”
一个声音将他从纷乱的思绪中猛地拽了出来,龚岩祁一抬头,看见古晓骊抱着一摞文件站在桌旁,正叉着腰瞪着他。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叫您三遍了!”古晓骊把文件往他面前一放,“这几份结案报告需要您签字。”
“哦,哦,好。”龚岩祁揉了揉眉心,拿起笔,一边签字,一边装作若无其事地开口,“那个……晓骊啊,我问你个事儿。”
“嗯?您说。”古晓骊眨巴着大眼睛。
龚岩祁斟酌着用词,吭哧瘪肚半天才说道:“就是……怎么判断一个人他…有没有在吃醋?”
听了这话,古晓骊的眼睛瞬间像探照灯一样亮起来,脸上写着大大的“有八卦”三个字,她兴奋地悄声问道:“吃醋?谁吃醋?龚队,该不会是白顾问他……”
“打住!”龚岩祁立刻板起脸,用笔敲了敲桌子,一本正经地否认,“瞎猜什么!我就是…随便问问,是帮一个朋友问的,绝对不是白翊!”
“哦…朋友啊……”古晓骊故意拉长了声音,脸上全是“我都懂”的笑容,笑得龚岩祁一阵心虚。
“少废话,问你什么就赶紧说!”龚岩祁催促着。
“行行行,‘朋友’就‘朋友’。”古晓骊忍着笑,掰着手指头开始数,“其实这吃醋嘛,表现可多了。比如:甩脸子,说话阴阳怪气,冷嘲热讽,莫名其妙就发脾气。”
龚岩祁在心里默默对照着白翊的行为,可惜这些表现他一个都没有,吃火锅的全程他都很正常,甚至都有些过于正常了。
“要么就是,故意不理人,玩消失,让对方着急。”古晓骊继续道。
龚岩祁叹了口气,这些也没有,那家伙甚至还主动说一起回警队查案子呢。
“再不然,就是找茬吵架,翻旧账,或者……偷偷关注对方和那个‘疑似情敌’的动向,表现得特别在意。”
龚岩祁:“……”
好像……也没有。白翊甚至没再多问一句关于方芝怀的事。
一条条对照下来,龚岩祁的心一点点往下沉,似乎没一条能跟白翊对得上号。难道他真的完全不在意?自己在这儿纠结半天,纯属自作多情?
龚岩祁的脸色不自觉地垮了下来,连签文件的速度都慢了许多。古晓骊看着他这副蔫头耷脑的样子,眼珠一转,又慢悠悠地补充道:“不过呢,也有一些人,他吃醋的方式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龚岩祁耳朵动了动,笔尖顿住,没抬头,但显然在认真听着。
“比如,他可能会表现得特别‘懂事’,特别‘通情达理’,绝口不提那件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龚岩祁眼神一亮,嗯?这个……有点儿像了。白翊见到方芝怀之后的表现,确实“懂事”得有点过分。
“又或者,他会把注意力完全转移到别的事情上,比如工作,或者其他的正经事,显得特别专注,以此来麻痹掉心里那些郁闷的情绪。”
龚岩祁心里一动,没错!白翊现在一门心思都在魏蔓晴的遗物和花云芷的天罚上,简直心无旁骛啊!
这么一想,龚岩祁刚刚沉下去的心又悄悄活泛了起来,嘴角忍不住想要上翘。难道说……翼神大人其实是在意的?只是表达方式比较含蓄?
这……真是神特么的含蓄!
他刚要开心起来,古晓骊又迎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话锋一转:“但是吧,龚队,这样的表现往往也不一定就是吃醋,这得因人而异。”
龚岩祁猛地抬头:“……啊?”
古晓骊耸耸肩,分析得头头是道:“也有可能,他是真的觉得那件事无关紧要,压根没往心里去。或者,他觉得提出来显得自己很小气,所以干脆不提。再不然……就是他其实没那么在乎对方,所以对方的人际关系,他根本无所谓。”
“无所谓”三个字像三根毒针,狠狠扎在龚岩祁心上。刚刚升起的那点小雀跃瞬间被拍散,心情再次跌回谷底。
所以,白翊到底是哪种?是含蓄的吃醋?还是根本不在乎?!
龚岩祁感觉自己像个在悬崖边荡秋千的人,被古晓骊几句话推上去,又几句话拽下来,反反复复,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简直要神经衰弱了。
“龚队,到底怎么了?”古晓骊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一脸八卦地问,“你是不是跟小男神闹别扭了?”
自打知道了白翊的身份,古晓骊就把对白翊的称呼从“小帅哥”变成了“小男神”,反正怎么都绕不开她小迷妹的本性。
“去去去!赶紧干活去!少在这儿瞎打听!”龚岩祁烦躁地挥挥手,把手里的文件塞给意犹未尽探听八卦的古晓骊,将这丫头打发走了。
其实说实话,他内心期盼白翊是在意,是吃醋的,这样的话至少证明自己在他心里是有一席之地的,而不是剃头挑子一头热。但白翊那平静的表现,又让他十分的忐忑不安,生怕是自己想多了,或许是他真的毫不在意。
想起这些,龚岩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苦大仇深的眼神几乎要把电脑屏幕盯出个洞来,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在他身旁响起:
“魏蔓晴的遗物准备好了吗?”
龚岩祁深陷在纠结里,没反应过来是谁在说话,都没过脑子就带着点被打扰的不耐烦,头也不抬地呛了回去:“催什么催!没看正忙着呢吗?!”
话一出口,屋里瞬间安静。
一股熟悉的草木清香传入鼻息,龚岩祁猛地反应过来刚才的声音属于谁,心里“咯噔”一下,慌忙抬起头。果然,脑子里一直在打转的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桌边,正静静地看着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但龚岩祁莫名就觉得周遭空气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呃……白…白翊?!”龚岩祁瞬间从情绪漩涡里挣脱出来,尴尬得脚趾抠地,赶紧站起身,语气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带着讨好的陪笑,“是你啊……我…我刚没注意……那个,遗物是吧?早就准备好了,徐伟拿到小会议室了,随时可以过去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白翊的脸色,心里把自己骂了一百多遍。
让你走神!让你胡思乱想!这下好了,他就算本来没生气,现在也一定也被你惹毛了!龚岩祁,你是白痴吧!
白翊看着他这副从暴躁到慌张无缝切换的样子,眼底掠过一丝稍纵即逝的笑意。他并没有计较龚岩祁那脱口而出的话语,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语气依旧冷静:“好,那现在过去。”
说完,他便转身率先朝小会议室走去。
龚岩祁看着他那清冷挺拔,仿佛丝毫不受影响的背影,心里隐隐燃起的小火苗“噗嗤”一下,又被浇熄了大半。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隔壁小会议室,徐伟已经将魏蔓晴留在村诊所和个人宿舍的所有遗物整理好,放在了桌子上。东西不多,一个装着常用药品和简单医疗器械的医药箱,几本医学书籍和笔记,一些私人衣物,以及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上锁的木盒。
“祁哥,白顾问,魏蔓晴的东西就这些,都在这儿了。”徐伟说道,“我们初步检查过,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只有这个木盒子是锁着的,没找到钥匙。”
龚岩祁收敛心神,拿起那个木盒试着掰了掰上面的铜锁,锁扣很牢固:“看来得找工具撬开。”
“不用。”白翊上前,指尖轻轻拂过那把铜锁,一缕银光闪过,伴随着“咔哒”声,锁扣轻松弹开。
徐伟看得目瞪口呆,龚岩祁虽早已习惯,但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喃喃自语:别说,神明的法术在这种时候可真是方便。
白翊无视了两人惊讶的目光,轻轻打开了木盒。盒子里铺着红色绒布,里面放着几样小物件:一枚磨损严重的银质顶针,一小束用红绳系着的干枯草药,还有一张折叠起来泛黄的信纸。
白翊首先拿起那枚顶针,放在掌心,闭上眼睛,周身有微弱的银光闪烁,气流在隐隐盘旋。片刻后他睁开眼,轻轻摇了摇头:“这顶针上残留的念想很温暖,我想,是关于胡玲玲的。但这执念属于魏蔓晴,并非花云芷。”
他放下顶针,又拿起那束干枯的草药感应着:“这是安神的寻常药物,气息很淡,也没有强烈的灵魂执念。”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那张泛黄的信纸上,轻轻将信纸展开,上面是魏蔓晴清秀的字迹,记录了一段关于梦境和诡异歌声的文字:
“……又梦到了那片竹林,还有那口井。井里好像有人在唱歌,调子很古老,听不清歌词,却让人觉得悲伤。玲玲说她也能听见,她很害怕。我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只是心里很不踏实。最近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仿佛我不是我,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我也曾站在一口类似的井边,看着幽深的井水,心里充满了不甘和冤屈……是我想多了吗?还是这山村太过宁静,让人容易胡思乱想?”
文字在这里戛然而止。
“她也梦到了童谣?”龚岩祁凑过去看完上面的字,眉头紧锁,“这‘仿佛我不是我’,是什么意思?”
白翊没说话,将信纸翻过来,竟然看到信纸的背面画着一个扭曲的七芒星图案。指尖停留在图案上,这一次,他感应的时间最长。龚岩祁能看到他周身那层微光渐渐增强,眉头也越皱越紧。
过了许久,白翊才缓缓睁开眼,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
“找到了,花云芷的灵魂碎片,跟这缚灵阵有关。”
他抬起指尖,一抹黑色流光从纸张上逸散出来,幻化到半空中,又逐渐消散。
“这是……”龚岩祁疑惑。
白翊看着那抹气息消散,叹了口气:“是弑灵者的残存碎片,之前古井上的缚灵阵看来不只是想提取井下白骨的怨髓。记得魏蔓晴尸体上那几道抓痕吗?我猜测,那是在她死后,弑灵者将她的尸体从井里抓起,为了让他们的‘主祭’大人提取怨髓的时候留下的。”
龚岩祁一惊:“这么说来,花云芷的灵魂就在井下?”
白翊点点头:“准确地说,是在七芒星所覆盖的地方,之所以一直没有在古井边探寻到,是因为被缚灵阵掩盖了气息,所以没有被我及时发现。”
他顿了顿继续道:“魏蔓晴并非‘胡思乱想’,是花云芷残存的灵魂力量在无意识间影响了她,让她感知到了千年前的片段,或许当初花云芷也曾站在古井边,看着井底因‘试药’而死的可怜宫女黯然神伤。这恰好和现在的魏蔓晴与胡玲玲的故事交相辉映,所以灵魂产生了时空共鸣,甚至凭借冥冥中的联系,描绘出这个与她命运息息相关的阵法图案。七芒星‘缚灵阵’,恐怕不仅仅是为了滋养怨髓,更深层的目的或许是想要彻底禁锢花云芷的灵魂,防止她想起前尘,或者……阻止有人找到她。”
龚岩祁想了想道:“所以,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要去古井下找花云芷的灵魂?”
白翊小心翼翼地将信纸折好,放回木盒中:“我们需要回到古井,以这张信纸上的七芒星为引,结合我的神力,才有可能找到她。”
他说着,转头看向龚岩祁:“这个过程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危险,第一次对抗缚灵阵的禁制,我的神力可能会受到强烈的排斥和冲击,至于凡人会遭遇什么,我不敢确定。”
“我说了跟你一起。”龚岩祁没有任何犹豫,目光灼灼,“无论发生什么。”
白翊沉默片刻,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好。”
小剧场:
龚岩祁对着办公室里的绿植自言自语:“你说他昨天吃火锅的时候,基本上没碰红锅,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绿植:……
龚岩祁:“还有他今早泡茶,给我泡的是普洱,自己喝绿茶……你说这有没有什么别的深意?”
徐伟路过:“祁哥,你跟绿萝聊啥呢?”
龚岩祁猛地转身:“没事!就……研究一下光合作用。”
庄延也凑过来:“师傅,白顾问刚才问我,是不是最近队里有什么悬案搅得你心烦。”
龚岩祁瞬间紧张:“他为什么这么问?是不是觉得我脸色不好?关心我?”
庄延:“他说你今天早上签到的时候把名字签成‘白翊’了。”
龚岩祁:“……”
古晓骊跑过来:“龚队!我想到一个新的判断标准!吃醋的人会偷偷关注对方社交动态!”
龚岩祁扶额:“可是他连微信都没有……”
这时白翊突然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龚岩祁,该去现场了。”
龚岩祁手忙脚乱地回应:“好!马上!”
然后他回头悄声问其他三人:“我发型乱不乱?”
三人憋笑:“特别帅!”
白翊却在身后淡淡地开口:“你鞋带散了。”
龚岩祁赶紧蹲下身,一边系鞋带一边傻笑:哇!他连我鞋带都注意到了,他果然在意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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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七芒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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