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几人一筹莫展之际,在外围查看的李劲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色逐渐变得凝重。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过去!”李劲挂断电话,面带歉意地跑进楼内对龚岩祁说,“龚队,不好意思,队里刚接到报警,出了个紧急的案子我得马上过去处理一下,就不能陪你们了。”
“理解,理解,李队您先忙。”龚岩祁连忙说道。
“对了龚队,”李劲刚要走,突然想起个事儿,“之前根据你们提供的信息,我这边也让人查了一下全市的私人收藏馆,墨阳市不大,能称得上‘收藏馆’的只有两个,一个是收藏世界名牌奢侈品古着的,另一个是收藏具有历史价值的老物件的。我想方同洲教授要去的,应该是这第二家。”
李劲说着,便从口袋里拿出个笔记本,飞快地写下一个地址撕给龚岩祁:“这是那家私人收藏馆的地址和名字,在息峰路上,叫‘博古斋’,老板姓姜。我们之前排查的时候也联系过,对方很配合。你们可以先过去看看,有什么发现或者需要支援,随时给我打电话。”
“太好了,多谢李队!”龚岩祁接过纸条,上面清晰地写着:息峰路17号,博古斋,姜致远。
“息峰路……栖凤路……”龚岩祁嘴里重复着这两个路名。
“名字这么像,巧合吗?”庄延也嘀咕了一句。
龚岩祁和白翊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同样的疑虑。送走了匆忙离去的李劲,龚岩祁等人也不再耽搁,立刻按照地址前往息峰路的“博古斋”。
息峰路距离栖凤路并不远,同样是老城区,但街道更宽一些,两旁多了些古雅的店铺,人气也稍旺一些。博古斋就在息峰路中段,门面不大,但装修得古色古香,黑底金字的牌匾,两扇厚重的红木门虚掩着,沉静质朴。
龚岩祁推开店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光线柔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靠墙摆放着多宝格和博古架,上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瓷器、玉器、铜器等古玩,虽然看不太懂,但也能感觉出浓重的历史文化气息。
一个穿着中式旗袍的女人微笑着迎上来问道:“几位客人,是来参观的吗?请问有预约吗?”
龚岩祁亮出警官证:“警察,姜致远老板在吗?”
还没等女人回答,只见一个穿着中式盘扣上衣,戴着眼镜,看起来五十岁上下,气质儒雅的中年男人从里间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是找我的吗?”
“您好,是姜致远老板吗?”龚岩祁说道,“我们是汶垣市刑侦大队的,想向您了解一些情况。”
姜老板态度依旧客气,笑着说道:“原来是警察同志,失敬失敬。鄙人姜致远,正是这家博古斋的店主。不知道几位想了解什么?我一定知无不言。”他一边说着,一边引几人到店内的茶座区坐下,然后叫来刚才那穿旗袍的女助理,给他们沏茶。
“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个人。”龚岩祁拿出方同洲的照片,“这位方同洲教授,近十天之内是否来过您店里参观?”
姜致远接过照片仔细看了看,随即肯定地点点头:“没错,方教授是来过,大概就是……四号下午,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每月的四号我们本来是要提前闭馆盘点的,但见他是从外地特意赶来,也就让他进来参观了一下。他对我这里几件关于本地历史的物件特别感兴趣,我们聊了很久。”
龚岩祁继续问道:“他当时在您店里都看了些什么?又和您聊了些什么?还有他有没有说之后要去哪里?”
姜致远一边让女助理给众人斟茶,一边回忆道:“方教授主要是对几件从旧城区收来的老物件感兴趣,仔细看的有一个民国的黄铜镇纸,还有几枚清代的厌胜钱,以及一本记录民间传说的手抄本。”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记得他尤其对那本手抄本比较感兴趣。”
“什么样的手抄本,方便让我们看一下吗?”
“当然,请各位稍等。”
姜致远起身离开茶座区,没一会儿,他手里托着一块黄色的丝绸布,上面放着一本泛黄的书籍。
“就是这个,《将名实记》,是我几年前从老城区的一个老宅子里淘到的。”姜致远小心翼翼地将那本名为《将名实记》的手抄本在桌上摊开,书页泛黄脆弱,边缘有些破损,上面的字迹是毛笔小楷,因年代久远而略显模糊,墨色深浅不一,但依旧能感受到书写者的一丝不苟。
“这本书主要记载了本地自古以来的一些战事,特别是围绕古城攻防的细节,还有一些将领的轶事。”姜致远指着书页上的文字解释道,“里面也夹杂了一些地方民俗和传说,内容还算有很高的研究价值,所以方教授对这本册子格外感兴趣。”
龚岩祁凑近细看,上面的古文佶屈聱牙,还夹杂着不少生僻字,看得他一阵头疼。他皱了皱眉问道:“姜老板,方教授当时有没有对其中某些特定部分表现出特别的关注?”
姜致远想了想,翻开其中一页说道:“我记得方教授当时看了很久的,是这一段关于‘卫城之战’的记载。”他手指划过几行字,“你们看这里写的,‘…城破,余部携重器匿于市井,待时而动……’”
龚岩祁实在不擅长古文的理解,他大概知道上面记录的是一场古代战争,但看了半天也没明白谁胜谁负。于是,他转头压低声音问身旁的白翊:“这些字弯弯绕绕的,你看得懂吗?到底谁打赢了?”
白翊冰蓝色的眼眸淡淡扫过书页,语气平静地说:“守城方弹尽粮绝,开城诈降,趁夜焚了敌军粮草。谈不上胜负,两败俱伤罢了。”
说着,他手指轻点在一行小字上:“重点是这里,‘余部携重器隐于市井’,既有‘重器’,又何需躲藏?可见他们藏匿的,应该不是作战的兵器。”
“那是什么?”龚岩祁不解。
白翊耸耸肩:“那恐怕就要问当时的人了。”
龚岩祁无语地撇撇嘴,心想你不就是“过来人”吗!文言文阅读暂且告一段落,他顿了顿,又继续问姜致远:“方教授还有没有对除此以外的其他东西进行过研究?”
姜致远说道:“方教授看了这本手抄本之后,又跟我探讨了很久关于古代战争中利用地形、建筑来隐藏踪迹和物资的策略,他似乎对古代军事也颇有见解。正好我这里也收藏了一些古时候的兵器,他兴致勃勃地看了许久,特别是几把唐代的腰刀和宋代的弓弩,还详细询问了它们的来历和出土位置。”
“姜老板,这本手抄本……我们能不能先带回警队仔细研究一下?”龚岩祁提出请求,“这可能与方教授的失踪有重要关联,我们需要好好看一看上面的文字。”
姜致远脸上露出一丝为难,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可以是可以,这本书虽然不值什么大钱,但也是我的心爱之物,承载着悠久的历史。请龚队长务必妥善保管,小心翻阅,调查结束后一定完整归还。”
“您放心,我们一定小心保管。”龚岩祁承诺道,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手抄本用那块黄绸布重新包好,交给徐伟收起来。
“姜老板,方教授在您这里逗留了大概多久?他离开的时候,有没有说他接下来具体要去哪里?”龚岩祁继续追问。
姜致远道:“他大概在我这里待了有两个多小时吧,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四点左右了。至于他要去哪里……”他沉吟片刻,不太确定地说,“他好像提过一句,说要去栖凤路那边再看看。他还向我问了路,确认了栖凤路的具体方位。”
“他当时的精神状态怎么样?”
“状态挺好的,看起来很高兴。异常嘛…倒也说不上,就是感觉他有点过于沉迷于这些历史研究,但毕竟是个老学究,也可以理解。”姜致远回忆着,“我当时还劝他说天快黑了,旧城区有些地方路灯年久失修,地形也不太平整,让他注意安全早点回住处,有什么事明天白天再去也不迟。他嘴上答应着,但看那样子,估计是没听进去这些话。”
线索竟然又绕回了栖凤路,方同洲教授很可能在离开博古斋之后,傍晚时分前往了栖凤路,路过老酱园进去买了两瓶豆瓣酱,然后不知前往了那里,之后便失去了联系,以至于手机定位信号出现在栖凤路27号。
“感谢您的配合,姜老板。”龚岩祁站起身,与姜致远握了握手,“如果之后您还想起任何细节,请随时联系我们。”
“那是一定,希望龚警官能尽快找到方教授。”姜致远微笑着将他们送到门口。
就在龚岩祁一行人刚刚踏出博古斋的门槛,准备商议下一步是直接再探栖凤路还是先回去仔细研究手抄本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号码是刚刚离开不久的李劲。
龚岩祁立刻接起电话:“李队?”
电话那头传来李劲略显焦急的声音:“龚队,你们现在在哪儿?”
“从博古斋刚出来,怎么了李队?”
“情况有点复杂。”李劲叹了口气道,“刚才我们接警处理的紧急案子,是在旧城区以西的一片野地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龚岩祁皱了皱眉:“尸体?”
“对,是一具焦尸,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全身几乎都碳化了,现场有很浓的汽油味,初步判断是人为纵火。”李劲说道。
龚岩祁眉头紧皱,这里是墨阳市,一般情况下,李劲不会特意打电话跟他说明一个与汶垣市不相关的案件,除非……
“李队,这案子……”
李劲打断了龚岩祁的话,继续道:“龚队,我打电话给你,是因为我们在焦尸附近找到了一个被烧毁严重的男士单肩包的残骸。技术科的人在清理现场时,从那个烧得基本只剩骨架的包里,找到了一个金属卡扣的钱夹,钱夹的夹层里有一张身份证,虽然也被烧掉了一半,但名字勉强能辨认出来,是方同洲。”
龚岩祁深吸一口气:“李队您说名字…是谁?”
“方同洲,”李劲再次重复了一遍,“等下我们会回去核实这张身份证的信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想现在基本可以确定,方教授应该是遇害了。”
“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四号晚上到五号凌晨之间,也正是方教授刚刚失联的那个时间段。尸体破坏太严重,单从体表特征无法确认身份,需要回去做DNA比对。但结合这个身份证,还有失踪时间线……我认为,是方教授的可能性非常大。”李劲在电话那头简单陈述道。
龚岩祁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指节有些泛白,他强迫自己保持冷静:“李队,现场具体位置在哪儿?我们马上过去。”
李劲报了一个地址,位于墨阳市西郊,靠近一片待开发的荒地。挂了电话,龚岩祁面色凝重地看向身旁的几人,庄延和徐伟从他刚才的只言片语中也猜到了大概,白翊静静站在一旁注视着龚岩祁,虽未言语,却仿佛能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
“李队发现了疑似方教授的尸体。”龚岩祁声音低沉,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具体情况还不清楚,咱们先去现场。”
转眼间,失踪案可能已经变成了谋杀案。龚岩祁坐在车上,闭上眼睛,揉了揉酸胀的眉心。方同洲教授那张带着儒雅笑容的脸在他脑海中浮现,虽然交集不多,但那是一位值得尊敬的老师。更重要的是,他是方芝怀的父亲……他几乎能想象到方芝怀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是如何的反应,该怎么办呢……
正烦闷着,一只手轻轻搭在了他的手背上,微凉的温度让他骤然回神。他睁开眼对上白翊平静的目光,神明没有说话,只就这样看着他,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太多情绪,却奇异地抚平了他内心翻涌的焦躁与沉重。
龚岩祁反握住他,轻轻捏了几下:“我没事。”
小剧场:
龚岩祁盯着泛黄书页皱眉:“这写文字弯弯绕绕的看得我直迷糊,到底谁打赢了?”
白翊指尖轻点墨迹:“守城方开城诈降,焚了敌军粮草。”
“那就直接说两败俱伤不就行了?”龚岩祁揉着太阳穴,“你们古人都这么爱用修辞手法?”
白翊淡淡地扫了他一眼:“若按现代人的说法,守城的半夜偷偷烧了对方盒饭,结果两边都没吃上早饭。这下你能听懂了?”
庄延憋笑憋得发抖,被龚岩祁用笔记本敲了脑袋:“很好笑?今晚你负责把全书翻译成白话文!”
庄延欲哭无泪:不带这样的,爹妈吵架打孩子算怎么回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古斋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