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将近的时候,和儿醒了。二人吃过午饭,按照计划,收拾了些吃的穿的。因为决定步行,带不了太多,吃食又不能减,所以只能在其他东西上一再缩减。
宅子里是养了马的,和儿在他说要步行的时候提过。
但是江倚眠会骑马,不代表江以眠会啊。
于是他用自己失忆,忘了怎么骑马当作借口要步行。但不骑马,在江以眠这儿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据他估计,城里的丧尸不会少,骑马进城,马万一受惊,他又制不住,到时候没死在丧尸手里,就要先死在马蹄下了。
“和儿,”江以眠将自己的包裹背在肩上,道;“我要进城看我母亲是生是死,但是你不用。城里什么情况我们现在也不清楚,现在进城,算是鲁莽了。我想让你留在这儿等我回来。这里的东西就任你处置,如果期间有人来,你也可以试着换自己平安。但如果你要跟我进城,我没法保证你能活着。”
和儿闻言急匆匆问道;“可是少爷,你不是失忆了吗,如何自己走啊。”
江以眠半真半假道;“昨晚记起来了一些。”
于是和儿抓着包裹的手顿了一下,她犹豫了。
是个人在这种选择下都会犹豫的。绝大多数有理智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坐守比较安全。
江以眠继续劝道;“昨晚我跟你说的话,那都是对我来说。我没法忍受一直待在一个地方,也没法忍受什么都不知道。但你不一样,你留在这儿,外面的情况好的话,我很快就能回来,到时候我们再做其他打算。万一很糟糕,就更不用出去了,起码你留在这儿还能多活两天。”
她既然知道自己失了忆,那就该明白自己现在也不能算是她家少爷了,就算跟出去,两人之间跟陌生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昨夜几乎不会有情况发生的时候可以让她守夜,但一旦出了这个宅子,江以眠是没法信任她的。在面对未知的时候,他还是只信自己。
终于,和儿抓着原本是给她自己收拾的那个包裹的手松了。
“少爷,和儿听你话,留在这儿。”
江以眠也松了口气,他本来的打算就是如此。幸好到这儿算是劝下了,如果她还说要跟自己走,那接下来他要说的就没那么好听了。
江以眠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在他看来,这就是个陌生人。虽然在这个世界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她,但江以眠又不是什么幼鸟,也就更没有所谓的雏鸟情结了。
和儿将他送到了偏门。开门前看过周围一切安全,和儿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条缝,江以眠背着包裹踏出去,和儿也跟了出去。
只见眼前一片寂寥。深秋时候,树林中的叶子都黄得差不多了。
“少爷,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南走,过数百米,您就能看到卷繁城了。”
脚下的路往前看去既无分岔也没曲折,江以眠觉得自己应该不至于迷路。于是他握了握手中的剑,让和儿不必再送。
“少爷,和儿在这儿等您。”
走远了几步,江以眠听见身后的声音,挥了挥手,算是告别。
不得不说,若非自己昨天才杀了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再加上昨晚梦得确实诡异,江以眠都要怀疑那个和儿是在骗自己的了。
自己背着布包,提着佩剑走在其中。看起来,他只是重生在一个很普通的古代罢了。走在这泥路上,周围无人,只有鸟兽叫声。半点不像是什么死人复生的灾害降临过的样子。
但转念一想,自己又算不算死而复生呢?虽然可能不像昨天杀的那个那么正宗,但自己确实也是死过又活过来了啊。那这么看,他杀人家,岂不是……
“诶...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他状作叹息。
随即,他又一脸好奇地左转右转,观察着这个自己还知之甚少的世界。面上不在乎,其实心里——更不在乎。
他可不会把自己和那些死人混为一谈。他能继续活着也是堪称奇迹了,这条命多珍贵他自己清楚。死过一次的人会比任何人都珍惜活着的机会,因此,这一世,他已打好主意,一定要将自己的命看得最重要,不能再贸贸然就丢了。
不能再为了别人就丢了。
江以眠走得很快,没过一会儿,他就像和儿说的那样,看到了卷繁城。在半山腰往那里看去,那蜿蜒的城墙甚是宏伟。与梦里得来的记忆相比,仿佛还要大上一些。
但那块块乌黑的痕迹,像是画卷上被泼洒了一整瓶墨,再看不见其他颜色了......十天前的火烧得应当是真的很猛烈。隔着这么远,那木梁燃成灰烬的气息却仿若扑面而来。
十天前,城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呢。
卷繁城是都城,瘟疫是从此处开始,还是被人从别的地方带来的呢?都城沦陷,皇帝还活着吗?
一瞬间,太多疑问涌上心头。江以眠知道,站在这儿往那儿看永远解答不了自己的问题。
于是他不再观望,而是再次迈步,向着那座“死城”走去。
他于晌午出发,一路走走歇歇,总算在日落时到了卷繁城城门口。这一路上,他都没再遇到哪怕一个像昨晚那个小德子一样的活尸。
倒是能看见几具真的死得透透了的尸体,头大多都被削去了不少。
他还疑惑来着,这一片平原,怎么就不见人呢?甚至是城门外不远处的那一片临时驿所,都只剩几辆马车,几个炉灶了,不见马,也没见锅。
如今到了城门口,总算是明白为什么了。
面前城门高数十米,刷着厚重的红漆,以它最完整的样貌展现在江以眠眼前。
为何一座城都是活尸,但城外百米内却见不到一具呢?
很简单,因为那一座城的活尸,都还在城内。
或许不止是活尸,江以眠伸手推了推门,推不开。门从内部被落了锁。他不觉得那些活尸能做到在里面把自己锁上。
现在,城门不开。凭江以眠一人也无法撞破它,只能另辟蹊径了。但是暮色渐浓,江以眠没带火把,夜色里他甚至无法行走。
于是天色完全黑下去之前,他回到了之前经过的车马驿。这里有些简易的居所,应该够他凑合一晚的。
但是...他环顾一周,这车马驿处在一片野林之中,他虽探查过附近既无活人,也无会复生的死人,却也放心不下。睡在这里,又没放哨的,还是谨慎一点好,他可不想半夜被啃醒。
于是他挑着拿了条被褥,拿了几根粗绳,背在肩上,找了棵粗壮的树,开始往上爬。
“他们应该不会爬树吧,”他回想起见到的那几具尸体的腐烂程度,想,“都成那样了,不得爬三米掉三米半?”
他抬头看看,又想,“这树这么高,就算有丧尸游荡过来,看不看得见我还得另说呢。”
等到上了树,他将自己盖好——深秋,这入夜的温度可不高,而后又用麻绳将自己固定在了坐卧的地方。包裹里有些即食的干粮,他吃了一块。
从他这里,还能看到那扇关严了的城门。
十日前,大火是在白天烧起来的,那时的城门不该关着。和儿还想过有多少人能从那里逃出来。
到这儿一看,城外没有活尸,事发初期,它们就被困在了里面。或许,百姓在官府掩护下撤出来了?那他们撤去了哪儿呢?周围怎么一个人都不见呢。
和儿说全城瘟疫,那也不可能全城所有人都得了疫病吧。得了病的,如今在里面,当初没得病的,如今不会也在里面吧。
江以眠不知是谁锁了这门。皇帝吗?他逃出来之后下的令,要将那些东西都困死在里面吗?如果皇帝没逃出来,那关门的人,岂不是连皇帝也关在了里面?这算是谋反了吧。
这座城被封闭起来了,那么瘟疫被中断在此处了吗?如果...只有这里沦为了死城。那么为何逃出去的人,不带兵来收复这里呢?
这可是都城,十天了,和儿说,她日日往这处看,没见到有兵马往此处来援。
顿时,江以眠有种天下寂寥的悲凉感。他虽没有在卷繁城长大的记忆,但此刻看这么一座城沦为火烧后的废墟,心里也不免生出些感慨。
或许...他今日只看到了这一扇门。或许这卷繁城的其他城门有开着的呢?
可能性不大,但值得一试吧。
明天绕城墙走一圈,或许会有能让他进得去的地方。
进去了......会面对什么呢。他会在江府找到江夫人的遗骸吗?如果江夫人也变成了活尸,那他还要先杀再埋。再有万分之一的几率,江夫人如果还活着呢?
一桩桩一件件,再去想就没完没了了。江以眠索性闭了眼,将这些留到真正进城之后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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