竺悠悠叹了一口气“你说的是实话，急不来。这些门道，确实得慢慢摸。”
话音一转，她的声音压低了些，眼角余光警惕地瞥了眼不远处的灌木丛，仿佛怕那些晃动的枝叶里藏着耳朵。“不过有件事，你得记牢了。”
王单见她神色郑重，不由得坐直了身子。
“别总说‘你们这里’。”竺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着，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这镇上住着不少别的势力的耳目，王宫贵族里更有不少人精。你一口一个‘你们’，明摆着把自己摘在圈子外头。”
她顿了顿，抬眼时眼里带了点冷意：“你以为异世界来人很普通吗？很多老家伙，最忌讳‘域外’二字。他们要么会把你当成研究的材料，要么就直接视作有威胁人，将你抹除。——去年西边山谷里发现个穿奇装异服的旅人，没三天就被执法队带走了，至今没人知道下落。”
风忽然停了，草地上的蒲公英不再摇晃，连远处的鸟鸣都歇了声。竺看着王单那张有点帅气的脸，放缓了语气：“在这里，你得学着说‘咱们’，或者干脆不提这些。就当自己是哪个偏远城邦来的远客，懂吗？”
她拿起银勺，将剩下的半碗汤慢慢喝完，瓷勺碰到碗底发出轻响：“等你什么时候明白了我刚刚说的，再琢磨烤肉也不迟。活命的本事，总比口腹之欲要紧。
王单挠了挠头，眼睛弯成月牙儿，带着点狡黠的笑意连忙点头：“谢谢小姐姐提醒，小的这就记在心上，保证下次绝不再犯！”那语气里带着点刻意的讨好，又藏着几分没正经的调皮，仿佛想把“小姐姐”这个称呼坐实。
竺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清冷的声音里添了几分不容置喙的认真：“我不是你姐姐。你可以叫我竺，或者称呼我为主人。‘姐姐’这个称呼，以后不许再提，听见了吗？”她的目光落在王单脸上，却透着一股不容反驳的气场。
王单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往后缩了缩肩膀，像是被这严肃的态度扫了兴，却还是梗着脖子辩解起来：“话不能这么说啊！我虽说确实是被你召唤过来的，可我也是有鼻子有眼、有自己想法的人，总不能连点基本的人权都没有吧？”他顿了顿，又皱着眉撇撇嘴，“再说了，‘主人’这两个字听着多别扭，跟把人当物件儿似的，多生分啊。要不……咱们换个称呼？比如‘竺姑娘’？或者就叫你名字也行啊，竺，听着也挺顺耳的，你觉得呢？”
竺原本还蹙着的眉忽然松开了些，眼底掠过一丝被勾起的兴味，她指尖转了转，竟带了点难得的好奇：“哦？换成什么？”
王单见她态度松动，眼睛瞬间亮了，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都透着股雀跃：“你听我说啊！我琢磨着，这称呼得分场合来！”他伸出两根手指比划着，“要是有外人在，场面得做足了，我就恭恭敬敬叫你‘公主殿下’，保准让你面子十足，听着也气派！”
他顿了顿，见竺没打断，又兴冲冲地往下说：“要是就咱俩人，没旁人的时候，那就随便来！比如我刚才叫的‘小姐姐’，多亲切！或者叫你‘Boss’？这词儿在我们那儿，指特厉害的领头人，跟你这召唤我的本事多配！”
说到这儿，他还故意挺了挺胸，模仿着电视剧里的腔调：“再不然叫‘总裁’？那可是管着一大摊子事的大人物，听着就特威风！这些都是我们那儿正流行的，又新鲜又顺口，你看怎么样？”
他说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竺，像是献宝的孩子，连刚才被捏耳朵的委屈都忘干净了，只盼着能得到个肯定的答复。
竺垂眸静思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石桌上的纹路。王单那番话像颗投入静水的石子，让她心里泛起些微澜——“公主殿下”撑得起场面，“小姐姐”透着亲近，“Boss”“总裁”虽陌生，听着倒也带股利落劲儿。
她抬眼时，眼底的清冷淡了些，嘴角竟牵起抹极浅的弧度：“这样……倒也不算胡闹。”话里带着点默许的意味，“能拉近些距离，也好。”
其实她心里清楚，王单虽是自己召唤来的，可这人滑不溜丢的，真要较劲儿，自己还真没什么妥帖的法子约束他。再说了，总归是要朝夕相处的，对他温和些，日子或许能平顺些。
想通这点，她干脆点了点头，声音轻快了几分：“可以。”
两人就着陶罐里温着的淡茶水，吃了顿简单的午餐。麦饼有些硌牙，野菜汤带着点土腥味，可王单嘴里不停念叨着“这饼有嚼劲”“野菜清热败火”，竺听着他絮絮叨叨，偶尔应一声，倒也不觉得难以下咽。
阳光透过窗棂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柴火的烟火气。这顿不算美味的饭，竟让这奇异的空间里，生出几分难得的暖意来。
饭食的余温还残留在陶碗边缘，竺擦了擦指尖站起身，对王单抬了抬下巴：“走吧，带你去看看住处。”
王单嘴里还嚼着最后一口麦饼，含混地应着“来了来了”，三两口咽下去，快步跟上竺的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低矮的石屋，脚下的碎石子发出“咯吱”轻响，午后的阳光带着点灼人的温度，把影子拉得老长。
刚转过一道弯，身侧忽然传来“嘭”的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砸在了地上。王单吓了一跳，竺也停住脚步，两人几乎同时转头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土路上，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正趴在地上，粗布裙上沾了层灰。她身旁倒着个木桶，桶沿磕在石头上裂了道缝，桶里的水泼得满地都是，在土路上洇出一大片深色的水渍。
小姑娘似乎摔得不轻，趴在那儿没立刻起来，细瘦的肩膀微微耸动着，像是在忍着疼。王单刚想迈步过去，却见竺已经皱起了眉，目光在那姑娘身后的中年大妈身上打量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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