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那位大妈一下就炸起一声尖利的呵斥,像块淬了冰的石头砸在人耳朵里。王单回头一瞧,只见个系着花围裙的中年大妈正叉着腰站在小女孩身后,口吐芬芳。
“你眼瞎了?这么点水都提不稳!”大妈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手里的竹篮子往地上一墩,几根小葱滚了出来,“洒了水不说,还溅了我一裤脚泥!买你来是当祖宗供着的?连这点活都干不利索,养你不如养头猪!”
小女孩被骂得一哆嗦,手里的桶“哐当”撞在石阶上,剩下的水也晃出大半,顺着她冻得通红的脚踝往下淌。她抿着嘴不敢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手里的桶绳勒得指节发白,单薄的肩膀抖得像片秋风里的落叶。
王单看得心头一紧,一股火气“噌”地就窜了上来。他家条件虽然不怎么好,可从小到大,爹妈连重话都没对他说过一句。在他们眼里,孩子再小也是个人,哪能这么指着鼻子骂得这么难听?
他往前跨了两步。“这位大妈,”王单的声音不高,却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劲儿,“这孩子看着才六七岁,提这么大桶水本来就费劲,洒了水也不是故意的。您有话好好说,这么骂孩子,不合适吧?”
大妈正骂得兴起,被人打断了很不高兴,扭头瞪他:“你谁啊?我教训自家奴隶关你屁事?咸吃萝卜淡操心!”
“奴隶就该这么骂?”王单皱紧了眉,目光扫过小女孩冻裂的手背,“你看她手冻的,提不动水很正常。他说着,弯腰捡起地上的小葱递过去,“水洒了我赔您一桶,孩子还小,别骂她了。”
小女孩怯生生地抬头看了王单一眼,那眼神里的惊讶和感激,让王单更觉得自己没做错。他最见不得这样的欺负,管他是谁家的事,看见了,就不能装没看见。
大妈被这突如其来的逻辑顶撞噎了一下,眼珠子瞪得溜圆,像是没料到有人会这样回答。她愣在原地足有两秒。
等回过神来,她脸上的横肉瞬间绷紧,嗓门比刚才又高了八度,几乎是凑到王单跟前吼道:“你算哪根葱?也配来教训我?”她一边说一边往地上啐了口唾沫,抬脚就往小女孩旁边跺了一下,震得地上的水洼溅起细小的泥点,“我骂她怎么了?这丫头片子是我花钱买来的,我乐意骂就骂,乐意打就打!她就是我的出气筒,我打死她都活该,你算老几,也配插嘴?”
说着,她真就扬起了胳膊,枯瘦的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看就要往小女孩身上扇去。小女孩吓得“呜”一声缩起脖子,双手死死抱住头,整个人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小兽。
大妈见王单站着没动,更来了劲,胳膊在半空晃了晃,带着股子撒泼的蛮横:“怎么?你还想拦我?我告诉你,今天谁来都不好使!这是我家的事,天王老子来了也管不着!”她往前逼近一步,几乎要撞到王单胸口,唾沫星子都喷到了他的衣领上,“识相的就赶紧滚,不然连你一块儿骂!”
那副耀武扬威的样子,活像只斗胜了的公鸡,仿佛只要声音够大、气势够凶,就能把眼前这个多管闲事的年轻人吓退。
大妈那只扬在半空的手正要落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青白,带起的风都刮得小女孩脸颊发颤。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人群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女声:“住手!”
声音不高,却像块小石子投进沸水,瞬间压过了周遭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个穿着月白短衫的姑娘站在几步外,正是竺。她刚才就站在不远处挑橘子,把前前后后的争执听得一清二楚,起初见王单出头,本想看看再说,可听见王单那句“水洒了我赔”,忍不住抬手拍了下自己的额头,指腹按在光洁的额角轻轻揉了揉——这人,总是这样,不管不顾就往前冲,也不看看对方是副什么嘴脸。
可当瞥见大妈那只即将落下的手,竺脸上那点无奈瞬间散了。她最见不得恃强凌弱,甭管是欺负旁人还是作践所谓的“奴隶”,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龌龊。方才没出声,是觉得王单或许能应付,此刻见对方动了真格要动手,哪里还忍得住?
“这位大婶,”竺往前迈了两步,声音里带着冷意,目光直直落在大妈那只停在半空的手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要打孩子,您就不嫌难看?”她视线扫过缩在地上的小女孩,又转向大妈,“就算是买来的,也不是让您这么作践的。真打出个好歹,,您也不好脱身吧?”
她说话时语气平静,可那双清亮的眼睛里带着股不容小觑的劲儿,倒让大妈那只扬着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
大妈那只扬在半空的手刚要落下,眼角余光瞥见来人,猛地顿住了。待看清竺的眉眼和那身素净却难掩贵气的打扮,她脸上的横肉瞬间僵住,方才那股子撒泼的蛮横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嘶”地一下就泄了大半。
“公、公主?”大妈的声音陡然变了调,带着几分难以置信的慌张,脖子下意识地往回缩了缩。在这地界,谁不认得竺公主?虽说她向来不摆架子,可那骨子里的身份摆在那儿,寻常百姓见了,哪敢造次?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方才那姑娘说话时,语气虽淡,眼神里却带着种让人不敢违抗的从容——那哪是普通人家的姑娘,分明是金枝玉叶!
大妈手背上的青筋还没褪下去,此刻却忙不迭地往回收,动作急得差点撞到自己下巴。“是、是我糊涂了,”她脸上挤出几分比哭还难看的笑,搓着手往后退了半步,离小女孩远远的,“公主您别见怪,我就是……就是跟这丫头置气呢,哪敢真动手啊?”
方才还耀武扬威的气焰,这会儿跑得连影都没了。她低着头,眼角偷偷瞟着竺,生怕这位公主动了气。在这儿,别说打骂公主过问的人,就是在公主面前大声嚷嚷,都够她后悔半年的。识趣?她这会儿肠子都快悔青了,只盼着这位贵人别跟自己一般见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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