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山突逢细雨,丝丝白线垂落天际,坠落在地,雨后的山中空气清新,闻着让人心境极佳。
云书闲来无事,最喜欢坐在院中的一把竹制摇椅上,晒晒太阳,赏赏合欢,捉弄捉弄串门的小动物,除了后山的温泉已经禁止对他开放外,云书的生活还是格外幸福美好。
如果非要说哪里不太自在,那就是总挥着一把长剑,满院乱蹦的平玄了。
当云书清晨躺在床上做着美梦时,平玄挥着长剑叮铃哐啷,惹人好觉;当他坐在竹椅上晒太阳时,平玄挥着个长剑在院中东奔西走,弄得满院子尘土飞扬;当他开心的逗着小兔子玩乐时,平玄在一旁燃起火堆,将它变成了烤架上的烧兔。
就在平玄本人的不懈努力下,他的伤口结痂愈合而又破裂开来,加之外药他嫌多了太疼,内服他嫌太苦了不吃,总有数不尽的借口躲避用药,这伤便周而复始终不见康复。
使得付山、付河二位兄弟看云书的眼神都充满了浓浓的幽怨,似乎他们公子的伤久治不愈都是因为云书的技艺不精,而不是自家公子作孽,这让“尽心尽力”的云先生心里极为不痛快。
终于又是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平玄坐在院中的躺椅上赏月,一旁的木桌上放着几瓶玉壶,壶中散发着阵阵浓烈的酒香,瞧这酒壶模样,许是宫中送来的佳酿。
云书趴在窗户边,含笑撑着下巴,找准平玄微醺的良好时机,拿着一个托盘走了出去,将托盘放在木桌上,自己则坐在了平玄旁,拿起了一壶酒。
醇厚的酒香不由自主让他着迷,满眼放光的云书正要痛饮之时,玉瓶却被平玄丢出的石子准确无误的打中,瓶子立刻碎了开来,酒水也都撒在了云书身上,一时间,酒香四溢。
“本公子的酒,你也喝得?”
布书抖了抖被浸湿的衣服,咬咬牙,不怒反笑的对上平玄的目光,说道:“公子,酗酒伤身,不利伤口愈合,还是让我来替公子分忧解难吧。”说着,眼疾手快便又拿起了一个玉瓶。
可能是喝的有些微醺,平玄见状也不再拦着,许是心头苦闷难以诉说,付氏两兄弟又是粗人,今日身旁有云书此人,反倒让平玄想依靠他一下,彼此在这孤影月下,好歹能做个伴。
“喝了我的酒,不妨替我解一惑……”
平玄喝下最后一口酒,抬头望着月亮慢悠悠地说道:“今天下四分五裂,富有之地愈富,贫寒之地愈贫,若只有明君以战止战,强国吞并弱国,方可统一天下万民,此为解天下困苦唯一之法。”
“但若此法需献以亲情道义,你……当如何?”
这谜题虽来的莫名其妙,却在平玄认真哽咽的声音下,不由得让人细细思索。
或是冷风过盛,酒气上头,致人昏昏沉沉,睡意渐浓,问完话的平玄便闭眼睡了过去。
已经喝完一瓶酒的云书,因那人声音的戛然而止,转头看向平玄,躺在摇椅上的那人闭着眼,眼角似乎有什么在月光下泛起点点星光。
云书没有回答他,只是放下酒瓶起身,拿起了一旁托盘中的药靠近平玄。
纤细白皙的手指抓住平玄的脸颊两侧,轻松捏开了他的嘴,将药一股脑倒了进去,又帮他合住了下巴,使得平玄即使醉酒迷糊也下意识咳了起来。
嘴中的苦味,倒使得平玄清醒不少,但奈何酒劲太强,加上吹了许久的凉风,他也只是一阵干咳,咳了几声,待到苦味下去,眨了几下眼睛,便又沉沉的闭上了。
云书抬手毫不留情的扇了他一巴掌,试探平玄是真醉了过去,这才一边拿起另一瓶药,一边悠悠回答起了刚才那个问题:“三皇子,为君之道非失情之道,若只有忘却七情六欲方可为君,那即使此人能一统天下,也不会爱戴万民。”
卸下伪装的云书声音纤细,听起来虽然沉稳淡然,但,明显就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说罢,她面无表情,拿着药再次靠近平玄,手拉住他胸口的衣领,一把拉开扯至肩膀以下,露出肩头的伤口,将整整一瓶药全部洒在了泛红的伤口上,白色的粉末厚厚一层,瞬间覆盖了整个肩膀。
云书又一把拉起衣领毫无感情的盖住,还拍了一把,疼的平玄又干咳了几下。
达成目的的云书转头双手环胸,背靠平玄,抬头望着月亮,又说道:“为爱万民而弃亲人,不过是贪欲之人为得天下寻来的借口,你若有谋取江山之心,便……不可忘心、不可弃情、不可失了自己……”
平玄,经此一遭,你与我所知或有不同,往后便不要辜负我的期望才好。
一夜好眠。
清晨的露水滑落屋檐,檐上伫立三两喜鹊,声声鸟鸣唤醒了枝上合欢,桥下流水,椅上醉人。
枝上颜色最艳的合欢悄然掉落,坠落在了痛饮之人的脸上,桥下潺潺的流水举起奔腾的鱼儿,飞至天空又跃入深海,苏醒的万物都在叫着那个躺在摇椅上睡了一整晚的人快些起床,好不要叫人看了笑话。
好在大家的努力并没有白费,痛饮后头痛难耐的平玄揉了揉脑袋总算睁开了眼,他拿下挡在眼前的一抹嫣红,逐渐聚焦的目光看向了湛蓝天空中翻滚的白云,看向了高耸翠绿的竹林,看向了风吹沙动、空无一人的是庭院,随后猛地坐起身来。
脸上的红肿,口中的苦味,胸前凌乱的衣服,桌子上东倒西歪的玉瓶都在告诉平玄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原来仅存的记忆没有错,昨夜他不仅问了那人一个可笑至极的问题,还任由他对自己胡作非为,甚至将自己丢在院中,这人却回屋安睡?!
火气又盛的平玄抓住摇椅的扶手,猛地起身就要去找人理论,他还在心中立誓,定要将人从床榻撤下,丢在荒郊野外,叫他好好与孤魂野鬼共处为伴!
但谁知平玄出军不利,刚起身就一脚踩在了地上的玉瓶上,摔的那叫一个惨烈。
摔便也就摔了,但偏偏不凑巧的是,平玄刚从地上爬起来,头上、身上全身落叶灰尘抬起头时,却正对上一同从房里出来的付家两兄弟,他俩是刚起床,他是刚爬起来。
一时间气氛怪异,平玄咬牙切齿的骂了一声滚,吓得两兄弟一齐回头,跑回房中,关上了门。
即将火山喷发的平玄拍了拍衣服,略显狼狈的冲向云书的房门前,抬手对着门就是几个巴掌,一边拍还一边大喊云书的名字。
但奈何来人一肚子火气,屋内的人儿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做周公梦。
换做往常,平玄早已叫人拆了这碍事的房门,好冲进去把人狠狠收拾一顿才叫人出气,但这次好巧不巧,偏偏是在合欢别院,恰好是在母亲故居,这就叫平玄有气无路可使。
约莫到了正午,灼热的阳光垂在头顶,直教人心慌难耐,唯有坐在河边树下才觉一丝凉气入体,若是此时再能来杯梅子酒,好不叫人活似神仙。
但偏偏又不巧的是,好酒都在屋内,而屋内却被贼人霸占,这让坐在摇椅上的平玄又生出怒火,狠狠的瞪了一眼禁闭的房门。
都这个时辰了还不起,莫不是天蓬元帅投胎转世,活像只猪!
平玄心里暗暗臭骂,但还未转过头,禁闭的房门便打了开来,接着一身青衣,面色红润的云书就伸着懒腰走了出来。
反观平玄的面色蜡黄,眼底暗沉,云书活像美若天仙的仙人一般容色俊美,但有这样好的睡眠,怎能不容光焕发呢。
见人终于愿意出来,平玄是二话不说,便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扫帚,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猛如一只山中饿虎,吓得云书瞪大了眼睛,甩手就向右边逃走。
两人在院中,你追我赶,一人逃窜还不忘回头叫人住手,一人提刀还不忘臭骂叫人停下。
“你大爷,把小爷扔在个破凳子上,自己倒在屋里呼呼大睡?!”
“你倒听我解释,我这可是一心为你,酷夏难耐,屋内如灶,我可是在替你受苦啊!”
“你放X!那你扇小爷的巴掌怎么算?!你站住,爷今非要扇回去!!!”
“我那是瞧你脸上有蚊,为你驱虫!”
“我去你X的XX!”
就这样,午后的暖阳成了晚夜的明月,蔚蓝的天空成了繁星点点的黑夜,和暖的夏风成了凉爽的晚风,飞速奔跑的兔子成了弯腰驼背的乌龟。
两个人终于是你扶着桥,我扶着树,一齐大喘着气,颤抖着腿,再也跑不动了。
自小习武,久经沙场的平玄死活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柔柔弱弱的病秧子竟然能在他的手下坚持这么久,一时间难以接受,即是接受不了自己不如他,也是接受不了被他人耍的团团转。
“你给我过来......”
“我不......”
“你过不过来......”
“我就不......”
“你最好给我过来!”
“我不我不我不!!!”
就在两人争的难分你我之时,付河急匆匆地冲了进来,今天他本来是被平玄派回宫去打探情况,但不倒半日,竟然就又赶了回来。
满头大汗的付河匆匆行礼又上前一步在平玄耳边低声说道:“公子,宫里来人了,现今恐怕已到院门。”
听罢,平玄直起了身,皱起了眉。
当初离宫之时说好三月为期,为何却突然派人来接。记得当日救过太子后,他并未醒的如此之快,似乎是昏睡了三天三夜,醒来后也并未请命离宫来到这合欢别院,如今……莫不是因自己这一举动,扭转了命运轨迹?
这次若不是重生叫他提前苏醒,恐怕还要因那带毒的刀伤多躺个几日。
来不及多想,院门外就传来了哄闹的动静,怕是宫里来人已至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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