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婧偷拍的视频,如同一滴滚油落入了本就沸腾的谣言热锅。
那经过精心剪辑的几十秒画面——猩红狼藉的课桌,“楚恬”蹲在油漆中颤抖的背影,她抬头时眼中冰冷的锋芒与厉声的控诉,以及几步外“陆沉”那无法掩饰的担忧、愤怒、几欲上前又强行克制的眼神——在有心人的解读和推波助澜下,发酵成了“铁证如山”。
“看!陆沉那眼神!绝对是被控制了!”
“楚恬平时闷不吭声的,突然这么凶,不是邪术是什么?”
“听说教导处都惊动了!张主任气得拍了桌子!”
“等着吧,这种搞歪门邪道的,肯定没好下场!”
流言蜚语如同瘟疫,以更迅猛、更恶毒的态势席卷了整个嘉南一中。
高三(7)班的门口成了新的“观光点”,课间总有不同年级的学生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楚恬的座位依旧一片狼藉,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像一块耻辱的疮疤,无声地昭示着暴行。校工象征性地泼了些稀释剂,也只是让那片猩红晕染得更加肮脏粘腻。没有人敢去坐,也没有人敢去彻底清理,仿佛那是一个被诅咒的禁区。
楚恬顶着陆沉的身体,每一次踏入教室,都像踩在刀尖上。那些投射在她(陆沉)身上的目光,充满了探究、怜悯、鄙夷,甚至一丝猎奇的兴奋。
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我是陆沉,我不能流露出对“楚恬”座位的过多关注,我不能表现出对那片狼藉的痛心,我甚至不能过多地将目光投向那个角落!
而陆沉,被困在楚恬的身体里,处境更加艰难。他不仅要承受着周围无处不在的、如同芒刺在背的恶意目光和窃窃私语,更要面对物理上的困境——他没有地方坐了。那张被红油漆玷污的桌椅,像一个无声的警告和排斥的信号。
他只能站着听课,或者在教室后排找个空位挤一挤。每一次挪动,都引来一片意味不明的注视。
“喂,巫婆,挡着光了!”后排一个平时就有些混不吝的男生,在陆沉(楚恬身体)又一次试图靠近后排寻找空隙时,故意伸长了腿,阴阳怪气地喊道。周围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陆沉(楚恬身体)的脚步顿住了。他缓缓转过头,棕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那眼神,像淬了寒冰的针,精准地刺向那个挑衅的男生。
男生脸上的戏谑瞬间僵住,被那眼神看得心里莫名一怵,下意识地缩回了腿,避开了视线。
陆沉没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走到教室最后面,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拿出课本。属于楚恬的身体站得笔直,像一株在风暴中沉默扎根的小树。
楚恬(陆沉身体)坐在前排自己的位置上(陆沉的座位),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这一切,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怒火和无力感在她胸腔里翻搅,几乎要将她撕裂。陆沉在用她的身体,替她承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屈辱和攻击!
午休的铃声如同救赎,短暂地切割开这令人窒息的氛围。人群涌向食堂,教室里很快空了大半。
楚恬(陆沉身体)没有动,她看着陆沉(楚恬身体)依旧沉默地靠墙站着,低头翻着书页,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楚恬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站起身,走向陆沉。她必须和他谈谈,必须做点什么!这种被动的、任人宰割的局面,她一刻也忍不下去了!
“跟我来。”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语气带着不容置疑。
陆沉抬起头,看了她一眼,没有问去哪里,只是合上书,安静地跟在她身后。
楚恬带着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喧闹的教学楼,避开人流,走向位于实验楼顶层最角落的一间废弃美术准备室。
这里堆满了蒙尘的画架和废弃的石膏像,空气里漂浮着松节油和陈旧纸张的味道,是楚恬前世就发现的“秘密基地”,安静,偏僻,无人打扰。
锁上门,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以及窗外透进来的、被灰尘切割的午后阳光。紧绷的神经仿佛在这一刻才敢稍稍放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楚恬(陆沉身体)转过身,面对着陆沉(楚恬身体),声音带着压抑的急切和愤怒,“周婧!绝对是周婧!她偷拍了我们,她在煽风点火!她要把你彻底毁掉!”她指的是楚恬的身份。
陆沉靠在堆满杂物的旧桌子上,属于楚恬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眼底翻涌着沉郁的风暴。“我知道。”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可怕,“她的目的从来就不是毁掉‘楚恬’。”
楚恬一愣。
“她的最终目标,是我。”陆沉抬起眼,看向楚恬(陆沉身体),目光锐利,“毁掉‘楚恬’的名声,让她在学校待不下去,孤立无援,众叛亲离……然后,她就可以高高在上地出现,以‘拯救者’的姿态,告诉‘陆沉’——看,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只有我能帮你摆脱这个‘灾星’的纠缠。她要用这种方式,逼我低头,逼我就范。”
楚恬倒吸一口冷气。她只看到了周婧对“楚恬”的恶毒攻击,却忽略了更深层的、针对陆沉的算计!周婧不仅要毁了她,更要借此机会,彻底斩断陆沉和“楚恬”之间任何可能的联系,将陆沉牢牢控制在她的掌心!
“恶毒!”楚恬从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所以,我们不能坐以待毙。”陆沉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造谣,泼脏水,玩阴的,我们就用更直接、更响亮的方式,把她那张虚伪的脸皮撕下来,让所有人都看看,藏在‘校花’光环下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恬的心猛地一跳:“你想怎么做?”她看到陆沉眼中跳跃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陆沉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扫过这间堆满废弃美术用品的房间,最终,定格在一个被白布盖着的、蒙尘的角落。他走过去,一把掀开白布。
灰尘簌簌落下。
白布下,是一台老旧的、屏幕甚至有些变色的台式电脑,旁边还连接着一个同样布满灰尘的摄像头和一个简易的麦克风。
这是很多年前美术老师用来录制示范课程的设备,后来被淘汰了,就一直扔在这里。
“直播。”陆沉吐出两个字,手指拂去显示器上的灰尘,眼神锐利如刀,“用她的方式,回敬她。”
“直播?!”楚恬惊愕地睁大了眼睛,“用……用我的身体?”她看着陆沉此刻娇小的身躯,“这太冒险了!张主任正愁找不到把柄!而且,你能做什么?在镜头前控诉吗?谁会信?只会让‘楚恬’显得更歇斯底里,更坐实‘精神异常’的谣言!”
“不。”陆沉摇摇头,他的目光转向角落里堆放的一些废弃的画具,一沓蒙尘的素描纸,还有几支不知还能不能用的炭笔。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带着绝对自信的弧度。
“控诉是最无力的。我们要做的,是‘展示’。”他拿起一支炭笔,在指间熟练地转了一圈,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与“楚恬”身体极不相符的、属于陆沉的掌控力。
“用‘楚恬’最擅长的方式,用她赖以生存的武器——她的画。”
他走到那沓素描纸前,抽出一张,铺在布满灰尘的旧桌子上。炭笔的尖端在粗糙的纸面上轻轻划过,发出沙沙的轻响。
“周婧最在意什么?是她那张‘完美’的脸,是她苦心经营的‘女神’人设,是她和她那位好舅舅张主任之间见不得光的勾当。”
陆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每一个字都像在布局,“我们就画出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画在所有人面前。让全校,甚至让所有能看见的人,都看看这位‘校花’光鲜皮囊下的真面目。”
楚恬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明白了陆沉的计划!用直播画画的形式,当场揭露周婧的丑恶!这比任何言语控诉都更有力,更直观!用艺术作为武器,用画笔作为投枪!这简直……疯狂!却又带着一种令人血脉贲张的、玉石俱焚的魅力!
“可是……”楚恬的理智还在挣扎,“直播需要平台,需要账号,需要吸引人来看!而且,画画需要时间,万一被干扰,万一……”
“平台和账号,你来解决。”陆沉打断她,目光灼灼地看向楚恬(陆沉身体),“我知道你有办法。
前世的手速,不只是用来打游戏的吧?”他意有所指。楚恬前世为了赚生活费,不仅卖速写,也做过一些网络兼职,对网络技术并非一窍不通。
楚恬迎上他的目光,看到他眼中的信任和孤注一掷的决心。那股被压抑的愤怒和不甘瞬间找到了出口,转化为同样炽热的火焰。她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交给我!”
时间紧迫。两人立刻分头行动。
楚恬(陆沉身体)迅速坐到那台老旧的电脑前,按下开机键。风扇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屏幕挣扎着亮起,闪烁了好几下才勉强稳定下来。系统是老掉牙的XP,运行速度慢得令人抓狂。她必须争分夺秒!
她利用陆沉身体的优势,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动作带着一种前世电竞选手特有的精准和流畅。她首先需要绕开学校那形同虚设但此刻可能被重点监控的校园网防火墙。
指尖飞舞,一串串指令在命令行窗口快速输入、执行。她利用了一个很久以前发现的、学校旧服务器上的一个未修复的低级漏洞,成功获取了一个临时的、具有更高权限的跳板。汗水顺着她的额角滑下,她浑然不觉,全神贯注。
接着是直播平台的选择。需要隐蔽,不易被立刻追踪,又要有一定的传播性。楚恬略一思索,选择了一个以二次元文化和游戏直播起家、审核相对宽松、学生群体活跃度高的新兴平台“星火”。她飞快地注册了一个全新的账号,ID就叫——“画皮人”。
头像?她略一思索,手指在触摸板上快速滑动,调出摄像头,对着自己(陆沉的脸)快速拍了一张。
照片里的“陆沉”面无表情,眼神冷冽,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感。就用这个。反差越大,越能引起好奇。
设置直播间标题是关键。既要吸引眼球,又要隐晦地点题。楚恬指尖停顿了一下,敲下一行字:
**【现场作画:揭开嘉南一中‘完美校花’的N种面孔·第一弹】**
副标题:【非虚构,有图有真相,胆小慎入】
“搞定!”楚恬低喝一声,将直播推流地址和密钥设置好,对着陆沉比了个手势。老旧电脑的CPU风扇发出更加吃力的嘶鸣,屏幕上的直播预览窗口显示着模糊的画面——镜头正对着铺着素描纸的旧桌子,以及桌子后面,属于楚恬身体的、一个模糊而安静的轮廓。
陆沉(楚恬身体)站在桌子前,闭着眼,似乎在调整呼吸。他手里握着那支炭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在回忆,在调动属于楚恬身体的、那些关于绘画的肌肉记忆。这具身体的本能还在,但灵魂的切换,让这种联系变得生涩而充满不确定性。
他需要时间,需要绝对的专注,才能让这双手,画出他想要的东西。
楚恬紧张地看着他,又看看屏幕上缓慢攀升的、个位数的在线人数。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
与此同时,高三(7)班教室。
周婧坐在自己光洁如新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涂着指甲油。她面前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星火”直播平台的界面。那个名为“画皮人”,顶着陆沉冷漠头像的直播间,被她用小号悄然关注了。
她的嘴角噙着一丝胜券在握的冷笑。直播?垂死挣扎罢了。她倒要看看,楚恬这个穷酸丫头,能玩出什么花样。她甚至好整以暇地在直播间发了一条弹幕:
【哟,这不是我们‘巫婆’小姐吗?躲到老鼠洞里开直播了?要表演现场下蛊吗?】
后面跟着一串嘲讽的表情。
这条弹幕如同投入死水的小石子,瞬间激起了涟漪。直播间里那零星几个误入的观众,似乎被这个劲爆的称呼吸引了。
【巫婆?什么情况?】
【嘉南一中?好像听说过最近有个很邪乎的瓜?】
【主播人呢?露个脸啊?标题党?】
在线人数开始缓慢爬升,十几,二十……
废弃美术室里,空气凝重得几乎能拧出水。陆沉(楚恬身体)终于睁开了眼睛。棕色的瞳孔里,所有的犹豫和生涩都已褪去,只剩下冰冷的专注和一种近乎残酷的决心。
他动了。
炭笔的尖端,重重地落在了粗糙的素描纸上!
“沙——!”
第一笔,又深又重,带着一股决绝的力道,从纸张的左上角狠狠划下!不是起稿,不是勾勒,而是如同开山裂石般,劈开了一片混沌的黑暗!浓黑的炭粉瞬间在纸面晕开,形成一片沉重的、压抑的阴影区域。
楚恬(陆沉身体)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这不是楚恬的风格!楚恬画画,起笔往往是轻柔的、试探性的,像春风拂过水面。
而陆沉这一笔,充满了暴戾的宣泄感!他能驾驭吗?这具身体能承受这种灵魂驱动的、近乎粗暴的表达方式吗?
陆沉仿佛没有感觉到任何阻滞。炭笔在他手中,不再是细腻描绘的工具,而变成了一柄锋芒毕露的刻刀!他运笔如飞,动作大开大阖,手腕带动着整个手臂的力量,在纸面上疯狂地刮擦、涂抹、切割!大块大块浓重的黑色被堆砌起来,形成扭曲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背景。
他的动作太快了,快得超出了“楚恬”身体应有的极限!纤细的手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颤抖,额头上迅速沁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但他浑然不觉,眼神死死盯着纸面,仿佛要将所有的愤怒和控诉都倾注进去。
直播间里,寥寥无几的观众被这狂野的、与主播头像(陆沉)和模糊身形(楚恬)形成巨大反差的作画方式惊住了。
【卧槽!这画风……好狂野!】
【主播手速好快!这确定是画画不是拆墙?】
【感觉主播在发泄什么……好强的怨气!】
【标题的校花呢?画了个寂寞?黑乎乎一片?】
周婧也皱起了眉头。这楚恬在搞什么鬼?发疯吗?
就在这时,陆沉的动作骤然一变!
他手中的炭笔从狂放的横扫,瞬间切换成极其精细的点戳和短促的排线。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反而更快!就像最精密的仪器在运作,炭笔的尖端在浓黑的背景上快速跳跃、勾勒、提白!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
在那片混沌的、压抑的黑色深渊中,一点刺目的“白”被硬生生地“抠”了出来!那是一个人的侧脸轮廓!紧接着,是额头、眉骨、鼻梁、嘴唇、下巴……线条精准、流畅、带着一种冰冷的解剖般的锐利!
那张脸,在浓重黑暗的衬托下,如同漂浮在深渊之上的幽灵,惨白,精致,却又透着一股令人不安的诡异感。
眉眼被刻意描绘得过分柔媚,眼波流转,带着钩子,但微微上扬的嘴角,那抹看似甜美的笑容,却因为炭笔精准的阴影处理,透出一股刻骨的虚伪和算计。
虽然只是初具雏形,但那张脸的辨识度……太高了!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爆炸了!
【我靠!这脸……这脸是周婧?!嘉南一中那个校花?!】
【虽然画风黑暗,但这五官特征太明显了!就是她!】
【主播牛逼!这是要正面开撕啊?!标题诚不欺我!】
【‘完美校花’的第一种面孔……虚伪?感觉有大事!在线人数怎么才几十?快分享啊兄弟们!】
在线人数开始飙升!几十,一百,两百……分享链接在嘉南一中的学生私下群里疯狂传播!无数人涌了进来!
废弃美术室里,楚恬紧张地盯着屏幕,又担忧地看着陆沉。他额头的汗更多了,脸色也有些发白,显然这种高强度的、超越身体习惯的作画方式,对精神和体力都是巨大的消耗。但她不敢打扰,只能祈祷设备不要出问题,祈祷时间足够!
陆沉的笔没有丝毫停顿。勾勒出那张虚伪的“女神”面孔后,他的炭笔如同手术刀般向下移动。他开始刻画周婧的脖颈。纤细的脖颈,线条优美,但在锁骨的位置,炭笔的力道陡然加重!
“嚓嚓嚓!”
炭粉被狠狠刮擦堆积,形成一道深不见底的、如同裂痕般的阴影!紧接着,他用笔尖极其刁钻地在阴影边缘提白、勾勒——一条项链的轮廓清晰地浮现出来!
那不是普通的项链。吊坠是一个极其夸张、造型繁复、带着强烈拜金气息的钻石字母——“L”。字母的每一个切面都被精心描绘,反射着虚假的光芒。而项链的链条,则被陆沉用一种近乎讽刺的手法,画成了扭曲的、荆棘的形状,紧紧缠绕着那截纤细的脖颈,仿佛随时会勒入皮肉!
【L?哪个L?】
【钻石项链?荆棘链子?这隐喻……窒息的爱?还是被金钱捆绑?】
【周婧不是一直标榜清纯独立吗?这画打脸好狠!】
陆沉对弹幕的喧嚣充耳不闻。他的笔继续向下,落到周婧的肩膀位置。这一次,他不再描绘具体的形体,而是用炭笔侧锋,快速、潦草地涂抹出几道模糊的、西装革履的男人剪影。
那些剪影姿态各异,或搂抱,或递出酒杯,或做出暧昧的手势。他们如同鬼魅般环绕在周婧的肩膀周围,虽然面目模糊,但那油腻的、充满占有欲的气息却透过炭笔的线条扑面而来!
【我艹!这是暗示……陪酒?交际?】
【那些男人剪影……虽然看不清脸,但这感觉……好恶心!】
【校花私下玩这么开?人设崩得稀碎啊!主播有实锤吗?】
画面至此,已经充满了爆炸性的信息量和强烈的视觉冲击!一个外表光鲜、内里虚伪、被金钱物欲和混乱关系缠绕的“校花”形象,跃然纸上!直播间的人数已经突破了五百,弹幕疯狂滚动,各种猜测、惊呼、求证刷满了屏幕。
周婧坐在教室里,看着屏幕上那张被炭笔无情解剖、丑态毕露的“自己”,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精心维持的形象,她最隐秘的伤疤,正在被当众血淋淋地撕开!
巨大的恐慌和羞愤如同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脏,让她浑身发抖!她猛地站起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眼神怨毒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楚恬!你找死!”她失态地尖叫一声,不顾周围同学惊愕的目光,疯了一样冲出教室!她要去那个老鼠洞!她要亲手撕了那个贱人!
废弃美术室内,气氛紧张到了极点。陆沉的体力似乎快到极限了,握笔的手指微微痉挛,呼吸也变得粗重。但他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更加炽烈!最关键的部分来了!
他的炭笔,如同最精准的狙击枪,移向了画面右下角——周婧垂在身侧的手。
那只被描绘得纤细优美的手,此刻正握着一个东西。
陆沉运笔如飞,炭笔的尖端在纸面上快速勾勒出那个东西的轮廓——一个翻开的、样式老旧的硬皮笔记本。笔记本的封面上,几个模糊但足以辨认的字迹被快速点出:“张XX 账册”。
账册内页,他没有画具体的数字和文字,而是用极其潦草却充满力量的线条,画满了向下坠落的、扭曲的“?”符号!这些金钱符号如同沉重的枷锁,又如同污秽的雨点,密密麻麻地砸落在笔记本上,也砸落在周婧那只握着账册的手上!
【张XX?账册?金钱符号?卧槽!这是……她舅舅张主任?!】
【贪污?!挪用公款?!】
【这瓜太大了!主播你保真吗?!这是要进去的啊!】
【校花和她舅舅……握草!细思极恐!怪不得她能那么嚣张!】
【实锤!这绝对是实锤!主播牛逼!(破音)】
直播间彻底疯了!在线人数冲破一千大关!弹幕密集得几乎看不清画面!分享链接像病毒一样扩散!嘉南一中内部更是炸开了锅!无数学生偷偷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名为“画皮人”的直播间,震惊地看着这场针对校花和教导主任的公开处刑!
“砰!”
一声巨响,废弃美术室那扇本就老旧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开!门板撞在墙上,发出痛苦的呻吟。
周婧如同疯魔般冲了进来!她栗色的卷发凌乱,精致的妆容因为极致的愤怒和扭曲而显得狰狞可怖!
她的眼睛死死盯住桌子后面那个握着炭笔的、属于楚恬的瘦小身影,又猛地扫向电脑屏幕——屏幕上,那张揭露了她和她舅舅所有肮脏秘密的画作,正被无数人围观、解读、传播!
“楚恬!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周婧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母兽,不管不顾地朝着桌子后面的陆沉(楚恬身体)扑了过去!
她长长的指甲,直直地抓向“楚恬”的脸!她要毁掉这张脸,毁掉这个胆敢揭穿她的人!
“小心!”楚恬(陆沉身体)一直紧绷的神经在看到周婧破门的瞬间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几乎是本能地,爆发出属于陆沉身体的力量和速度,一个箭步从电脑前冲了过去,高大的身躯如同盾牌般,猛地横插在周婧和陆沉(楚恬身体)之间!
周婧的指甲带着风声,狠狠抓下!
“嗤啦——”
布料撕裂的声音刺耳地响起!
楚恬(陆沉身体)抬起手臂格挡,周婧尖利的指甲瞬间划破了陆沉校服外套的袖子,在下面小麦色的手臂肌肤上,留下了几道清晰的血痕!火辣辣的疼痛传来,楚恬却眉头都没皱一下,反而借着格挡的力道,猛地向前一推!
“滚开!”
巨大的力量差距下,周婧被推得一个趔趄,高跟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面上,险些摔倒。她扶住门框才勉强站稳,看着挡在“楚恬”面前的“陆沉”,看着他手臂上渗血的抓痕,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冰冷保护欲,一股更加疯狂的嫉妒和怨恨冲垮了她的理智!
“陆沉!你眼睛瞎了吗?!她是个疯子!她在污蔑我!她在毁我!”周婧指着陆沉(楚恬身体)尖叫,眼泪混着眼线液流下,在脸上冲出黑色的沟壑,“你看看她画的都是什么?!那是诽谤!是犯罪!你居然护着这个巫婆?!”
陆沉(楚恬身体)在周婧破门的瞬间,只是微微侧身,用身体护住了桌上的画,手中的炭笔依旧稳稳地指着纸面。他缓缓抬起头,看向状若疯癫的周婧,棕色的瞳孔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片深海般的平静和……怜悯。
“污蔑?”他开口,声音是楚恬的,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他用炭笔的尾端,轻轻点了点画面上周婧那只握着“账册”的手,“是不是污蔑,你心里最清楚。周婧,你和你舅舅做的那些事,真以为天衣无缝吗?”
他的目光扫过周婧惨白的脸,又落到电脑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
“看看,大家都在问,‘实锤呢?’”
他微微歪了歪头,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充满了嘲弄。
“你猜,如果我现在告诉大家,这本‘账册’的实物照片,此刻就藏在……”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却意有所指地、极其缓慢地,扫过周婧此刻紧紧攥在手里的、那个最新款的限量版手包。
周婧如遭雷击!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她下意识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包,仿佛里面藏着致命的毒蛇!那里面……确实有东西!是她偷偷备份的、她舅舅张主任一些见不得光账目的照片!
她留着,原本是作为自保和要挟舅舅的筹码!楚恬……不,眼前这个人……怎么会知道?!这个眼神……这个洞悉一切的眼神……绝不可能是楚恬!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她,比刚才看到画作被曝光更甚!她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框软软地滑坐在地,失魂落魄,面无人色。
直播间里,目睹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闯入者”闹剧和主播那句意犹未尽、指向性极强的暗示,弹幕彻底陷入了癫狂!
【实锤照片在包里?!主播快说清楚啊!】
【校花吓瘫了!这反应……绝对有鬼!】
【张主任的账册照片?!惊天大瓜!主播别停!】
【保护我方主播!那个疯女人被抓伤了!报警!】
【主播快跑!感觉教导处的人马上要来了!】
仿佛为了印证最后一条弹幕,走廊远处,传来了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中年男人气急败坏的怒吼:
“反了天了!哪个班的在搞封建迷信直播?!给我把门砸开!”
是张主任!他终于被惊动了!而且听声音,不止他一个人!
楚恬(陆沉身体)脸色骤变!陆沉(楚恬身体)也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计划被打断了!张主任带人来了!
“关掉直播!保存画!”陆沉(楚恬身体)当机立断,语速飞快。
楚恬立刻扑回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化作残影!结束推流!清除本地临时文件!退出账号!关机!动作一气呵成!同时,陆沉迅速将桌上那张充满冲击力的素描画小心地卷起来,塞进旁边一个废弃的画筒里。
就在电脑屏幕刚刚暗下去,风扇的嗡鸣声停歇的瞬间——
“砰!砰!砰!”
更加粗暴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张主任暴怒的咆哮:
“开门!楚恬!陆沉!我知道你们在里面!立刻开门接受调查!否则后果自负!”
木门在猛烈的撞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锁处已经开始变形崩裂!灰尘簌簌落下。
陆沉(楚恬身体)迅速将画筒塞到楚恬(陆沉身体)手里,低声道:“藏好!”然后,他深吸一口气,走到瘫软在地、眼神涣散的周婧身边,弯下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飞快地说了一句话。
周婧涣散的瞳孔猛地一缩,如同听到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咒语,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惊恐地看着陆沉(楚恬身体),仿佛在看一个魔鬼。
“轰隆!”
门锁终于被彻底撞开!几个身材高大的保安在张主任的带领下,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张主任那张平时总是端着架子的胖脸,此刻因为暴怒而涨成了猪肝色,细小的眼睛里喷射着恶毒的火光。
他一眼就看到了瘫坐在地、狼狈不堪的周婧,又扫向站在一旁、手臂带伤的“陆沉”,最后,那淬毒般的目光死死钉在了站直身体、面无表情的“楚恬”身上!
“好!好得很!”张主任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变调,他指着陆沉(楚恬身体)的鼻子,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对方脸上,“楚恬!你搞封建迷信,散布谣言,污蔑师长,现在还敢公然殴打同学?!简直是无法无天!伤风败俗!”
“还有你!陆沉!”他猛地转向楚恬(陆沉身体),看着她手臂上的血痕,眼神更加阴鸷,“助纣为虐!包庇这种道德败坏的学生!你也被她蛊惑得不轻!”
“给我把这两个人!还有周婧同学,都带到教导处去!”张主任对着保安吼道,“立刻!马上!封锁现场!把那个搞封建迷信的设备给我找出来!查!彻查!”
保安立刻上前,就要动手抓人。
“等等!”陆沉(楚恬身体)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张主任的咆哮。他抬起头,迎向张主任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棕色的瞳孔里没有任何慌乱,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张主任,你说我污蔑师长,殴打同学,伤风败俗?”
他微微向前一步,小小的身体在几个高大的保安包围下显得异常单薄,但那股气势却丝毫不弱。
“证据呢?”
“直播录像?污蔑你的画?”他摊开空空如也的双手,“在哪里?谁看见了?”
他的目光扫过瘫软在地、如同惊弓之鸟的周婧。
“周婧同学自己摔倒了,我出于同学情谊想去扶她,怎么就成了殴打?至于伤风败俗……”
陆沉(楚恬身体)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近乎残酷的弧度。
“这个词,还是留给真正需要它的人吧。比如,”他的声音陡然压低,带着一种冰冷的、洞穿人心的力量,“那些账目对不上,需要靠挪用公款和收受贿赂来填补窟窿的人。”
张主任脸上的肥肉猛地一颤!如同被最毒的蛇信子舔过!他眼中的暴怒瞬间被一股难以遏制的惊骇取代!他死死盯着“楚恬”,仿佛第一次真正认识这个沉默寡言的女生。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难道……难道周婧那个蠢货真的……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指着陆沉(楚恬身体)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句轻飘飘的威胁,比任何刀剑都更锋利,精准地刺中了他最致命的要害!
现场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保安们面面相觑,不敢贸然动手。周婧蜷缩在地上,抖如筛糠。楚恬(陆沉身体)紧紧握着藏在身后的画筒,手心里全是冷汗,紧张地看着陆沉和张主任无声的对峙。
张主任的脸色变幻不定,惊疑、恐惧、暴怒、算计……种种情绪在他那张胖脸上交织。最终,那深不见底的恐惧压倒了暴怒。他不能赌!他不敢赌这个“楚恬”手里到底掌握了什么!万一她真的知道什么,甚至……有证据……
“哼!”张主任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试图维持最后的威严,“牙尖嘴利!颠倒是非!楚恬,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脱处分?”
他阴冷的目光扫过“楚恬”,又扫过“陆沉”,最后落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周婧身上。
“今天的事,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败坏!你们三个,都跟我去教导处!把事情经过,给我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至于处分……”他刻意拖长了语调,带着浓重的威胁,“就看你们认错的态度了!”
他不敢再提直播,不敢再提画,甚至不敢再提“伤风败俗”的具体内容。他只想把这三个知情者都控制起来,尤其是这个突然变得无比危险的“楚恬”!
“带走!”张主任一挥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色厉内荏。
保安们不再犹豫,上前分别架起瘫软的周婧,又示意楚恬(陆沉身体)和陆沉(楚恬身体)跟他们走。
楚恬(陆沉身体)的心沉了下去。虽然暂时逼退了张主任最凶猛的攻击,但危机远未解除。教导处,那将是张主任的主场。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逼问、恐吓、甚至构陷!尤其是陆沉,他现在是“楚恬”,是张主任首要的报复目标!他刚才那句威胁,彻底激怒了这条毒蛇!
她担忧地看向陆沉(楚恬身体)。陆沉也正看向她,棕色的眼眸深处,没有任何恐惧,只有一片冰冷的、如同淬火寒铁般的坚定。他微微动了动嘴唇,无声地传递了一个信息:别怕,按计划来。
教导处办公室的门被粗暴地关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窥探的视线。
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张主任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摁灭了四五个烟头,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和一种无形的压力。
周婧被单独安置在角落的椅子上,依旧是一副失魂落魄、惊魂未定的模样,低着头,长长的卷发垂下来遮住了脸,身体还在轻微地发抖。两个保安守在门口,如同两尊门神。
楚恬(陆沉身体)和陆沉(楚恬身体)并排站在办公桌前。楚恬的手臂上,那几道被周婧指甲划出的血痕已经不再流血,但翻开的皮肉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陆沉(楚恬身体)则站得笔直,小小的身躯承受着张主任毒蛇般的审视。
“说吧。”张主任终于开口,声音像是砂纸摩擦,带着压抑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躁,“谁指使的?那个直播,那幅画,是谁的主意?那些污蔑我和周婧同学的话,是谁编造的?账号是谁的?设备哪里来的?同伙还有谁?”
他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如同密集的冰雹,试图用气势和连续的逼问击垮对方的心理防线。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子,主要剜向陆沉(楚恬身体)。
陆沉(楚恬身体)抬起眼,眼神平静无波:“张主任,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午休时间,我和陆沉同学只是去那间废弃的美术准备室找点旧画具,碰巧遇到了情绪失控的周婧同学。她冲进来就对我进行辱骂和人身攻击,陆沉同学为了保护我,才被她抓伤了手臂。至于什么直播、什么画、什么污蔑,我完全不知情。”
他的声音清晰、平稳,逻辑严密,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反而坐实了周婧“无故伤人”的行为。
“你放屁!”张主任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笔筒都跳了一下!他指着陆沉(楚恬身体)的鼻子,“楚恬!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那么多同学都看到了!那个直播!那个顶着陆沉头像的账号!画的就是周婧!画的就是那些不堪入目的内容!你还敢狡辩?!”
“看到?”陆沉(楚恬身体)微微歪头,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谁看到了?有录像吗?有截图吗?张主任,办案要讲证据。难道仅凭几个捕风捉影的‘听说’,就能定我的罪?那我还听说……”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张主任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张主任您办公室的保险柜里,藏着不少好东西呢。是不是也能凭这个‘听说’,就打开看看?”
“你!”张主任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陆沉的手指抖得像得了帕金森。又是威胁!这个该死的丫头,句句都往他的死穴上戳!他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掐死她,但理智告诉他,不能!他必须拿到证据!必须让她闭嘴!
他强压着杀人的冲动,转向楚恬(陆沉身体),语气稍微缓和,但依旧带着压迫:“陆沉!你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楚恬胁迫你?或者她用那些歪门邪道迷惑了你?你是个好学生,前途无量,不要被她拖下水!只要你把真相说出来,指认她,我保证,今天的事,你只是被牵连的受害者,既往不咎!竞赛资格,我也能帮你争取回来!”
这是**裸的利诱和分化!张主任知道陆沉(在楚恬身体里)最在意什么——物理竞赛保送资格!
楚恬(陆沉身体)心中冷笑。她迎着张主任那看似“为你着想”实则阴险的目光,挺直了背脊,用属于陆沉的、低沉而坚定的声音回答:“张主任,我刚才已经说过了。我和楚恬同学只是去找画具,遇到了周婧同学情绪失控袭击她,我上前阻止,因此受伤。
这就是全部真相。我没有被胁迫,也没有被迷惑。我不知道什么直播和画。”她顿了顿,补充道,“至于竞赛资格,我相信学校的公正。如果因为我保护同学而受到牵连被取消资格,那么这种靠歪门邪道才能获得的资格,我陆沉,不要也罢。”
掷地有声!不卑不亢!甚至反将了张主任一军!
张主任的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黑。分化瓦解失败!这两个人,像两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油盐不进!
他猛地转向角落里的周婧,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迁怒和逼迫:“周婧!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楚恬在搞鬼?!她怎么威胁你的?!你说出来!舅舅给你做主!”
这一声“舅舅”,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周婧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她缓缓抬起头,露出一张哭花了妆、苍白而惊惶的脸。她的目光先是茫然地扫过张主任那张因为愤怒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又扫过站得笔直、眼神冰冷的“楚恬”,最后落在“陆沉”手臂上那刺目的伤痕上。
她想起了冲进美术室时,“楚恬”那洞穿一切的眼神,想起了她在自己耳边说的那句如同魔咒般的话……巨大的恐惧再次攫住了她。她不能说实话!她不能把舅舅牵扯得更深!否则……否则那个人说的后果……她承担不起!
“我……我……”周婧的嘴唇哆嗦着,眼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往下掉,“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是……就是看到楚恬鬼鬼祟祟去了那间屋子……我以为她又搞什么邪术……我害怕……我冲进去……我情绪太激动了……我抓伤了陆沉……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她语无伦次,颠三倒四,最后干脆捂着脸,呜呜地哭了起来,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张主任简直要气疯了!他指着周婧,手指抖得说不出话:“你……你……” 他精心策划的逼供,竟然被自己最信任的外甥女临阵倒戈了!她不仅没有指认楚恬,反而把责任全揽在了自己身上!这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废物!”张主任再也忍不住,抓起桌上的一个文件夹,狠狠砸在地上!文件夹散开,纸张飞了一地。“都是废物!”
他像一头困兽,在办公室里焦躁地踱步,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所有逼问的途径都被堵死了。没有直播录像(他知道对方肯定处理干净了),没有画作(被藏起来了),唯一的“人证”周婧反水自认伤人……他手里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能钉死楚恬!反而自己被对方捏住了致命的把柄!
巨大的挫败感和更深的恐惧啃噬着他。他不能就这么算了!他必须找回场子!必须给这两个胆敢威胁他的学生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
他猛地停下脚步,阴鸷的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楚恬”和“陆沉”脸上来回扫视,最后,定格在“楚恬”身上。
“好!好!好!”他连说三个好字,声音阴冷得如同地狱刮来的风,“你们嘴硬是吧?互相包庇是吧?周婧承认伤人是吧?”
他走回办公桌后,猛地拉开抽屉,拿出一本厚厚的《学生违纪处分条例》,翻得哗哗作响。最后,他拿起笔,在一份空白的处分决定书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笔尖几乎要戳破纸背!
“高三(7)班学生楚恬!”他抬起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向陆沉(楚恬身体),“在校期间,行为不端,屡次引发不良影响,虽无直接证据证明其参与封建迷信直播及污蔑师长,但其行为举止怪异,与同学关系紧张,间接导致周婧同学情绪失控伤人事件!严重影响校园秩序和风气!经研究决定,给予楚恬同学——”
他刻意拖长了声音,一字一顿,如同宣判:
“记大过处分一次!并全校通报批评!”
冰冷的处分如同重锤落下!
虽然早有预料,但当这顶“大过”的帽子真的扣下来,而且是如此蛮横无理、充满报复意味的理由时,楚恬(陆沉身体)还是感到心脏被狠狠攥紧!
记大过!全校通报!这将如同烙印,深深烙在“楚恬”的档案上!成为她永远洗刷不掉的污点!直接影响她的高考录取!张主任这一招,毒辣至极!他无法从□□上消灭他们,就从名誉和前途上彻底摧毁!
她愤怒地看向陆沉(楚恬身体)。他依旧站得笔直,棕色的瞳孔深处,仿佛有风暴在凝聚,但脸上却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只有一片冰冷的、近乎凝固的平静。仿佛承受这处分的,并不是他自己。
张主任看着“楚恬”那无动于衷的表情,心中的邪火更旺。他猛地又转向楚恬(陆沉身体):
“高三(7)班学生陆沉!”
楚恬的心猛地提起。
“在周婧伤人事件中,虽属防卫,但处理方式不当,未能及时制止事态扩大!且此前因不明原因缺席训练、成绩波动,行为多有反常!综合考量,给予陆沉同学——”
他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措辞,最终阴冷地吐出:
“严重警告处分一次!并取消本学期所有评优评先资格!”
严重警告!虽然没有大过那么致命,但同样是不光彩的记录!取消评优资格,更是彻底断送了陆沉通过其他途径争取荣誉的可能!张主任这是要将他们两人,一起打压!
张主任放下笔,将那张墨迹未干的处分决定书“啪”地一声拍在桌上,身体前倾,双手撑在桌面上,如同俯视猎物的秃鹫,脸上露出一种混合着报复快意和阴森威胁的扭曲笑容。
“处分,不是结束。”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毒蛇吐信般的嘶嘶声,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楚恬(陆沉身体)和陆沉(楚恬身体)脸上反复穿刺,“只是一个开始。”
他的目光最终停留在陆沉(楚恬身体)那张平静得过分的脸上,嘴角的弧度咧得更大,露出森白的牙齿。
“楚恬同学,陆沉同学,我奉劝你们一句。年轻人,不要太气盛。有些秘密……知道得太多,揣得太紧,对自己,没好处。”
他刻意加重了“秘密”两个字,眼神如同淬了毒的钩子。
“身体不舒服,或者……状态不稳定的时候,就安分一点。”他的话语充满了暗示,“否则,下次就不是记过这么简单了。万一你们这种‘异常状态’不小心……被更多人知道,甚至被某些‘特殊’的部门注意到……那后果,恐怕就不是你们能承担得起的了。到时候,别说高考,别说竞赛,你们的人生……呵呵……”
他发出一串令人毛骨悚然的冷笑。
“都会彻底完蛋。”
**裸的威胁!用他们互换身体的秘密作为终极武器!张主任在警告他们:他可能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如果他们再敢轻举妄动,他不惜鱼死网破,将这个匪夷所思的秘密捅出去!让“楚恬”和“陆沉”彻底沦为被研究的怪物或者社会的弃儿!
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冻结了。连角落里哭泣的周婧都忘记了抽噎,惊恐地抬起头。门口的两个保安也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楚恬(陆沉身体)感到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从脚底蔓延至全身!她下意识地看向陆沉(楚恬身体)。
陆沉(楚恬身体)依旧站在那里。午后的阳光透过百叶窗的缝隙,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颤动的阴影。他的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异常清晰,也异常冷硬。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了眼帘。
那双属于楚恬的、棕色的眼眸深处,风暴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如同寒潭般的沉寂。那沉寂之下,涌动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疯狂的决绝。
他没有看张主任那张写满威胁和恶毒的胖脸,目光仿佛穿透了墙壁,投向了某个未知的、充满硝烟的战场。
他的嘴唇,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没有声音发出。
但楚恬(陆沉身体)却清晰地“听”到了那无声的宣战,如同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响:
“那就试试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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