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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五层电梯门缓缓开启的刹那，八名身着黑色制服的守卫同时绷直了脊背。
当他们看清来人的面容时，整齐划一地以四十五度角躬身行礼，黑色西装下摆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
“主！”颤抖的声音里混杂着难以抑制的敬畏与狂喜。
对于这些初拥不久的低等血族，平日里连仰望秦麟背影的资格都没有。
紧接着，守卫们又向随行的中年吸血鬼行了个标准的三十度礼，“大人！”动作虽恭敬，却明显少了方才那份战栗般的激动。
但当他们的目光扫过李乐一时，整齐的节奏突然出现了微妙的停顿。
八双猩红的眼睛互相交换着困惑——这好像是个人类吧？应该不用行礼吧？
中年吸血鬼的额角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见我都刻意站在那人类身后半步的位置吗？！！
李乐一看着中年吸血鬼对着守卫们疯狂使眼色的样子，不由有点好笑，像极了既要讨好董事长，又要带实习生，还得防着“关系户”的倒霉主管。
秦麟走到金属门前，门扇无声滑开。
李乐一的目光从守卫身上掠过，穿透甬道，在尽头那扇足有半米厚的合金闸门上停留，“又是八名守卫，又是合金门的……难道除了失败品和实验体，还有别的？”
“没有。”秦麟向甬道走去。
两名守卫立即跟上，剩下六人如雕塑般纹丝不动。
“那这一层是什么？”李乐一跟在秦麟身后走着。
“你可以猜猜。”
“这我哪猜得出来。”
“和我们有关。”
“你们？”李乐一的眉头拧成结，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足足十秒，他突然抬眸，“转化中的人类？”
“聪明。”秦麟停在合金闸门前，侧脸浮现赞许的神色。
李乐一又仰头看向通风管网，“若是转化成功就带上一楼，若是失败直接扔进负四层？”
守卫们启动双重虹膜认证的瞬间，秦麟的鼻音与安全锁的电子音完美重合。
液压装置开始运转时，中年吸血鬼终于敢掏出手帕擦拭他湿透的鬓角。
“一个人开不了这门吗？”李乐一想起负四层那套繁琐的双人认证系统。
“可以。”
李乐一斜睨了秦麟一眼，“说白了，就是懒呗。”
话音未落，中年吸血鬼和两名守卫，身形一僵。
“等你活个千年，指不定比我还懒。”
“哼——我可不想活那么久。”
合金闸门滑开的瞬间，李乐一的鼻腔率先捕捉到那股难以名状的气味——不是腐尸的恶臭，而是某种更为隐秘的、带着金属腥味的酸腐气息。
就像走进一座被反复冲刷却永远洗不净的屠宰场，消毒水与排泄物混合的气味顽固地渗入每一寸空气。
秦麟优雅地靠在门框上，“就站门口看吧。”他的语气温柔得像在介绍艺术展览。
负五层的全景在李乐一视网膜上炸开。
蜂巢般的隔间里，无数人影在哀嚎、抽搐、打滚。
最近处的舱室内，少女正用前额反复撞击强化玻璃，“咚、咚”的闷响中，她额角绽开的血肉在透明屏障上涂抹出抽象的血色图腾。
整个空间回荡着指甲刮挠金属的锐响，像千万只蟋蟀在啃食脑髓。
某个舱体突然爆发出非人的尖啸，那声音让李乐一后颈的汗毛集体倒竖。
他看见一个男人正用折断的指骨在舱壁上刻划歪斜的“杀了我”。
秦麟的皮鞋尖在地面轻叩，与远处舱体里断续的祈祷声形成诡异的二重奏，金属地面将鞋尖的敲击声放大成心跳般的回响。
“同情他们？”秦麟的目光如手术刀般精准，将李乐一脸上的每一丝微表情都解剖殆尽。
“若是自愿的，那我还不如去同情楼上的实验体。”
“如果我说是强迫的呢？”秦麟的声音突然放轻。
“你？”李乐一鼻腔里挤出一声短促的嗤笑。
秦麟忽然绽开堪称明媚的笑容，“在你看来，我是什么好人？”
李乐一向前逼近半步，“怎么，你还有强迫人的前科？”
“没，但不保证以后不会有。”秦麟意味深长地凝视着他，瞳孔深处泛起金色。
李乐一猛然抬手，食指如剑直指秦麟咽喉，“别打我主意，我说过，我不想变成吸血鬼。”
秦麟优雅地抬手，指尖轻描淡写地将李乐一的食指拨开一寸，“放心，暂时还没到非要把你变成血族的程度。”
李乐一突然展颜一笑，那笑容灿烂得令人毛骨悚然，“最好不会有那么一天，不然……那就只能比比看，是我死的快，还是你救的快咯。”
秦麟眼中骤然迸发出刺目的金光，整个虹膜在刹那间被非人光芒占据，连周围的空气都为之震颤，“李乐一。”
李乐一敛去所有表情，眼神锐利得仿佛能割裂空间，在灯光下泛着致命冷光。
两名守卫不着痕迹地挪到中年吸血鬼身后，像寻求庇护的幼兽。
中年吸血鬼恶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自己也悄悄后退两步。
心中求爷爷告奶奶——小祖宗，你自己作死，别连累我呀，我还在旁边站着呢，别伤及无辜啊！！！
无形的杀气在甬道内盘旋，温度骤降，连墙壁都结出细密的霜花。
仿佛过去一个世纪，秦麟眼中的金光才渐渐消退。
他缓缓收回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你赢了。”
李乐一突然闪电般出手，食指轻佻地挑起秦麟的下巴，“别不开心嘛……万一以后我改变主意了呢？”
话音未落，他已如一阵风般窜向电梯，只留下晃动的衣角。
秦麟凝视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
电梯缓缓上升，密闭空间里凝固着三种截然不同的气场。
李乐一嘴角快咧到耳根。
秦麟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中年吸血鬼生无可恋地贴着电梯壁，恨不得当场化作一缕青烟。
中年吸血鬼透过金属倒影，偷瞄那两位祖宗。
他原以为这场折磨终于要结束了，那小祖宗会跟着秦麟回顶楼去。
谁知道……
这小祖宗说，正好到血宠的用餐时间了，想体验一下这边的血宠生活。
哎——
……
一楼餐厅内，血宠们正安静地享用着餐点，银制餐具与瓷盘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当大门被推开时，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中年吸血鬼那张写满“我想辞职”的脸上。
而当他身后晃出李乐一的身影时，餐厅里顿时泛起一阵幸灾乐祸的暗流——看这个嚣张的人类，终究还是沦落到和我们一样的境地。
这份窃喜还没在嘴角成型，就被随后踏入的身影碾得粉碎。
银制餐具叮叮当当砸落一桌，所有人触电般弹起，却在秦麟阴鸷的目光中僵在原地。
“吃你们的饭。”短短五个字让室温骤降十度。
众人像被按了慢放键般缓缓落座，刀叉再不敢碰触餐盘，连咀嚼都变成了无声的默剧。
秦麟随意落座的身影，在众人眼中却像王座般令人窒息。
而始作俑者李乐一，正哼着小曲在点餐区蹦跶。
秦麟太阳穴突突直跳，他指尖轻叩桌面。
[这臭小子……为了躲我……]
[来血宠餐厅吃饭，都给我想出来了……]
[呵……我倒要看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
晚餐后，中年吸血鬼刚松开的领带又猛地勒紧。
那个小祖宗居然还要去图书馆！
他绝望地看着李乐一明亮的眼睛，仿佛看到自己永无止境的加班夜。
连秦麟都有种被气到肺疼的感觉。
三人——确切地说是一人两吸血鬼，踏入了图书馆。
秦麟径直走向皮质沙发，修长的身躯慵懒地陷进柔软的靠垫中，闭目养神。
而那位倒霉的中年吸血鬼，则不得不拖着沉重的步伐，亦步亦趋地跟在李乐一身旁，穿梭于散发着墨香的书架之间。
……
直到晚八点的钟声响起，李乐一才抱着七八本“战利品”心满意足地离开。
中年吸血鬼瞬间满血复活，以猎食般的速度冲向排班血族的房间，把门摔得震天响。
他一把将一脸茫然的同僚揪了起来，把积压了三百年的怨气化作一连串优雅的古典脏话。
……
顶层空间流淌着肖邦的夜曲，水晶吊灯将暖黄光晕洒落在真皮沙发上。
李乐一盘腿而坐，《血族历史》的烫金标题在他指尖折射出细碎金芒。
躺在一旁的秦麟，安静得像个雕塑，只有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这位古老存在确实需要片刻休憩。
或者说，假装需要休憩。
李乐一的目光从泛黄书页缓缓上移，落在秦麟那张看似沉睡的面容上，发现对方睫毛投下的阴影纹丝未动。
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书脊上凸起的荆棘纹样，突然意识到这触感像极了某人的犬齿。
[这老狐狸……装睡技术倒是登峰造极……连颈动脉都控制得完美无缺。]
[不让我走？]
他索性放松身体。
[哼——不走就不走。]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前两次饮血后的经历清晰地浮现，似乎都是在沉睡之后，那些该死的副作用才会找上门来。
[只要保持清醒，副作用就无效。]
……
时间流逝。
6:00的电子闹铃划破寂静的瞬间，李乐一看见秦麟左手小指微不可察地颤了颤。
他故意让书页发出哗啦声响，“麒麟。”
“嗯？”
“和你说一声，我上班去了。”
“嗯。”
“书能带走吗？”
“嗯。”
李乐一强忍着笑意，将书本紧紧抱在胸前，快步走向玄关。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显然是在极力克制着即将爆发的笑声。
随着一声轻微的“滴——”电子音响起，整个空间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秦麟慢慢睁开双眼，狠狠地叹了口气。
[这臭小子……竟然死撑着一晚上没睡……]
[他该不会认为，副作用和睡眠有关吧？]
[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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