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假期的第一天，汤慈荣就去了趟医院。护士告诉他，病人已经出院了。
他再次打电话，发消息，都没有联系到舒有季。
几天前，舒有季熟练地走着回忆中的路线，推开家门。
家的感觉很温馨，比冰冷的医院好多了。
“有有啊，你先回房间休息下，等下做好饭了，外婆再叫你。”曾小梅放下手中东西。
“是啊，有有回房间好好休息。”宋晓城红着眼睛，出院时医生可都交代了，要有有好好休息，一有情况立马送医院。
本来他们不同意舒有季出院，因一句。
“外公外婆，我不喜欢医院，这里好冷没有家里温暖。”
舒有季上了楼，躺在了从小睡到大的软床上。呼吸渐渐变得越来越沉，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后来，她是被杯子打碎的声响吵醒的。
舒有季从梦中惊醒，撑起身子坐起，下了床，穿着拖鞋走到门口，抬手准备打开门时，门外传来舒宇池的哭声。
曾小梅怀里抱着哭闹的舒宇池，哄着：“宇池不哭不哭。”
“你说你早干嘛去了，现在有有生病了，住医院了才良心发现。”外公脸色很难看。
宋佳看过检查报告后，心中些许自责。她虽不喜欢舒有季，却也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爸，我们把有有送到国外去，一定会有点法子。”
舒庭正低头看着检查报告，心里也是慌的，他无法相信自己的女儿真的会面临失去生命的危险。
回想着，他第一眼看到舒有季时，心里是很高兴的，后来也因他和宋佳第一胎只想生个男婴，不打算生二胎。
女婴长大总归是要嫁人的，男婴才会是家里的顶梁柱。
后面才有了舒宇池。
舒庭正是家里唯一的男子，原本有个妹妹，不料雨天路滑，父母开车接妹妹回家出了车祸，三人无一人生还。
后来，创业的时候遇见了宋佳，自从娶了宋佳，他就把曾小梅宋晓城二老当成亲生父母照顾，宋佳人很好就是性子急，他迁就她，也很包容她。
对待舒有季，他其实早就为她打算好了未来的路，若她另有打算，或是想找个普通人家嫁了，只要她愿意嫁，那他也同意。
房内窗帘拉紧，漆黑一片，舒有季的手放在门把上，压下。
她看着楼下，睫毛微微颤着。她心目中那个从不爱她的妈妈，此刻扯着外公的衣摆，跪在了白色花纹的地板上。
“爸妈，我知道错了。”宋佳哽咽，哭腔说，“我亏欠她太多了，我不该在生下她后，就对她不闻不问。”
舒庭正扶了扶眼镜，挺直的背也弯曲了下来，朝着二老抱歉地说道：“爸妈，这些年辛苦你们照顾有有了。”
这一刻，舒有季看着以前对自己冷漠的爸爸妈妈，有了一丝内疚。
血浓于水，她终究还是恨不起他们。
门后处，舒有季脸上映照着从客厅投射的一束灯光。久久偷看的她，视线渐渐模糊，滚烫的泪水砸落在她扶着门把手的手背上。
然而，这份迟来的爱，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
徬晚，舒有季想吃樱桃蛋糕，于是去了一家蛋糕店。
是和汤慈荣一起去过的那家。
转过拐角，直走五十米，就能闻到空气里飘着奶香味。
“姐姐，真对不起，我撞到你了。”这附近有条美食街，撞到舒有季的女生是个初中生。
“没事，我没撞到你吧。”
女生摆了摆手，又跟同行的闺蜜，对视一眼，说：“姐姐你长得真好看。”
女生正剥着橘子，由于自己撞到人，想用橘子赔礼，“姐姐给你吃。”
舒有季视线落在橘子上，犹豫下，还是当着她们的面吃了。
“谢谢。”舒有季笑着说，“你们也很可爱。”
两人道别后，那女生闺蜜指着自己，高兴地说：“漂亮姐姐也夸我了呢，姐姐真是人美心善，我喜欢这个漂亮姐姐。”
舒有季的皮肤像羽毛扫过，她觉得手臂痒痒的，抓了抓。
等她刚抬头，便愣在了原地。
眼前，汤慈荣坐在老位置上，低头学习。
风划过书页，哗哗响。
汤慈荣注意到什么，忽然抬眼，出现在眼帘的人，让他停下了压书的动作。
汤慈荣与她对视上，先是紧张，继而震惊，最后是安心。
因她不回消息，担心她的状况，他很紧张。
又因她此刻的出现，在这里，他震惊了。
他满脑子都是她，直到亲眼看见她，他的心才终于踏实下来。
他松懈地笑了。
舒有季比他还惊讶，走过去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个时间点，她走到这来，已经天黑了。
“我在等一个人，”汤慈荣合上书，低声说：“等不到就走。”
舒有季声音发颤：“那你想等的人，你等到了吗？”
他回：“等到了。”
她鼻尖发酸，却仍笑着问：“那……你等到的人在哪里呢？”
汤慈荣站起身，向她走近，喉结不自主地上下滚动，“在我眼前。”
他也是想试一下，试着能不能在这里遇见舒有季。
也没等好久，也只是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舒有季目光扫过他的腿，轻声问：“你的腿怎么了？”
“麻了。”他嗓音微哑，脚步在她面前停下。
“我手机坏了。”舒有季别过耳边头发，呼吸微滞，“你信吗？”
两人静默相望。
汤慈荣：“不信。”
舒有季眼底水光潋滟，欲言又止。
“你到底怎么了？”汤慈荣忍不住问，“我给你打了电话，发了Q.Q，你为什么不理我。”
“我真没事，也没真不理你。”舒有季觉得还能狡辩一下，“你看我都是走路来的，还不信吗？”
“我正打算换新手机。”她解释着，“你对数字敏感，但我对数字不敏感。”
汤慈荣听懂了，而是她没主动去记电话号码。
他撕下一张纸，很快揉成团，不要了。他怕会掉，怕舒有季会弄丢。于是在笔记本上写下一串电话号码，“舒同学，你能不能别把我的电话号码给忘了。”
“还有，电话号码和本子一起送你。”
“我尽量不忘了。”舒有季笑着说完，又接过他手中的本子，看了下，“这是笔记本……都是笔记，你不需要用了？”
“给你用，这些知识我都记脑子里了。”汤慈荣再次回答，“我信。”
“我信你手机坏了。”
舒有季愣住，只是笑了笑，是个苦涩的笑。
她出门没带手机，是真的。手机坏了，是假的。
她手机好好的。她只是不想用了，只是想从现在起，在汤慈荣的生活里退出来。
她只是想到了未来……
觉得让汤慈荣把她给忘了也挺好。
这晚不幸，蛋糕店没营业，关了门，舒有季没买到樱桃蛋糕，但有幸的是，她遇见了汤慈荣，和给出了一个回复。
“舒同学，你还会来学校吗？”
“会。”
-
国庆假期的最后一天。
汤慈荣收到了一份礼物，掀开盒盖，里面是个粉色的八音盒，玻璃球里有个踮着脚，挥舞的少女。
贺卡上的内容：【汤慈荣，祝你幸福。愿你天天开心，身体健康，心想事成。】
结尾处只划了一条线，没写名字。
就好像是送礼物的人特意不想写。
这礼物是舒有季补给汤慈荣的生日礼物。
汤慈荣看完贺卡后，在结尾处横线后面写下“舒有季”三个字。
是帮她？还是帮自己？
他不明白。
只把八音盒藏了起来，好好保管着。
当天晚上，学校交友群有个匿名者发了一段视频。
“你们都听说了吗？高三一班，咱们学校的学霸，挨了一位陌生中年男一巴掌，哟，看视频都觉得疼。”
“我还看见周末那日，他跟舒有季在咖啡店呢，这是照片。”
“他俩什么关系，约会啊？”
“什么鬼？舒有季跟汤慈荣？那文迟朝咋办？你们看这个视频！”
大家纷纷吃瓜，画面里舒有季跟文迟朝的衣服，一看就是上次学校表演的服装。
“我懂了，舒有季有手段啊，脚踏两只船！”
“舒有季伪装够深的，那她平时又在装什么呢？”
“那燕菲儿不就是个笑话吗。”
“顶！”
“顶！！！”
……
自从出了两个视频的八卦，所有学生看待汤慈荣都带着鄙视的目光。
杨子逸注意到周围人的眼光都落在汤慈荣的座位上。他蹙眉的拍了下桌子：“你们看什么看！看什么！”
几个男的开始不满地说：“早就看汤慈荣不爽了，原来学霸也是个不学好的。”
“你……”杨子逸握紧了拳头，他相信汤慈荣是个实在人，“你懂什么，你懂个屁啊！”
全校学习成绩垫底的，中等的，优秀的学生都嫉妒汤慈荣这种天赋异禀的尖子生。看到汤慈荣比自己更悲哀的一面，就开始冷嘲热讽。
杨子逸看这些来看好戏的人，才真的是个虚情假意的，没一个好东西。
姜莎莎在一旁劝着，“杨子逸同学，我看你还是离他远点吧，以免引火上身。你家里这么好，怎么能跟他这种人混在一起啊，简直拉底形象了。”
“要你管，爷爱跟谁玩就跟谁玩。”杨子逸打断姜莎莎的阳奉阴违，直说，“你家住大海啊，管这么宽！”
“连一个班的班长都是这种人，”他打量了一番她，没好气的对姜莎莎说：“一个班都是乌泱泱的，也对，这人啊比一个又一个还不要脸。”
“我看你们就是嫉妒又羡慕以前优点多多的汤慈荣，现在好不容易知道他不好的，你们就争着对付汤慈荣，开始对汤慈荣指指点点。”
“我很看好汤慈荣，汤慈荣跟你们这群人不一样，小爷就站汤慈荣这队，怎么了！我告诉你们，只要被我听到令我不开心的，烦躁的话，小心我骂死你。”
杨子逸怒气旺，都打算好了，就算被家里亲爸停止零用钱，也豁出去了。
他嘴皮很厉害，什么都敢说，从小到大都没骂输过。
他们都知，杨子逸就是少爷哥，没人敢得罪他，倒让班里的人闭了嘴。
汤慈荣：“……”
从后门走进来，便听到杨子逸为自己说出这番肺腑之言，还真是不适应。
杨子逸余光瞥到了身旁的人。汤慈荣整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临危不乱。
他为汤慈荣打气：“慈荣啊，流言蜚语，你不用在意。”
汤慈荣完全没把这些当回事。一路从走廊走来，听到的都是难听的。
他拿出了草稿本，摊开了数学书，很有耐心的写起了题目。
杨子逸眨了眨眼，又看了眼汤慈荣的同桌。
“李凉同学，你需不需要跟我换座位。”遇这事她应该也比以前更怕了吧。正好李凉可以跟自己换个位置，反正他不嫌弃汤慈荣。他想和汤慈荣做同桌，苏兰花还不愿意呢，专门把他跟汤慈荣调开了，原因很简单怕他这个不学无术的打扰汤慈荣学习。
李凉鼓起勇气，小声道：“不换。”
跟汤慈荣做了同桌果然不一样了啊，勇气都往上提了点，胆子都比以前大了。杨子逸想着。
汤慈荣听这话，停下了手中的笔，“为什么不换？”
“对呀，李凉同学难道你不怕汤慈荣吗？”杨子逸问。
“不怕。”大概是同桌一段时间，李凉的第六感告诉她，“他学习好……人应该也不会太差。”
班上同学：“？！”
听到这回答，杨子逸低笑一声，“李凉同学你很有眼力见啊，看着老老实实的，其实你比班上的人好多了。”
“重情义，以后有人欺负你，叫我和汤慈荣，保证帮你。”
李凉像极了含羞草。
窗边路过几位女生说：“发那视频的匿名者，被找出来了。人竟是阳振景，好像他家就住那附近。”
“那阳振景为什么跟汤慈荣过不去啊？他们没仇没怨的。”
“高一一班阳振景是个拽哥，说不定看不惯汤慈荣吧。”
“妈的，是那臭小子诋毁我家学霸。”
杨子逸面色难堪，问：“慈荣啊，那个打你的人是谁啊？”
视频中的中年男，看着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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