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教学楼。
舒有季回教室前,她猜对了,这节课是曹一植的课。
曹一植是年级最严厉的数学老师,他上第一堂课时就定了一条规定,凡上课迟到者这节课就不必上了,直接站在外面。
曹一植看了眼门口的舒有季还没说什么,就见舒有季老老实实的转身,站在了教室外。
文迟朝担心舒有季,直到她的衣角彻底被墙遮挡后,才收回视线。
这时,曹一植也拍了拍讲台:“眼睛看书,耳朵听讲!等下开始做题目,做不出的人就把题目抄十遍!”
另一边,一班教室门,直当当敞开。
杨子逸一早就知道自己这位置风水不好,搞什么小动作,第一个被抓的就是他。连主任查课,路过一班,第一眼看到的位置就是杨子逸的座位。就好比前有狼后有虎,杨子逸这只小白兔,只能红着眼,眼巴巴地乖乖听课,拥抱知识的海洋。
他一眼就看到回来的汤慈荣。
汤慈荣自是也注意到了他,动了动唇,“听课。”
杨子逸没听清,“你说什么?”
此刻,讲课的苏兰花余光瞥了眼杨子逸畏畏缩缩的样子,拿戒尺敲了敲他的课桌。
同而,门口传过来一声,“报告。”
汤慈荣从来不迟到,可今天就在苏兰花的课上,抓了个正着。
苏兰花推了推眼镜,很不满意,罚他:“这节课,汤慈荣同学你就不要上了,在外面好好反省!”
舒有季抬起头,目光投向一班教室外,那边也站了一个人。
那是汤同学吧?
看他背对着这边,应该正在和上课老师商量着什么。
可下一秒,那后背突然转了过来。
她心中一怔:“诶?他也不能进教室吗?”
汤慈荣转身没多久,同样,也朝她这边瞧了一眼,很快,两人的眼神隔着雨幕,交汇在一起。
雨微凉,蒙蒙细雨,飘落至走廊,打湿了地板。
一把斜靠在墙边的雨伞,伞上残留的雨水悄无声息地慢慢滑落于地。
一人一伞都被赶出了教室。
这是,六班教室外。
而,一班教室外。
一人靠墙罚站。
其他教室外空空如也,他们之间没有任何的阻挡,只剩教室里传出的朗朗读书声,大于雨声。
舒有季身姿笔直地站着,“原来汤同学也只能留在外面啊。”
默默反省,想着以后不能在上课迟到了。
另一方,汤慈荣忘了反省,而是看着六班门口的身影,不禁笑了笑。
他心里很是舒畅,这一回,他望向六班那,而那边的人也在回看着他,恰好是他渴望想见到的人。
雨声“滴滴嗒嗒”响彻起来,屋檐滑下一串一串的水珠,雨又大了。
汤慈荣微微眯起双眼,漫不经心地凝视着雨幕,额前碎发垂落遮住了眼眸。他后背倚靠白色粉墙,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慵懒味。
他薄唇微动:“舒有季,你看,下雨了,像烟花一样。”
-
一段时日后,江北市逐渐降温。
枝头停留的鸟儿紧紧依偎在一起,预告,冬天即将来临。
正如阳振景所言,汤慈荣的事情在删掉视频后,一切都恢复到了最初的状态。
舒有季把手伸出窗外,寒风过指尖,冻得通红。
“要冬天了。”
文迟朝接了一杯热水回来,将豆浆倒入白色的小瓷杯中,用勺子轻轻搅拌了几下。
将这杯热气腾腾的豆浆递到了舒有季面前。
“文迟朝又麻烦你帮我泡了。”舒有季捧着热乎乎的瓷杯,心暖暖的。
“没事。”
“我想把手放口袋里,”舒有季注意到文迟朝的手指被冻红,“文迟朝你再帮我拿下杯子吧,也顺便暖暖手。”
文迟朝看了看杯子,“没事的,我不用。”
刚说完,一双细白的手就拉过他的手,抚上杯子,“现在好点了没?”
“嗯。”文迟朝愣了愣,没有再推托,朝着舒有季温柔一笑。
奇怪的触感很快消失,像一朵雪花掉进了水里,很快被融化。
文迟朝耳朵红了点,“谢谢。”
热量隔着瓷杯传至他手掌心,一丝丝热意更钻进了他躁动不安的心脏。
舒有季喝完豆浆,文迟朝就主动起身拿着杯子去清洗,“给我,我去洗下。”
“那麻烦了。”舒有季笑着道谢。
后排座位燕菲儿看着他们之间又说了什么,随后文迟朝就出了教室。
舒有季没多久从抽屉里拿出一坨毛线。
燕菲儿有次路过舒有季寝室门口,都看到她在织围巾。
“她这是赶着织好送给谁?”
“文迟朝吗?”
燕菲儿细细打量着舒有季。她面色苍白,脸上看不到一丝血色,比以前也瘦了,像生了病。
-
夜幕落下,下起小雨,绿叶上的水珠,在路灯的照亮下晶莹透亮。
一些男生淋着雨奋力奔跑起来,鞋底不慎踩到积水的洼坑,惊起水花。
唯有女生不慌不忙地缓缓走着,看着男生跑过去的背影,嘀咕了几句:“真不能理解男生为什么每次下雨都不带伞。你瞧,在学校里差不多都是女生打伞多,男生打伞少。”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幸好雨下小了,不然他们可就成落汤鸡了。”
话落。
这些言论汤慈荣一并收入耳里,长腿一迈,走过她们身旁。
远处的寝楼灯火通明。
在人群之中,汤慈荣被其中两把雨伞的颜色吸引了目光。
那是两把黑色的伞。
他视线落在那道纤细的身影上,校服外套十分合身。
随伞移动开来,少女露出消瘦的肩膀,黑发简单扎在一起,一截颈脖,白得耀眼。
杨子逸一下晚自习就跑去了小卖铺,去得早,人很少,这会就很快赶上了汤慈荣。
“汤慈荣吃个糖。”
他见汤慈荣没接,“你在看什么呢?”
直到杨子逸看见了一张透着病娇感的小脸时,又见舒有季旁边人,“文迟朝倒是个痴情的,话说舒有季与他,他俩看着还挺配的。”
“汤慈荣,你说是吗?”
汤慈荣看着前方两人,缓缓说,“不知道。”
他抿唇,跨出一步,奔跑起来。
雨哗啦啦而下。
“什么鬼天气,这雨下得真不是时候。”雨水悄然滴进杨子逸的后衣领,漫起凉意,“喂!汤慈荣等等我。”
舒有季发丝上没有任何额外的装饰,脸旁碎发也全别在耳后。
汤慈荣跑近时,还是没忍住,瞄了眼伞下的她。
舒有季看清是汤慈荣后,愣了愣,心里暗想,“他怎么不打伞呢?”
他踩起的水花在空中稍作停滞,又落回坑里。
接着,杨子逸也从她身侧跑过,紧紧跟在汤慈荣身后。
他们的背影冒着雨加快了脚步,最终入了楼。
文迟朝察觉到舒有季的视线,看了过去。
男寝楼门口都是依次往宿舍走的学生。
文迟朝好奇问舒有季,“怎么了?”
舒有季迟疑开口:“没怎么,你宿舍到了,赶快进去吧。”
“那我走了,你也快点回去吧。”文迟朝走了一两步,又回头看。
“嗯好,”舒有季向文迟朝摇了摇手,笑着说:“拜拜。”
灯光穿透雨幕,映照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散发出柔和而迷人的光芒。
文迟朝望着这景色,竟觉得有些不真切。
他心脏突然一阵郁闷感,拉回了思绪。
她憔悴的脸让文迟朝不禁蹙眉,“舒有季,你是不舒服吗?我感觉你身体好像消瘦了。”
“没有啊,没、没哪里不舒服。”舒有季紧握手里的伞柄,试图打消文迟朝的怀疑,“没有谁会喜欢生病的。”
“去市中心的参赛名额……阳老师选了燕菲儿。”文迟朝说。
舒有季不学舞蹈了,早就退出了群聊,舞蹈室里舒有季的柜子也是一干二净的。
“那你呢?”舒有季对于名额归谁,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不会去在意。
但文迟朝呢?
文迟朝:“你不用考虑我,也不要因为我而影响你。”
自舒有季退出舞蹈之后,她也留意到文迟朝去舞蹈室练习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他的成绩算得上是佼佼者。
其他男孩子都知道打篮球,也会观看球赛,可文迟朝既不会打篮球,也不爱看球赛。似乎对文迟朝来说,除了学习之外,能让自己放松的事情就只有舞蹈了。
她不希望文迟朝和自己一样放弃舞蹈,他理应继续拥抱舞蹈所带来的快乐。
“舞蹈是你的热爱。”舒有季思索会儿,“毕竟,你也不差。文迟朝,我相信你。”
“好。”文迟朝微愣,“舒有季,我走了。”
“嗯。”舒有季笑着点了点头,瞧着远去的文迟朝,默默道:
“文迟朝,比起梦想,我更爱我的家人,我渴望合家团圆。”
“我的未来选择了我,我的未来注定了。”
“你的未来并没有被注定,你会拥有一个令你喜欢的未来。”
“文迟朝,我想看到你越来越好。”
路灯下,雨丝密密地缠绕着灯光,宛如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雾气,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
一日复一日。
早自习教室的铃声如晨钟般醒脑。
学生成群结队前往食堂。
厕所内,舒有季用冷水洗了把脸。头晕乎乎的她一出来就撞到了额头,她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额头,定格视线。
修长的手指握着一根木头杆子,脚后拖着湿答答的拖把,显然是打扫教室卫生的值日生。她没看清人,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撞到你了,你没事吧?”
“我没事。”
舒有季一怔,抬头一看,惊讶道:“汤同学?”
汤慈荣“嗯”了一声,说:“走路要看路。”
舒有季退后几步,勉强提起一个笑,点点头。
“刚刚我撞疼你了没?”
舒有季又摇头说,“没有。”
闻言,汤慈荣就拖着拖把往男厕走,水痕又在地板上划出长长的一条。在水龙头处,来回洗了洗,再一提,把滴水的拖把晾在了走廊一侧。
看这方向,汤慈荣是打算走中间的楼梯,而她打算从侧边楼梯下。
舒有季转身离开,刚下了几个台阶,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她回头一看。
“他怎么走这边了?”
在舒有季转身继续下着台阶时,她想起一件事,“汤同学,你今天放学可以等我吗?”
楼梯间,洒下黄晕的灯光。
“可以。”汤慈荣跟在舒有季后面,慢慢下着台阶。
-
放学后,舒有季回了趟宿舍,后又直奔一班而去。
只见教室里,汤慈荣独自写着题目,“汤同学,我以为你早走了。”
“礼物,我们上次说好了。”
汤慈荣盯着眼前送过来的一个礼盒袋。
“这是送给你的礼物。”舒有季手压着桌角,一笑。
“这是什么?”
“围巾啊!不是冷了嘛,冬天你就可以用到了。但是,这是第一条,可能做得不美观。”
“第一条?”汤慈荣眼神一凝,“你还做了一条?”
“对啊,我还准备送文迟朝一条,不过他的是第二条,你的是第一条。”
“我以前没织过围巾,所以织得不好看。虽然不好看,但很保暖的,你可以摸摸,毛线很软的,围在脖子上很舒服。”她以为他会不要,拿出围巾。
软软糯糯的围巾是蓝色的,他抓在手掌心里很软,指尖微用力捏了下。
在衬映下,舒有季觉得蓝色很适合他,夸了句:“好看。”
语毕,她暗自回想这话,只觉尴尬。
“你要不要摸一下?我给你摸。”汤慈荣说,“我摸了你送的围巾,也觉得好看。你觉得我的手好看,那你也可以摸。”
舒有季:“?!”
她心中好像有一面小鼓,一直在“咚咚咚”地敲,“不……不用了。”
-
文迟朝是学生会的一员,他现在就穿着执勤服,检查卫生。
“文迟朝。”舒有季出教学楼凑巧看见文迟朝,叫住了他,“我正好要找你。”
“怎么了?”文迟朝见那边的汤慈荣站在原地,收回目光,对舒有季神色温和,细声问。
“送你礼物,围巾。”舒有季说。
“文迟朝走啦!早点检查完卫生,早点回寝室了。”何陌凯是高二五班的,今日与文迟朝同一天值日。
舒有季认识何陌凯,他为人性格开朗,会因为学生会工作的事与文迟朝走一起。
“何同学催你了,文迟朝你快去吧。”舒有季朝着何陌凯一笑,礼貌点头后,把礼盒袋塞进文迟朝怀里。
“好,知道了,这礼物谢谢了。”文迟朝笑着摸了摸舒有季的头。
舒有季看着文迟朝冒着细雨,手拿着礼盒袋走向高一教学楼方向。
她转过身来,见汤慈荣也走了过来。
汤慈荣薄唇轻动:“走吧,送都送完了。”
怎么又下雨了,明明已经很冷了。
舒有季伸手,凉凉的。
“汤同学,你喜欢我送你的围巾吗?”
“什么是喜欢?”
“喜欢,就是喜欢,很喜欢,非常喜欢。”
这时,汤慈荣把右手里的礼盒袋藏进校服下,紧紧地包裹着,用双手护着。
腰身衣服下凸起,半点雨都未沾到干净又漂亮的礼盒袋上。
汤慈荣垂眸,缓缓道:“很喜欢,非常喜欢,是这个意思吧。”
舒有季睫毛颤动。
瞧着他手下,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东西。
原来……
喜欢是要护着的。
护着的感受……又是这样温暖的,温暖得像太阳。
汤慈荣与她对视,慢慢的,他眼尾渐渐爬上笑意。
忽见汤慈荣笑容。
舒有季眼尾微讶睁大,睫毛倏地轻颤。
这刻,两人唯一的共同点,是各自左胸腔里,那颗如小鹿乱撞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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