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光明村站到了，请到站的乘客准备下车……”
公交车到站的提示音穿透了迷离的梦里，唤回了陈京屿的神智，陈京屿骤然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还在公交车上，刚才的一切又是个梦。
此时公交车已经到站了，公交司机以为没有人下车，正准备要关门，陈京屿连忙起身叫唤：“师傅，我要下车。”
从公交车上下来后，陈京屿满脑子都是梦里的场景，通过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他仿佛触及到了梦境的真相，心里的深处，忽然滋生出一丝懊恼。
如果说，那些不雅照和小广告都是女孩被迫拍摄的，那他发出的那条短信会不会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想来想去，自己真不应该回那样的信息。
推测到女孩死亡的真相，陈京屿越想越觉得后怕，甚至产生了一丝罪恶感。
幸好这种负面的情绪只维持两秒，就被他的理智所否定了。
只是一个梦而已，不必当真吧？
陈京屿在心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试图说服自己别多想，奈何噩梦里的片段就像永不停歇的电影片段一样，不断在他脑海中回放着。
别想了……别想了……只是个梦。
直到回到出租屋，陈京屿依然有些心神不定，导致路阳喊了他好几声才回过神来。
路阳看着魂不守舍的样子，奇怪地问道：“干嘛了？脸色那么难看。”
陈京屿还沉浸在梦境带来的阴霾当中，鬼使神差地问：“我问你……要是我无意间把人害死了该怎么办？”
“你说什么！”路阳脸色惊变，在一瞬间，眼底翻涌着各种复杂的情绪。
陈京屿的脑子还很乱，导致他说的话也没什么逻辑性：“我……不是故意的。”
路阳紧紧地盯着他的神情，沉默几秒，似乎做了什么决定，不等陈京屿继续往下说，就一溜烟地跑回到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东西。
陈京屿有些莫名其妙，还没来得及开口解释，就看到路阳又蹭蹭蹭地走出来，把一张银行卡扔到他面前，焦灼不安的语气中又带着几分决绝：“这银行卡里有两万块钱，这是我全部积蓄了，趁警察还没来你赶紧走……”
陈京屿看着银行卡，一愣：“我往哪走啊？”
路阳气急败坏道：“往城外走啊！用身份证会被发现，坐公共交通肯定行不通，打车容易也暴露，现在凌晨十二点，还有半小时楼下会有辆垃圾车经过，它的终点站在城郊的垃圾场，你在半路找机会跳车……”
陈京屿听到路阳絮絮叨叨的分析，眼底的阴霾一扫而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还没说完，我刚才说的是在梦里。”
路阳一愣，立马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你有病吧！不讲清楚一点，老子心跳都快吓没了！”
陈京屿表示冤枉：“你也没听我说完啊！”
“说个屁。”路阳忍不住踹他一脚，仍然骂骂咧咧道，“我看你是做梦做魔怔了，再不解决一下都快变成神经病了！”
陈京屿姿态放松地往后一仰，打着哈欠说：“明天休息，正好找个寺庙拜一下。”
路阳冲他投来鄙夷的眼神：“每次休息都睡到大中午，菩萨吃香都吃饱了。”
“我明天就早起一个给你看看。”陈京屿不服地回怼一句，目光瞥见桌子上的银行卡，这才想起路阳刚才透的底，顿时精神了：“不对啊，你哪来那么多钱！”
路阳立马把银行卡收起来，顺带横他一眼，“关你屁事。”
陈京屿难以置信地瞪着眼睛，声音都提高了一个八度：“我擦！说好一起当穷鬼，你tm竟然背着我偷偷存钱了？”
“真让人心寒！你最好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滚！”
吵闹了一顿，陈京屿原本已经把那件事情抛诸脑后了，可是在临睡觉之前，又不由自主地想了起来。
那些画面不受控制地侵蚀着他的大脑，只要一闭上眼睛，殡仪车和新闻里的一幕总会浮现在眼前，仿佛在提醒着他什么。
由于害怕自己会再做同样的梦，陈京屿甚至产生了想逃避的感觉，一直撑着眼皮不愿意入睡，甚至为了分散注意力，还戴上了耳机播放着音乐助眠。
耳机里的音乐宛转悠扬，犹如催眠曲钻进耳朵里，不一会儿，陈京屿就被陷入了浓重睡意当中，再也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在意识消失之际，他的脑海中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个念头。
如果能重来……算了……
……
出乎意料的，一夜无梦，陈京屿第二天睡到了自然醒，他摸出手机，一解锁，通知栏上就弹出满满当当的信息，哪怕是休息日，公司的工作群里也没有消停片刻。
陈京屿不想再看到这些信息，于是开启了免打扰模式，打算躺在床上刷一会儿视频，不料刚点开软件，一通电话就打过来了。
陈京屿选择性地忽略，等他自己挂了机，正想起床吃个早餐，第二通电话又打进来了。
接着是第三通……第四通……
领导像神经病一样，突然就玩起了夺命连环call那一套，陈京屿实在没办法了，无奈地按下接通键，装作一副刚睡醒，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喂，领导，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这才刚睡醒。”
“小陈，如果不是急事，我也不想休息日打扰你。”领导象征式地关心两句，然后切入正题：“之前我们接的那个广告拍摄的项目，现在出了点问题，需要你去跟进一下。”
陈京屿压着想骂人的冲动，装出气虚的声音：“可是我现在头还有点晕，还想再休息一下，要不你考虑一下别的同事。”
“之前这个策划案是你做的，让别人去也不合适，要不下午过去看一下，提点建议就行，不费什么功夫。”
“可是……”
“别可是了，只有你最合适。”不等陈京屿拒绝，领导就擅自下了结论：“辛苦你了，打车费我报销了。”
我报你个xx，上次的都没给我！
陈京屿挂了电话之后，又亲切地问候了领导的全家，郁闷的心情到达了极点。
难得一个休息日，就这么被毁掉了。
下午两点多，陈京屿按照领导给的地址，走进了一栋老旧的商业大楼里，跟前台询问了摄影部门的楼层，登记完信息后才能顺利进入。
整个楼层里都静悄悄的，只有他的脚步声在空旷的有道里回荡着，泛起一阵难以忽视的回音。
来到电梯前按下按钮，他看着缓缓向下跳跃的数字，又忍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叮咚——
电梯到了，陈京屿迈着疲惫的步子走进电梯，按下相应层的按钮，感觉电梯缓缓上升，代表着楼层的数字滚动起来。
不过一眨眼，电梯到达了相应的楼层，电梯门缓缓向两侧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条长长的回廊，一侧挂着楼层数的牌子。
陈京屿回收散发的思绪，走出电梯，看见回廊两侧排列着一些挂着名的小型公司或者工作室，午后的阳光从上空倾泻下来，给整个空间都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
“呼~”他吐出口气，眼睛里盈满阳光，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观察几秒，便沿着指示牌走进了长廊里，放眼望去，那些工作室或者公司的每一扇门都紧闭着，四周静悄悄一片，看不见半个人影，有些门前还挂着休息的牌子。
果然，周末大家都休息了，只有他这么倒霉还要工作。
陈京屿暗自腹诽一句，顺着门牌号走到回廊的拐角处，两侧只有泛黄的白墙，而尽头处有一扇斑驳的铁门，走近一看，上面也没有写着门牌号。
嗯？箭头明明往这个方向，怎么找不到门牌号呢？
陈京屿试探性地推了一下，发现门没有上锁，手上又使了些劲儿，伴随着吱呀一声，眼前依旧是一条闭环的长廊，依次排列着一扇扇紧闭的大门，上面的招牌让人看得眼花缭乱，一眼望去，仍然没有要找的门牌号码，而走廊的尽头仍然有一道门。
长廊……又是长廊……就像迷宫一样。
陈京屿不耐烦了，冲过去推开最后一扇门，里面的灯光霎时间亮起，刺得他下意识眯起眼睛。
在带上门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隐隐感觉到某处有着让他很不舒服的东西，这股感觉很奇妙，就像是被人监控着一般.....
他感觉有些压抑，忽然很想出去透透气，便快步朝走廊的另一端跑去。
在通过连廊时的那一刻，隐约感觉到自己的脚步声似乎跟某种窸窸窣窣的响声重叠了。
陈京屿下意识停下脚步，警惕地向后看去，却只看到一扇被风吹动的门，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
他深呼吸一下镇定心神，在抬脚的一刻，又捕捉到了一丝陌生又熟悉的气息。
他又停下脚步，转头张望着四处，目光所及之处没有捕捉到任何会动的东西。
没人……什么都没有。
陈京屿压下奇怪的念头，不由自主地放轻脚步，半空中便回荡着一阵细碎的回音。
一下……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
一下又一下下……
回声又重叠了……
陈京屿又顿住脚步，转过头，在空空如也的走廊上只看到自己拉长的影子。
他心头一颤，胸腔引起一丝共鸣，隐约间，他鼻间好像卷入了一丝血腥的气味，可当他再次吸鼻子时，却又什么也闻不到了。
四周仍然一片沉静，没有任何声响和动静。
陈京屿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不愿意再多停留，赶紧加快脚步往前走，可还没走几步，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
一步一声音，每走一步，陈京屿的心中仿佛有沉甸甸的东西压下来似得，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就像……有人在跟随他的脚步一样……
陈京屿皱起眉头，甩了甩脑袋，想把这个荒诞的念头甩掉。
可是那种却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诡异……
为了摆脱这种念头，陈京屿几乎用跑的，急促的脚步声就在长廊上回荡着，伴随着他加速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地冲击着他绷紧的神经。
而耳边回音也越来越清晰急促，混乱中似乎夹杂着什么东西。
陈京屿深陷在这种怪异的氛围中，心脏逐渐收缩，额头上已经冒出汗水了。
他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口气跑到走廊的尽头，要穿越长廊尽头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
他目光再次扫过四周，走廊里除了他没有别的人。
他抬起头四处张望，视线掠过长廊对面那些密密麻麻的窗户，发现其中一个布满灰尘的窗户上，印着歪歪扭扭的笔画。
仔细一瞧，有点像几个不成型的字母。
s……
o……
陈京屿皱着眉观察几秒，又在角落发现一个模糊的笔画，看了半晌，也没辨认出是什么字。
就在他看得出神之际，身后传来了一丝不寻常的声音，那股如影随形的感觉再次袭来。
陈京屿眼皮一跳，迅速转过身来，听到前方转角处传来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铃铃铃……”
“铃铃铃……”
接着，是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夹着嗖嗖的破风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着。
陈京屿心里警铃大作，目光循声定格在某处，清晰地听见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彻底慌了，一股强烈的恐惧袭上心头，踉跄着后退两步，胸口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带来一阵窒息的错觉。
在那道声音接近临界点之际，他这才反应过来，飞快地向前迈了两步，冲出拐角的位置，一个人影就撞入了他的视线当中。
当他看清楚来人的模样时，不由得一愣。
保安大叔看到陈京屿一副见了鬼的神情，不由得问道，“你在干嘛？”
陈京屿一愣，看到保安大叔身上挂着的钥匙，回想起刚才听到的声音，瞬间放松绷紧的心弦，连忙求助道：“我找不到出口。”
保安似乎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好心地招招手：“跟我来吧。”
接着，陈京屿跟着保安大叔打开了下一扇门，在看到电梯口的那一刻，他长吁一口气，连忙跟人道谢。
保安大叔按了下行键，电梯很快就到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随后缓缓合拢，将两人隔绝在狭小的空间内。
电梯开始往下降，代表楼层的数字也缓缓滚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京屿总感觉电梯下降的速度格外缓慢，却伴随着一股轻微的失重感。
在这种封闭的空间里，难免让人心生躁意。
在下降的过程中，显示屏上开始播放投放的广告，陈京屿随意瞅了几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一双修长的腿。
随着画面平稳地往上移，流畅的腿部线条逐渐展示镜头前，模糊不清，却又若隐若现的。
陈京屿皱了一下眉，感觉这画面有种似曾相识的错觉，正欲往下深想，不经意间抬眼，却撞上保安大叔平静的目光。
陈京屿被他盯着有些尴尬，开始尬聊：“这电梯好像有点慢了。”
保安点头：“年久失修了。”
陈京屿又没话说了，盯着缓缓滚动的箭头，片刻后又说：“这里怎么像迷宫一样，别人来的估计都出不去。”
保安大叔又点头：“嗯，出不去的。”
陈京屿心里泛起一丝怪异的感觉，正想说些什么，就听到电梯到达的声音，他只好把吐到嘴边的疑问又咽了回去。
电梯平稳地停在一楼，陈京屿的心跳也跟着平稳下来，在走出电梯的那一刻，看到一阵风刮来了什么东西，正好落到了他的脚边，定神一看，是一架用废纸叠成的纸飞机。
陈京屿不经意一瞥，好像看到一点红色的字眼，正想捡起来看清楚，一只脚就伸过来将纸飞机踩扁了。
保安大叔弯腰捡起被踩烂的纸飞机，随手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自言自语道：“谁乱扔垃圾啊……”
陈京屿看了一眼垃圾桶里面，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一道信息的提示音打断了思绪，他看到是领导发来的信息，才想起今天要完成的工作。
陈京屿立马将这些事情抛诸脑后，匆忙告别保安大叔，终于走出了这栋像迷宫似的大楼。
外面天气正好，陈京屿走出门口那一刻，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之下，笼罩在头顶的阴霾也随之消散。
他怔忡两秒，突然又感应到什么，鬼使神差地转过头，一眨眼，就看到有什么东西飘落下来。
又是一架皱巴巴的纸飞机，陈京屿弯腰捡起来时，看到一些被折叠得不成型的鲜红字样，将纸飞机拆开翻看，好半晌，才拼凑出几个难以辨认的笔划。
求夂……我……
这好像跟那扇窗户上画的一样？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忽然听到头顶上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他猛地抬头，被强烈的阳光刺得眯起眼睛，只隐约看到有什么东西飘进了他的视线之中，带来一阵淡淡的血腥味。
陈京屿心里猛地一紧，待眼睛适应强光时，眼睁睁地看着漫天的纸飞机犹如暴雨般落下，裹挟着浓重的血腥味飘入眼底，那样密集又可怖，让人措不及防。
拼拼凑凑，组成两个触目惊心的字样。
……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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