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
一阵尖叫声从陈京屿的嘴中爆发出来，如同被困在胸腔中的野兽终于获得了自由，狂放地回荡在整个空旷的空间中。
他身体僵硬地坐起来，汗水湿透了他的衣服，他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希望能让自己从刚才的失重感中缓过神来。
但即便他现在是清醒的，他的脑海中依旧萦绕着那一幕坠楼的画面。南南的若有若无的笑容深深地刻在他的脑海中，仿佛这个微笑充满了所有的答案，但又隐藏了无尽的谜团。
陈京屿感到自己分不清楚梦境和现实之间的界限，就像处于一个扭曲的现实世界中徘徊，一切都变得模糊不清。
他揉了揉眼睛，试图驱散脑海中的迷雾，打开灯，看着熟悉的房间布局，隐隐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潮湿气息，让人有种置身在梦幻迷蒙中的错觉。
缓了好一会儿，陈京屿才艰难地站起来，腿脚还有些虚软，他走出客厅，来到狭小的阳台上，深呼吸一口气，任由混乱的思绪飘零。
过了片刻，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好像头一次为了一个梦里的人动容。
跳下来了？自己没事，那她呢？
她可能还困在那里吗？还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陈京屿越想越觉得不安，那些零零乱乱的猜想，犹如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上。
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回到客厅喝了两杯水，勉强让自己冷静下来。
出租屋的窗外永远都是阴沉沉的一片，几乎让人分不清白天和黑夜，陈京屿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发现时针刚好指到凌晨五点钟。
这时间还早，还可以再睡一下，他怀着难以言喻的心情再次躺回床上，在入睡之前迷迷糊糊地想着，要是能接上刚才那个梦就好了。
好像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手机上的闹钟就响了，当陈京屿再次睁开眼睛时，看着熟悉的环境，呆滞几秒，醒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
随着疼痛感袭来，他脑袋一下子清醒了，甚至从床上跳起来了。
很遗憾，他没有再接上那个梦了。
陈京屿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郁，想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头绪，只能摇摇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掉。
快九点的时候，他心不在焉地回到公司，看到几个同事聚在一块聊天，好像在争论着什么，陈京屿走近一听，才发现他们竟然在讨论买房还是买车的问题，顿时有点割裂。
想到自己那点工资，忍不住插了一句：“你们是不是瞒着都我加薪了？都敢讨论买车还是买房了？我连点个外卖都得货比三家。”
小伍乐了：“谁不是呢？我们只是讨论一下而已。”
“没错，按照我们现在的工资，要是全款在A市买一套房的话，得从古代开始打工。”
“我谢谢你提醒。”陈京屿回到位置上，把脑袋窝进靠枕里，选择加入这个话题：“不过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哪天就暴富了呢？”
“没错，想想又不犯法。”小伍又问：“要是你哪天有钱的话，会先买车还是先买房？”
陈京屿略微思考一下，懒洋洋地分析道：“车子只是消耗性，房子只是暂时的港湾，坟墓才是我们最后的归宿，所以我的想法是……先买坟，赢在终点线上。”
“有道理哈哈。”
就在大家都在调笑时，一直沉默的周浩，突然插播了一条咨询：“A市一墓地售价10万一平方，秒杀一线城市房价……”
陈京屿：“当我没说。”
小伍也一脸生无可恋道：“那算了，死不起。”
说到这，其他同事纷纷表达自己的想法：“我还是撒大海吧，回归自由。”
“我觉得拿来种树也好，主打一个环保。”
“我无所谓，往大街上一撒也行，反正害怕的都不是我。”
“愿我们拥有死亡自由，阿门。”
就在几人聊得起劲儿时，丁吉听到他们的谈话，忽然凑了过去，饶有兴致道：“你们在聊什么？是准备买车买房了吗？”
小伍讪然一笑：“哪有，说说而已，我们哪里买得起。”
“也是，现在的房价高得吓人。”丁吉感慨一句，又接着说：“幸好我家里都给我准备好了，要是靠这点工资，我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供得起呢。”
这暗戳戳的优越感，无疑也是一种炫耀。
陈京屿淡然一哂：“你可真幸福啊，看到哪座楼盘了吗？”
“还没，正在选呢。”丁吉笑了笑，镜片下的眼睛闪过一抹精光：“怎么，你也有这种想法吗？”
“没，我哪配有这种想法。”陈京屿自嘲一句，悠悠然道：“你哪天选好了可以通知我一声，大家同事一场，我去】】一个给你压压价。”
这话一出，旁边的几个同事都露出了忍俊不禁的神情，而丁吉则是抬手拨了一下眼镜，若无其事的道：“你怪会开玩笑的。”
等丁吉走后，小伍好笑地拍了拍周浩的肩膀，突发奇想道：“这想法不错，哪天我不想活了，我也去给你压一个。”
周浩搁下手中的资料，冷静地抬眼：“要真有那么一天，被压下去的只有你死亡的消息。”
陈京屿笑了：“瞎说什么大实话。”
领导今天一直没有出现在公司，办公室内的氛围明显轻松了很多，大家聊天的聊天，摸鱼的摸鱼，就是没有一个干正事，陈京屿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视线掠过电脑上贴着的工作标签。
嚯，已经三天没写日报了。
陈京屿顿时感到一阵头疼，做了个深呼吸后，才无奈地打开办公软件，盯着空白的表达，指尖在键盘上徘徊几秒，转瞬又把它叉掉了。
算了，也不差这一天。
他给自己冲了一杯咖啡后，就开始光明正大地摸鱼了。在平时看的网站逛了一圈，陈京屿感觉没什么好看的东西，又到初始的页面，看到上面的搜索引擎，忽然想起什么，下意识点进了输入框，上面立马弹出他两周前的搜索记录。
——总是做同一个梦怎么办？
——怎么缓解容易做梦的情况？
——梦到乱七八糟的东西意味着什么？
——梦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吗？
陈京屿看着这些搜索记录，不禁回想起梦里那些零碎的片段，脑海中又闪过那双含着泪的眼睛，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
自从那天以后，他竟然一连好几天没有做过梦，每天早上醒来时都怔然几秒，从而产生了些许怀疑。
难道南南就这么彻底消失在他梦里了吗？到底算不算被拯救了？陈京屿在紧要关头跟她分别，甚至都不知道她有没有逃离那个地方。
几乎是鬼使神差的，陈京屿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跳跃，在搜索引擎上输入自己好奇的问题。
——不做梦是什么原因？
——怎么样才能继续做同一个梦？
不出意外，搜索出来的答案五花八门都有，只是翻了好几页，都没能找到一条靠谱的回答，直到翻到最后，他无意间点开一个帖子，不由得被里面的内容吸引。
——想要做到想做的梦，首先就要进行自我催眠，然后念一段入梦咒……
入梦咒？
这是什么鬼东西？
“梦魂梦魂，通天彻地，助我入梦？”
陈京屿跟着念了几句，看着底下的评论说得神乎其神，眉头皱起。
不会吧？不会真的有人做这种蠢事吧？
思及至此，陈京屿被自己的想法吓到，回过神来不禁觉得好笑，便摇摇头把那些东西抛诸脑后。
转眼就到了下班时间，陈京屿心里装着事，沉甸甸的，也不管别的同事有没有动静，把电脑待机之后就准备回家了。
小伍捕捉到他的小动作，也跟着放下手里的活儿：“可以走了吗？”
陈京屿说：“下班了还不走？”
小伍有些不太确定：“要是领导问起……”
“说我死了。”
一走出公司，陈京屿整个人就如临大赦一般，看着天边还未完全消失的余晖，整个人都松弛下来，转头给路阳打了个电话。
“喂，出来吃东西吧。”
“行啊，等我送完这单。”
路阳那边估计还没送完单子，让他稍等一会儿，陈京屿穿过马路来到对面的小公园，在里面找了一个石板凳坐下，就就打开手机软件查看附近店的评分。
此时接近七点钟，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整座城市都笼罩在一层朦胧的夜色中。跳广场舞的大妈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公园里只有零星几个在散步，陈京屿坐在一盏路灯下面，看着满屏的店铺陷入了纠结，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家。
就在陈京屿看得入神之际，忽然感到脚上一阵瘙痒，下意识拍了一巴掌，手掌上立马染上了一抹鲜血。
我去，这地方蚊子真多。
陈京屿默默吐槽一句，收起手机打算换个位置，谁知一起身，就看到一道黑影从天幕下直直向自己冲来。陈京屿眼睛一花，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就被吓得接连后退几步，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什么东西啊！
一阵破风声划过耳边又消失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他面前掠过，陈京屿站稳脚跟，再次抬眼时，刚才那道黑影却不见了。
陈京屿愣神一下，抬眼扫过四周，却找不到一点痕迹，耳边萦绕着的只有不远处汽车鸣笛的杂音。
陈京屿感觉到有些不可思议，站在原地怔然片刻，忽然听到树上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
陈京屿眼皮一跳，盯着被夜雾笼罩的大树，心里腾起一丝异样的感觉，他迟疑几秒，抵不过内心的好奇，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循着声音一步一步地凑近。
浓密的树叶底下似乎隐藏着什么东西，叶子微微颤动着，引起一阵细微的声响，这其中还夹杂着低咛，有一瞬间，就像是孩童的笑声。
陈京屿皱眉，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放轻脚步，靠着树干停顿了片刻，终于忍耐不住心头的好奇和疑惑，可是当他再走得近一点后，那种奇怪的声音变得愈发明显了，而且他也确定，刚才听到的并非幻听。
陈京屿脚步一顿，视线穿过被叶子遮掩的树梢，隐约看到一道黑影微弱地晃动着，时不时发出几道诡异的声响。
他心里涌起无尽的好奇，可却又有些惧怕接近那个东西，脑海中闪现出刚才那声细小的笑声，那种熟悉到骨髓的感觉，令他有些心悸……
那道身影却像是扎根于枝叶之间，牢牢吸引住了他的目光，陈京屿就这么看着，感觉到一种奇怪的气场，甚至忽然冒出了一丝危险的直觉。
就在他微微失神之际，兜里的电话突然震动起来了，陈京屿骤然回神，拿出手机盯着上面的头像，犹豫几秒，还是接通了电话：“喂，领导。”
“小陈，你在办公室吗？帮我去送件文件吧。”
陈京屿立马拒绝：“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事，所以这会儿已经离开公司了，领导你要不看看别人有没有空。”
“这样啊……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京屿眼神闪了闪，随口扯道：“呃……我朋友生病了，我要过去看看。”
幸好领导没说什么，“那赶紧去吧，别耽误了。”
“好的，谢谢领导。”
陈京屿挂断电话后，松了一口气，再抬眼望去时，树上的黑影就不见了，随着一阵微凉的晚风刮过，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树叶声响。
刚才那是什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陈京屿仔细回想着刚才那道黑影的模样，正出神之际，耳边忽然响起一道高亢的叫声。
“汪……”
陈京屿吓得浑身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循着声音一回头，发现身后站着一条呲着牙的狗，定睛一看，正是他上下班路上经常遇到那条流浪狗——小灰。
小灰此刻仿佛进入了警备的状态，两只黝黑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树上，露出凶光，张着嘴吠叫两声，好似看到了什么东西。
陈京屿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却什么也看不见，奇怪地转过来，只见小灰已经恢复了平静，模样乖巧地趴在地上下来，它抬眼瞅瞅他，嘴里发出呜咽声。
陈京屿读懂了他的意思，从袋子里拿出一个早上没吃的苹果，放到它面前说，“只有这个了，你将就点吧。”
小灰闻言，立刻站起身子，用爪子拨弄着苹果，张开喙咬住苹果，嘎吱嘎吱地啃起来。陈京屿看着对方满足的表情，刚才的不快被驱散，正好路阳打电话过来询问：“喂，我到你公司附近了，你在哪？”
陈京屿心不在焉道：“在一棵大树底下。”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骂骂咧咧的声音：“滚！你怎么不说你在地球上，剑不死你！”
陈京屿只是笑了笑，接着就冲小灰挥挥手说：“我先走了，你玩去吧。”
二十分钟后，陈京屿和路阳骑着小电驴来到附近的一家烤肉店，直到在店里坐下，陈京屿还想着刚才那件事情，导致路阳喊了他好几声都没答应。
路阳干脆一巴掌拍到他肩膀上，提高了音量：“问你呢？要吃什么！”
陈京屿端起饮料喝了一口：“随便，你点就行。”
路阳麻利地勾了一堆好吃的，把菜单交给服务员后，随口问道：“想什么呢？总是出神。”
陈京屿搁下饮料，突发奇想道：“你知道乌鸦是怎么叫的？”
路阳相当配合道：“嘎嘎嘎……”
陈京屿摇头：“不对，那是鸭子。”
“呀呀呀？”
“不对。”
“呱呱呱？”
“那是青蛙！”
路阳出言回怼道：“要不我明天去动物园找只乌鸦问问？难道它还能嘻嘻笑？”
陈京屿像被点醒一样，自言自语地嘀咕道：“还真是。”
路阳被逗乐了，“那估计得是变异的乌鸦。”
陈京屿眼皮一跳，仔细想想，自己好像在哪见过。他兀自思考着，正陷入沉思之际，又听到路阳凑到他耳边说。
“我刚才就想说了，从我们进门开始，那边就有个人一直盯着你。”
“谁！”
陈京屿猛然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错愕一瞬，接着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
“hi，领导。”
因为昨天晚上那一系列的事情，导致陈京屿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目光时不时瞥向领导办公室，眼底藏着几分难掩的心虚。
城市这么大，这都能碰上，按照领导那点狭隘的肚量，后面指不定会怎么找事呢。
小伍见他频繁转头，便好奇地问，“干嘛了你，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陈京屿一言难尽道：“别提了，总之就是倒了大霉。”
要不说他还是有几分霉运在身上的，全市的烤肉店那么多，偏偏就撞上了领导，他该怎么解释自己照顾朋友照顾到烤肉店去了。
小伍的八卦魂又燃起来了：“说来听听。”
陈京屿叹了口气，便站起身来：“等我去倒杯水，要是领导来了，记得提醒我。”
说完，他就端着杯子走进了茶水间，打完水之后，自然地来到落地窗前，目光落到对面那栋大楼的楼顶，脑海中又浮现出那些梦里的片段，忽然感觉不太真实。
那么多天了，他都没有再梦到南南，是不是证明她已经脱离困境了？
他原以为自己睡眠质量那么差，都是因为被梦缠绕的原因，没想到现在不做那个梦了，反而失眠了。
陈京屿想得太过专注，以至于忽略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待反应过来时，发现领导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了。
陈京屿一愣，露出了尴尬的笑容：“领导好。”
领导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轻飘飘地留下一句，“没什么事的话，待会儿来一趟我办公室。”
“好的。”陈京屿硬着头皮答应，心想：该来的还是来了，果然是出了名的小心眼。
十分钟后，陈京屿调整好状态，才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领导办公室：“领导，有什么事吗？”
领导倒是没摆什么架子，随和地说：“坐吧。”
陈京屿坐在领导对面的椅子上，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解释昨晚撒的谎，一会儿该怎么应对。
领导抬起头来，目光深邃地盯着陈京屿，似乎有着难以言喻的意味：“我看你最近状态不太好，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陈京屿听出他话里有话的，装傻充愣道：“没有啊，谢领导关心。”
领导先怀柔一下，接着又像是潮水般涌出一番犀利的批评：“说实话，你之前完成的几个项目都做得很出色，我对你寄予了很大的期望。但是你最近的工作效率似乎有些下降了，相比于同层级的同事，你的产出显得有些单薄，进度也没有达到理想的效果，我希望你能够认真思考一下，是不是该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思考一下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
陈京屿听这段话术听到耳朵都起茧了，从善如流道：“领导说的对，我在反省了。”
领导见他态度不错，语气稍稍缓和一下，“我希望你不仅仅是单纯的反应，而是要更深层面得剖析一下，写一份书面的工作反思给我，最好能体现在之后的周报、日报甚至月度报告上面。”
我艹——
陈京屿在心里骂了一堆脏话，可说出口的还是那两个字：“好的。”
领导往椅子上一靠，又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最近项目比较多，我知道大家都挺累的，但是你要学会调整自己的心态，年轻人多干活才能锻炼，我当初也是这么过来的，这是提升自己最快的捷径。”
少来职场pua那套。
陈京屿心里冷笑一声：“是，你说得没错。”
领导说完这些，就把一份策划书放在他面前，开门见山道：“这是之前跟我们合作过的品牌，需要撰写一份线下营销方案，这事就交给你了。”
这工作没完没了了是吗！
陈京屿想到电脑上那些还没做完的文件，脑子一抽一抽地疼，迟疑几秒，还是委婉地提出：“领导你也知道我现在手上的工作有点多，这个可能没办法及时完成的……”
领导说：“工作需要分轻急缓重，你要自己学会分配，效率不行，这也是你需要反思的地方。”
陈京屿扬了扬手上的策划书，深吸一口气问道：“这份什么时候交？”
“最好今晚下班之前。”
陈京屿又问：“昨天那份方案呢？”
“明天早会之前。”
陈京屿：……
我艹，我看你是活不到明天早上了！
陈京屿一方面是唾弃自己唯命是从的模样，一方面又不得对现实低头，因为撒了一次谎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
以他现在领的工资，至少有一半是精神损失费。
手上的工作一件接一件，每一件都说是要紧事，陈京屿别说摸鱼了，甚至连午休时间都在忙个不停，到了下午又约了客户，要外出采集素材，忙完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就这样，还得回到公司打卡才能下班，
好不容易挤上了公交，他感觉脚步都软了，整个人仿佛被抽空了似地没精神。
公交晃晃悠悠的，堵在晚高峰的马路上，一停一顿，让人有种头晕想吐的冲动。陈京屿被挤在角落里，脑袋往窗外瞄了眼，目光呆滞而茫然。
就在这时，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有新的来电接入了，陈京屿拿出来一接通，那头就传来一道急躁的声音：“小陈，你在哪啊？怎么还不过来？”
陈京屿眉头一皱：“我外出工作了，怎么了吗？”
那头的声音明显有些诧异：“领导说今晚聚餐啊，你不知道吗？”
陈京屿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就下午的时候领导在办公室里说的，总之你赶紧过来吧，就差你了。”
陈京屿看着窗外飞快掠过的风景，心头一梗，气闷道：“他是不是有病啊！又不早说，不吃这一顿会饿死是吗？”
小伍说：“领导的做事风格你又不是不知道，总之我把定位发给你，你赶紧过来吧。”
“知道了。”
陈京屿看着那个不顺路的定位，只能从公交上下来，在附近扫了辆共享电动车。
半个小时后，陈京屿骑着电动来到一家饭店内，按照群里的消息找到包厢号，在推开门的那一刹那，差点被整社恐了。
领导和部门的同事基本已经来齐了，偌大的包厢内几乎座无虚席，在陈京屿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望向这边。
陈京屿不由得有些尴尬，讪讪一笑道：“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
领导都还没说话，就有人打趣道：“迟到的人要买单哦。”
“呼——买单买单！”
这话一出，一些人开始就起哄，当真拿出要陈京屿买单的架势，只有跟他关系不错那几个投来担忧的目光，而原本最应该出声解围的领导，此时也只是笑眯眯地看着。
陈京屿又被恶心一顿，虽然心里在骂人，但表面上仍旧笑哈哈道：“说笑了，今天是领导做东，我怎么好意思抢领导风头呢。”
一句话巧妙地化解了尴尬，众人只是一笑而过，陈京屿刚找了个空位坐下，就听到领导说：“买单就免了，迟到了得罚三杯。”
领导的话还没落地，立刻就有人附和道：“来来来，满上。”
陈京屿看着面前被倒满的三杯酒，空着的腹部感到一阵不适，面对领导投来的目光，他只能陪着笑脸，尝试推脱道，“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点……”不舒服。
陈京屿话还没说完，就被领导打断了：“怎么？别人能喝你不能喝？难道你今晚要开车吗？”
开车？电动车算不算？
陈京屿见领导神情有松懈的意思，只好硬着头皮点点头：“算是吧。”
没想到一旁的丁吉听到了这话，顿时提高了音量道：“小陈，你什么时候买的车？我怎么不知道？”
丁吉的话音刚落，其他人纷纷投来八卦的目光，见陈京屿没有回应，其中一个男的开玩笑似的喊道：“该不会是共享单车吧？”
“哈哈哈哈……”
这话引得众人哄堂大笑，仿佛看到别人难堪是多么有趣的一件事情。
陈京屿眸色一暗，也跟着微微一笑：“这话说的，电动车也归交警管啊？”
这副坦然自若的态度，反而让一些没有分寸感的人难堪了，他们只能尴尬地陪着笑。而一直情商颇高的周浩也及时帮腔解围道：“小陈说的对，而且我们能不能买车得看领导提携了。”
领导似乎也喝了一点，此时的情绪有点高昂：“不管什么车，总之今晚你尽管喝，我保证让人送你回家。”
陈京屿知道推脱不掉，便主动端起倒满的酒杯，站起身来到领导面前，“好的，我先敬您一杯。”
说完仰头一饮而尽，然后被呛得猛地咳嗽几声。
领导看她这样爽快，更加来劲儿，又给自己倒了半杯，然后端起酒杯，跟他碰了个底朝天，“这才像我们的精英，来，再来一杯。”
陈京屿有些不适地皱了皱眉，在其他人的起哄之下，眼睛一闭，又是一口闷了。
刚搁下杯子，他就感觉喉咙处传来一阵灼痛，紧接着是一股浓重的辛辣感，顺着食管流淌至胃里，只觉得胃里火辣辣地烧着。
连续喝了两杯，其他人眼见陈京屿脸色不太好，感觉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再起哄，而陈京屿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让人难受得想吐。
大家都想着就此作罢，领导也没有出声为难，陈京屿以为自己能蒙混过关时，丁吉却轻飘飘地提了一句：“还有一杯哦……”
我艹。
陈京屿抬眼望去，触及到丁吉笑嘻嘻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落魄的小丑。
陈京屿咬着牙，还没说话，领导似乎收到了丁吉的眼色，又拿起酒瓶往陈京屿杯里添满了。
其他人或许感觉到低迷的气氛，纷纷安静下来，一些人更是用同情的目光看着陈京屿，只有丁吉看热闹不嫌事大。
陈京屿感觉胃里一阵抽搐，动作慢了半分，就听到丁吉略带委屈地调侃道：“别人叫就喝，我叫就不喝，该不会看不起我吧。”
“我哪里是看不起你，我只是看不起病而已。”陈京屿冷冷地回应一句，接着在所有人的目光之下，端起酒杯来到丁吉面前，每一个字都咬得很重：“小丁最近也帮了我不少忙，我也敬你一杯吧。”
小伍看到这一幕，故意大声说：“好啊，听说丁吉酒量可好了。”
“喝……喝……”
众人听闻纷纷起哄起来，丁吉没想到会把火引到自己身上，转头看了眼领导，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小伍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给他倒满了，
陈京屿淡然一哂，举起杯跟他重重地碰了一下，把半杯酒都碰了出来，随后仰头干掉。
那股灼热的气息直冲脑门，陈京屿强忍着不适，重重地搁下酒杯，佯作镇定地看着丁吉。
丁吉被那么多同事看着，也不好赖账，只得硬着头皮端了起来，然后在所有人目光的注视之中，仰脖灌了下去，然后被呛得面红耳赤。
幸好这时候服务员上菜了，领导感觉闹得差不多了，也就没有再为难陈京屿。
陈京屿终于入了坐，看着桌子上那些还没来的酒水，就感觉腹部开始隐隐不适。
这场聚餐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一点多，光是听领导画大饼就听了一个多小时，期间陈京屿和其他同事都被灌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醉死过去，但脑袋已经昏沉沉的了，胃部也难受得要紧。
领导话说得好听，可是散场的时候还不是各顾各，陈京屿甚至蹭不上别人的车，只能忍着不适在手机上叫了一台滴滴。
看着屏幕上的司机还有一公里的路程，他实在难受得紧，只能靠在电线杆上喘气，看着路边的小商贩都开始收摊了，这才想起打电话给路阳说一声。
路阳不知道在干嘛，没有接电话，陈京屿听着电话里无人接听的忙音，皱了皱眉，刚挂掉电话，忽然听到有人在背后叫他。
“帅哥，要买一本吗？”
陈京屿循声回头，看到一个身型矮小的小商贩提着一大袋子杂志，不由分说地抽出一本递给陈京屿：“买一本吧，可好看了。”
“什么东西？”陈京屿在酒精的没影响下，脑子有些迟钝。
小商贩嘿嘿一声，直接把杂志往陈京屿怀里塞：“买一本吧，很劲爆的。”
“不了，谢谢。”陈京屿眉头一皱，抗拒地将杂志往外推，可当他的目光瞥见封面上的女郎时，心头却狠狠地颤了一下。
这是……
就在他想多看一眼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城管来了，小商贩瞬间慌张起来，把杂志往怀里一塞，就脚底抹油似的溜走了。
“唉！等等……”
陈京屿下意识追上去，可一下天桥，发现小商贩已经跑没影了，他捂着起伏不定的胸膛，想到刚才看到的画面，迷茫的眼底才闪过一丝清明。
是他喝醉了吗？还是眼花了。
他正迷糊地想着，前方就传来一道喇叭声，那是他打的车到了。
好不容易才回到家，陈京屿一进门就跑到洗手间里狂吐。
路阳有些担忧地走进来，连忙把人搀扶起来，看着他苍白的脸色不由得皱眉道：“卧槽，你到底喝了多少啊。”
陈京屿吐了一轮，捂着疼得痉挛的胃部，有气无力道，“刚空腹被灌了不少酒。”
路阳又走出去，拿出一杯水递过去，嘴里骂骂咧咧道：“艹，你们公司领导是不是有病啊！有没有人性啊，不拿员工的命当命是吗！”
陈京屿用纯净水漱了一下口，捂着抽疼的腹部几乎直不起腰来，还有心情说笑：“他不是没人性，他是不通人性。”
路阳扶着他出客厅的沙发上，看得他这副模样，赶紧把人扶起来：“难受吗，要不我载你去医院看看。”
陈京屿摇摇头道：“别，明天早上还得上班。”
路阳一脸暴躁道，“上个屁，别干了，下个月辞职吧，跟我送外卖都比受这种窝囊气强。”
陈京屿抬手搭着他的肩膀，“嘿，你还是赶紧上岸吧，让我抱你大腿。”
“你就等着吧。”路阳没好气地叨叨几句，接着看着他吃了胃药后，才把他扔回他自己的房间。
陈京屿在床上蜷缩了一会儿，逐渐感觉胃部的抽搐没那么严重了，反倒脑袋越发昏沉，眼皮子也不受控制地耷拉了下来，在昏睡过去的最后一秒，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
好累啊，明天不想上班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京屿睡得半梦半醒，突然感觉到一阵口干舌燥，而自己手脚就像脱了力一样难以动弹，只能扯着嗓子喊道：“路阳，我要喝水……”
“路阳……”
“叫魂啊——”
熟悉的声音在外面响起，陈京屿便停止了叫唤，艰难地翻了个身，又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间，他听到房门被打开，几声脚步声掠过，接着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了自己嘴边。
陈京屿眼睛都没有睁开就张开嘴巴，一口气喝完杯中的温水，干痒的嗓子才得到了缓解。
随着意识逐渐回笼一些，他感觉胃部又开始难受了，不自觉缩着身体，眉头紧锁着，习惯性地忍受着这种并不陌生的疼痛。
浑浑噩噩翻滚一会儿，随着浓重的睡意袭来，那种不适好像也渐渐消失了，在意识被夺走之际，恍然间，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道声音。
“你是我的……”
陈京屿笑了，听到气若游丝的声音：“我才不是什么救星，我是社会的牛马……是沟渠里的老鼠……”
路阳倒了杯水的功夫，走进来就看到这人睡着了，嘴里还在念着什么东西，走近一听，感觉神神叨叨的。
“梦魂梦魂……通天彻地……助我入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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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阴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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