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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阴桃花(28)

第二天是休息日,陈京屿原本想睡个懒觉,不料一大早被外面吵架的声音吵醒,昏昏沉沉地翻了个身,扯过被子捂在头上,皱着眉嘀咕一声,“才几点?不让人睡觉……”

过了一会儿,吵架声非但没有消停,反而愈演愈烈,陈京屿被吵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眼睛还没睁开双手就开始摸索放在床头的手机,可摸遍了半张床都没找到。

他没办法再睡下去,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爬起来,掀开被子开始翻找手机,翻遍整张床都没有看到,再俯身一看,才发现掉到床底去了。

陈京屿拿起一旁的衣架,探着身体把手机撩出来,点击一下屏幕,手机却毫无反应,再长按开机的按钮,屏幕上闪过电量不足的提示,接下又变成黑屏,应该是昨晚应该忘记充电了。

陈京屿眉头一皱,突然想起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拼凑起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茫然几秒,接着像突然惊醒一般,立马翻找出充电器把手机冲上电,一开机,就有数条信息从屏幕上弹出来,大多数都是工作相关的事情,还有一个未接电话,那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陈京屿担心自己错过什么重要的电话,就回拨过去,只响了两声电话就被接听了,那头的声音有点熟悉:“是陈京屿先生吗?我是阴山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根据您之前留下的信息,我们发现有个人比较符合特征……”

“什么!”陈京屿心头一紧,猛地站了起来,“难道她……”真的被送进去了吗?

“时隔有点久,具体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不过这边有留下一个地址……”

陈京屿忙追问道:“什么地方?可以告诉我吗?”

那头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报出了一个地址,陈京屿快速抄在纸上,接着又咨询一些相关问题,询问无果后才挂掉电话。

——观泉路碧山庄9·9号。

这是什么地方?

陈京屿回想一下,想要在脑海中搜索对于那个地方的记忆,却无奈的发现,记忆中并没有任何关于这块区域相关的信息。

他把手机搁在一旁,抬手揉着隐隐作疼的太阳穴,心思不禁有些复杂。

明明已经决定把这件事情掀过去了,可是得到这个消息时还是忍不住去探究。

如果真是“阴桃花”,那么南南一定不会轻易放过他,可是她最近都没有再出现过,如果不是,那么她有可能跟梦里一样,正陷入困境里,去见一面也无妨。

不管是那种可能,陈京屿都应该去探寻一下,他总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还没有结束,只有真的找到“南南”,所有的困惑都能迎刃而解。

思及至此,陈京屿就默默记下了这个地址,打开手机的地图软件进行搜索,出乎意料的,竟然没找到这个地方。

他仍不死心,又删掉地址上的后缀,只输入相关路段,不想还真被他找到了。

原来这个地方就在本市,不过是在郊区那边,地图上只显示出这个路段,并没有关于碧福山庄的地标,看起来有些神秘。

陈京屿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去看看,他走出房间的时候路阳正在厨房狭窄的煮面,见他这么早起来有点惊讶:“干嘛去啊?这么早起来。”

“有点事要出去。”陈京屿匆忙走进洗手间洗漱,待他出来时路阳的面已经煮好了,他只吃了半碗就准备出门了。

路阳看着他匆匆忙忙的模样,自顾自地叨叨一句,“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

外面朝阳正盛,一道道阳光从天边洒落,给清一色的矮平房镀上一层金灿灿的光芒。陈京屿穿过几条小巷,走到公交站内,站在逆光处忖度片刻,接着拿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指尖在输入框内停顿两秒,接着在上面输入一个地址。

屏幕的页面转动一下,很快就显示出具体的距离,陈京屿点开匹配交通方式的页面,心里的想法又产生了动摇。

打车太贵了,坐公交又没有直达,有点麻烦,要不算了?

正犹豫之际,公交车来了,陈京屿对此一下地图上的公交号,反应慢了半拍,就看到公交司机要准备开走了。

“等一下!”陈京屿的动作比大脑先行一步,冲上去叫唤一声,公交车司机就再次打开了门。

大概是周末,公交车上没有平日那么拥挤,陈京屿滴卡之后,来到车窗的最后面找到位置坐下,看着外面的景色渐渐被抛在背后,心神不禁有些恍惚。

转线就转线吧,但愿这次能见到她。

市区一路上都有些堵车,所以公交车开得比较慢,行驶大约半个小时后才到达转线的公交站。在那里,陈京屿又换乘上通往郊区的公交,此时的车上的人更少了,除了陈京屿以外,只有寥寥几个年纪大一点的乘客。

陈京屿看了眼公交线路图,估摸着大约还有七八个站,就拿出手机开始玩打发时间用的小游戏,等他玩了两局之后,一转头,发现窗外的景色由高楼大厦已经转为了矮平楼。

通往郊区的路有些颠簸,可司机行驶的速度却没有丝毫停顿,总能在特定的时间内到达站点。即将到达终点站时,仅有的几个乘客都陆陆续续地下车了,车上只剩下陈京屿一个人,他看遍地荒野的窗外,眼底也随之掠过一丝疑影。

怎么越来越偏僻了?这个碧泉山庄到底是什么地方。

此时的天变了,天空逐渐暗沉,看着要随时下雨的样子,远处的群山仿佛被染成灰白色,陈京屿放眼望去,却没有看到任何建筑物的影子,四周全然是一片荒芜,他心里越来越没有底,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难道说……

“砰——”突然,汽车发出一声巨响,整辆车子猛地抖动了一下,陈京屿身体失去重心,从位置上翻滚下来,额头磕在椅背角落,一阵剧痛传来,他疼得闷哼一声,好不容易稳住身体,慌忙抬头问道:“怎么了?”

司机刹住了车,探着头张望一下,也不太确定:“好像撞到个东西了,我下去看看。”

陈京屿点点头,看着司机下了车,就揉了揉被撞疼的额角,在车上等待一会儿,就看到司机走上来,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车爆胎了,前面几百米就到终点站了,麻烦好走一段。”

这车上就只剩下陈京屿一人了,遇到这种特殊情况,他也没有办法拒绝,只能带齐东西从车上下来。

刚出车门就感觉到一阵寒风迎面吹来,天气越发冷冽了起来,陈京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抬眼一看,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略显破败的道路。

道路两旁都是低矮的树林,此时已经到了晚秋,树林里早已经没什么绿色了,整片看起来十分萧索。陈京屿按照司机的提示,往前走了一段距离,放眼望去,根本就没看到什么所谓的庄园,连个像样的建筑物都没有,心里再次产生了退意:是不是搞错了,要不回去吧。

这种想法持续两秒,转瞬又被陈京屿否定了,还是遵循着他一贯的原则。

算了,来都来了。

又往前走了一段距离,陈京屿终于看到了一些建筑物的影子,他眼神一亮,不自觉地加快脚步。

沿着路边一直往下走,很快找到一个路牌,上面果然标着观泉路三个字。

看来是找对地方了?可是那个山庄在哪里?

陈京屿疑惑地环顾着四周,很快就看到一个大爷坐在路边收拾农作物,便不自觉地加快脚步,凑过去询问道:“大爷,我想请问一下,碧泉山庄在哪里?”

大爷指了下被围墙隔开的地方,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不就在这儿吗?”

陈京屿循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看到围墙的尽头是一扇斑驳的铁门,旁边还立着一块不起眼的石板,果然刻着碧泉山庄的名称,只不过下面附带着两个小字——墓园。

陈京屿当场愣住,眼神中充满难以置信的色彩,回想起梦中那声含糊的呢喃,仿佛仍萦绕在陈京屿耳边嗡嗡作响,让他的大脑甚至都空白了一瞬。

他要找的地方竟然是一块墓地!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他来晚了一步?她已经死了?

思绪在一瞬间百转千回,陈京屿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种猜测,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棉花一般堵得慌,直到被大爷的声音唤回神智。

大爷问:“你来看谁的啊?要进去吗?”

陈京屿的声音梗在喉咙,好半响,才勉强找回自己的声音:“你知不知道,有一个叫南南的女孩,她……她在这里吗?”

大爷应该是这里的守墓人,语气有些不耐烦:“那里面葬的人那么多,我哪能记住,你自己去看看吧。”

陈京屿透过铁门看到林立的墓碑,莫名地感觉到胆怯,或许是生者对于死亡的畏惧,又或者源于揭开真相前一刻的怯意。

陈京屿在原地踌躇片刻,始终不敢迈进那道铁门,他甚至产生了退缩的念头,仿佛有道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不,不能进去……

走吧,别找了……

陈京屿想转身离开,可脚步却像生根了一样钉在地上纹丝未动,一时间不知道该往哪走。

大爷见他一直杵在门口,又低头看了眼手表,接着出声提醒道:“要看就去看,不看我关门了。”

陈京屿原本正犹豫着,听他这么一说,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引一般,下意识就做出了反应,几步上前推开了墓园的铁门。

伴随着之吱呀一声,一片密密麻麻的墓碑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追寻许久的真相就在眼前,他怎么甘心不去揭开呢。

此时天色更暗了,低垂的乌云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压迫感,墓园里显得有些阴暗潮湿,到处都被蒙上了一层灰蒙蒙的影子。

陈京屿一走进去就能感觉到一股微凉的寒意,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他深呼吸一口气,看着一座一座相似的墓碑,再次产生了退缩的意思。

他到底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她真的会在这里吗?

陈京屿顿住脚步,内心挣扎几秒,终究还是硬着头皮往里走去,透过黄昏的余光能看到一些散落和枯草残枝,还有许多早已经风化成灰烬的纸钱。

陈京屿沿着一座座墓碑找下去,目光在每张黑白的遗照上停留两秒,始终都没有看到记忆中残留的面孔。

四周安静地可怕,除了陈京屿自己的呼吸声以外,只有风声在呼啸着,陈京屿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连脚步都放得很轻。

听到一道叫声,有点类似鸟类发出的声音,可转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见。

陈京屿继续往下走,头顶的乌云越来越浓重,遮天蔽日,几乎将白昼晕染成夜晚。陈京屿乍一看,都是密密麻麻林立的墓碑,已经分辨不清方向。

终于,一抹鲜艳的红色撞入了他的视野当中,在这片死寂、荒凉的土地上格外醒目和突出。

陈京屿突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预感,他要找的真相就在前面,触手可及,这种鬼使神差的吸引力迫使着他继续前进,走近一点,才看清楚那是一块立于尽头的墓碑。

墓前长满了血红的玫瑰,灼灼如火的花瓣挨挨挤挤,层层叠叠,顺着荆棘爬满了整个墓碑,将碑上刻着的字眼遮得严严实实,不露一丝缝隙。

就在这儿……陈京屿只要拨开玫瑰丛就能知道真相。

但他没有动手,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座雕塑般定格住,眼底染上了鲜红的色彩。

墓里很静,除了陈京屿喘息声外再无其它杂音,他的感官仿佛被裹进了棉花糖里,大脑没办法思考任何东西,只有微微颤抖着的手指在告诉他。

他在害怕,他害怕自己看到不愿意面对的东西。

他在墓前站了许久,神思都飘到了远方,直到天边响起一道惊雷,他才猛然惊醒过来,一瞬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抬手就要拨开挡在墓碑上的野玫瑰。

就在他拨开那一刻,一道闪电划破长空,将墓碑上的字眼照得雪亮。

陈京屿看清楚了上面的碑文,刹那间,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整个人如坠冰窖。

只见旁边那块墓碑上,赫然刻着他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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