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拳砸上去，成俊忽然笑出来，越笑越疯，“成杰，你配吗？”
成杰揪着他的衣领，死死盯着他，“难道你配？你以为别人是喜欢你？不过是喜欢你这张脸罢了！”
成俊笑得更肆无忌惮，他也伸出一只手用力扯住成杰的上衣，用力到几乎要把眼前的人提起来，“你呢？除了学习好点以外一无是处吧。啊？学习好吗？也不见得是第一名那种好吧？”
成俊说着还伸出手怕了拍成杰的脸，“就算我是靠脸，至少我有。”
成杰太阳穴突突地跳着，从小到大第一次这么恨成俊，他都不知道这些恨有多么深刻，极端一些，甚至想说如果父母只生了一个孩子该多好，他想都不想朝成俊的眼眶上砸去。
成俊哎呀一声，松开了成杰，捂着眼睛蹲在了地上，成杰见机又想锤他两拳出气，却被杨芳梅扔过来的杯子砸中，玻璃杯砸到成杰背上，水撒了一地，女人尖叫：“你在干什么，弟弟眼睛怎么了？”
杯子落地，碎了，玻璃碎片在成杰脚背上划过去，留下细细密密的伤痕，往外渗着血珠。
成文海绕过成杰去看蹲在地上的成俊，他把成俊的手拿开，发现成俊整个眼球都是红的。
成俊的眼睛状况吓得站在远处的杨芳梅哎呀一声，随后捂着嘴巴，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快去医院，快去医院。”
成杰在原地冷冷看着他们，杨芳梅看成杰干站着，把成俊眼睛打伤了不说还挡着路，把成杰推开到一边。
成文海扶着成俊出去的时候斜了成杰一眼，“回来跟你算账。”
成杰被一把搡开，撞歪了厨房的椅子，差点要摔倒。
他看着父母只关切着另一个孩子，嫉妒以及孤独感从四面八方涌来，灯光似乎都要被酸涩的心情给淹没替代。
玻璃碎片在地上静静躺着，成杰蜷缩在椅子上看脚背上凝固的血珠。泪水一颗颗砸在地上，像玻璃一样碎掉。
他伸出手把杯架的杯子一个个取下来，使劲砸向地面，一个，两个，三个……直到所有杯子都摔得粉碎，地板上铺满了碎玻璃，像水晶一样折射着灯光，闪耀着。
他光着脚踩在碎玻璃上，给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敲门的邻居开了门。
“大晚上干嘛呢？叮铃咣铛，还让不让人睡觉了！！”男人穿着睡衣，怒气冲冲。
“知道了。”成杰说完，不等人反应立刻把门和上了。
门口的毯子上都是他的血脚印，有玻璃扎进脚里，他并不在意，甚至每走一步都刻意更加用力，让玻璃更深地扎进去。
是痛觉让生命变得更加清晰，让他清楚他并没有在做梦。
他默默关上了所有的灯，在黑暗中摸索到自己的屋子中，反锁屋门，在床上安静躺着，流泪。
“换个冰袋吧，”杨芳梅把成俊手里的冰袋换下来，递上另一袋，“吓死妈妈了。你们怎么打起来了？”
成俊捂着眼睛将头靠在玻璃窗上，杨芳梅想问个明白，被成文海打断了，“让他自己静静吧。折腾这么久他也累了。”
成俊眼睛疼得睁不开，他不想拿冰敷在眼上，冰块的温度好像让痛觉变钝变得更加绵长，抬手看了一眼手机，看到手机上的红点满心欢喜戳进去，却发现消息并不是那个人发来的。
他戳开对话框想告诉她自己受伤了，眼睛前房出血，看起来很吓人，打了一大段话。
最后却是复制，成俊犹豫了许久，把话发给了赵梦雪。
回家之后父母看着满地的血又吓了一大跳，让成俊穿着鞋先回屋里睡觉，两个人安置好成俊又着急忙慌去查看成杰的状况，发现成杰门锁打不开。
父母压着嗓子交谈的声音从门外传进来，他们在找备用钥匙，想报警，又想叫救护车，慌里慌张两个人竟然在门外吵了起来，互相指责对方。
多好笑啊，“回来跟你算账”，算什么账呢，又有什么账好算呢。只不过是随口说说，成俊笑话自己，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们会为了自己吵成杰吧。
好累，成俊想，成杰是个彻头彻尾的孬种，没有他这样对兄弟的，亲生兄弟，为了一个喜欢的女生打自己。还有他成杰有什么资格指责自己，说什么就凭这张脸，除了脸自己什么都没有。
那他喜欢赵梦雪什么呢？他从来没跟人家接触过，赵梦雪甚至都不认识他，他就喜欢人家，不就是喜欢赵梦雪那张脸吗，还为了赵梦雪能打自己。成杰一边看不起自己，看不起那些因为脸喜欢自己的人，同时又因为脸喜欢赵梦雪。
好丢脸啊，和这种人做兄弟。逻辑不能自洽，凭着多会做几道理科的题就以为自己真的是一号人物，可笑死了。
忙完成俊受伤的事忙成杰受伤的事，大半夜跑了两趟急诊室，杨芳梅坐在车上靠着车窗在打盹。
阳光如同清水注入砚台，散开了令人觉得化不开的夜的黑。
成杰倒在座椅上，假装自己也在睡觉。
车子在行驶，父母一句安慰的话都不愿意施舍，他心中闷着一股恶意，对自己的恶意，或许是我不该诞生在这个家庭中，如果我没有打成俊，父母就不会整夜都睡不了觉，如果没有我，也许父母会更轻松。
对自己的恨破开胸膛从身体里挤出来，成杰想，因为我所以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加糟糕。
成杰觉得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家里的气氛变得很怪，成俊话变得很少，并且没有像从前那样主动和他提出和好。
成俊天天出去疯，几乎不在家里待着。父母只能冲着成杰念叨，成杰每一餐饭的下饭菜几乎都是父母的劝和。
几时和好，做哥哥的为什么不让着弟弟，为什么要冲弟弟动手，为什么到现在还没给弟弟正式道歉……
直到假期末，成杰趁父母都不在家，准备向成俊道歉。
晚上八点他坐在客厅里叫住正要出门的成俊，“这么晚你要去哪里？”
成俊跟没听到一样继续传换鞋。
“对不起，我之前不该打你。”成杰的音量降了下去。
成俊站起来盯着成杰，面前的人根本就不觉得是自己的错，敷衍了事地道歉，向他认错大概率是因为所谓的“哥哥的责任”以及爸爸妈妈的要求。这样的道歉有和没有其实是一样的。
“我和赵梦雪出去吃饭，”成俊饶有兴趣地观察成杰脸上的表情，“我们在一起了。”
随即，成俊拿着包推开门出去了。
暑期很长，假期不然。
成杰庆幸尖子班开学更早，这让他能及时离开家。离开这个逼仄的环境。
成俊和赵梦雪在一起了。
他恨成俊。他也恨赵梦雪，恨她和别的女人一样肤浅。
“你和成俊在一起了？”同桌八卦地问。
赵梦雪点了点头，“是啊。”
“啊？我还以为你会和李凯乐在一起呢！李凯乐真的好喜欢你。”
“喜欢是他的事情，关我什么事，我又没有要求他喜欢我。”赵梦雪低着头在补作业。这个时候，能补一点是一点吧。大概率老师也不会怎么翻看。
同桌听到赵梦雪这个回答，心里有点不敢置信，“你这样说不太好吧。”
“那不然呢？谁喜欢我我就要跟谁在一起吗？”赵梦雪写字的力度有些大，像在纸上刻字一般的力度。真的好烦别人指指点点。
答应和成俊在一起是为什么，赵梦雪其实想过这个问题，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赵梦雪觉得，和成俊在一起他能少祸害点别的女生。
她能看出来成俊不喜欢她，正好，她也不喜欢成俊，借这个关系摆脱掉喜欢自己的人，之后分手估计成俊也不会纠缠。
早先她以为成俊追她是为了让那个成俊喜欢的姐姐吃醋，但后面赵梦雪逐渐意识到这后面似乎是有更加龌龊的报复意味在里面。
真的是个烂人，赵梦雪想。可是这和我没有关系。
至于李凯乐，赵梦雪答应成俊表白的时候完全没有考虑过李凯乐的感受。是成俊说要公开的时候，赵梦雪一瞬间记起还有这么一号人，赵梦雪知道要是他知道了肯定不开心。但是赵梦雪的感情观告诉她这样做没有问题。
她和成俊之间并没有那些悸动，有的只是互相利用。
她和李凯乐是一种朋友关系，要优于和成俊互相利用的情侣关系。
李凯乐的反应比她想象中的要平静很多。成俊告诉他之后，他第一件事就是跟赵梦雪打了一通电话。
他在电话里问赵梦雪为什么会答应成俊，赵梦雪说只是想要尝试一下恋爱。
“和我就不可以吗？”李凯乐在电话那边问她，“我喜欢你，你知道，成俊知道，可就是这样他还是追你。他可真有意思，还做什么好兄弟。”
“李凯乐，你问过我要和你在一起吗？你现在来问'和我就不可以吗’属于不甘心行为。至于你和成俊之间的事我懒得管。别在我这里抱怨。”
“赵梦雪你是不是一颗心都暖不热，你总是疏离别人，我从来没有确定过如果我越界说爱你，你会不会厌恶我。你用到我了就叫我，不用我就甩开。”
“李凯乐，我问你有哪一次是我强迫你要来帮我，是你自愿的。如果你觉得我对你就是这样，那你何必来给我打这一通电话，如果我对你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又何必自作下贱来喜欢我呢？如果你觉得我拿你不当朋友，随便你怎么想。”
“我再也不会和成俊做朋友了。”
“嗯。”
“赵梦雪，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你能不能分手，我……我真的很喜欢你，真的。”
赵梦雪听到李凯乐声音哽咽几下，心里却在想，他也学了表演，深情的人设也可以演出来。李凯乐到底有多喜欢自己呢？不能确定。
“李凯乐，你有多喜欢我？你确定你比任何人都要爱我吗？”
“我不知道。”李凯乐如实说。他喜欢赵梦雪，但却不知道那种喜欢是什么程度。
他只顾着一边难过一边思索拿什么来比喻，却没有想过喜欢的程度虽然有评判，但是并没有标准。不会有准确的尺度来衡量一个人的爱。
“等你知道了再来找我吧。”赵梦雪挂断了电话。
从这之后，李凯乐一直没有来找过她，即便是在网上也不跟她聊天，动态也不发了，像是消失了一样。
她也剪了短发啊，赵梦雪看着窗外经过的数学老师林婉怡。她站了起来，在教师前门截住了林婉怡，“老师，你为什么不回复我的消息。”
林婉怡抱着一摞从隔壁班收上来的作业，想要装作没有听见，侧过身准备越过赵梦雪。
“林老师，你讨厌我吗？”赵梦雪跟了上去，要帮她抱作业。
“不用。”林婉怡紧紧搂着胸前的一厚摞作业不撒手，为了让赵梦雪撒手，她歪了一下身子，作业从赵梦雪手里滑了出来。
赵梦雪摊着手，书页把赵梦雪的手划破了一道不小的口子，滴滴答答往下滴着血。
林婉怡看到她的伤口，心里有些不耐烦，不知道赵梦雪到底想要做什么。
“手怎么了，梦雪？”隔壁班班主任看到赵梦雪拖着自己的手茫然看着李婉怡，凑过来看赵梦雪手上的伤。
赵梦雪把手攥起来，“没事，李老师。啊，我英语作业还没收齐，我先回去收作业了。”
李老师看赵梦雪回班里，和林婉怡对视了一下，笑了笑背过身从后门进了自己班。
林婉怡是真的不喜欢赵梦雪，李老师看到了林婉怡对赵梦雪爱答不理的样子，心下想起之前教过这两个班的地理老师提起来赵梦雪忘记涂答题卡的事情，觉得林婉怡就因为这件事跟一个学生闹别扭真的是太计较，这以后要是碰到真正难处理的学生，那她还教不教得下去书。
隔壁班主任认为她还是太年轻了，还不会真正教书。
“你知道7中有几个班要在咱们学校借读一年吗？”班长一边翻找自己的储物柜一边问赵梦雪，“在这里呢，诺，创口贴。”
“听说了，几号来啊？”假期的时候听徐贱女说过这件事，她学校的几个尖子班并到一中借读一年，还说到时候来找自己吃饭。
“就今天啊。你把手伸开我给你先消个毒。”
“好刺。”
“现在疼总比过两天感染强。”班长喷了好几喷酒精喷雾，往赵梦雪手上轻轻呼气。
“手怎么啦？”旁边的人问她们。
“没事儿，就是破了，问班长要个创口贴。”赵梦雪手上持续渗血，想到林婉怡对自己的态度，不自觉叹了口气。
班长拉过赵梦雪的撕开创口贴小心翼翼贴上，“你看你划到的位置，这还怎么写字。”
“哎呀，贴了创可贴等不流血就好了。我怎么没见7中的人啊？”
“我听老班说他们要先在操场上集合，等听完开学演讲再分到各个班里。”班长又拿出一贴递给赵梦雪，“给你一贴替换用。”
“谢谢班长，你的柜子简直是百宝箱！！”赵梦雪接过创口贴塞到包里。
赵梦雪拿出手机同徐贱女发消息：
你们分好班了吗？
还没。好希望能跟你分到一个班啊。我们现在被老师领着参观你们学校学校，好大啊。
我以为你们会提前知道在哪个班呢，那你知道了记得给我发消息，今天和我一起吃晚饭。
Okkkkk！！！！！！
开学典礼上校领导们宣布了这件事，直到开学典礼结束，各班依次带回仍旧没有提到分班的事项，徐贱女的肩膀被人拍了两下，身后传来了同学的声音，“难道我们不分班了？”
“但是之前通知上写的是打乱原班级，归并到一中。应该是有分班的。”，徐贱女小声地说。
“等下分班考试。”
这个声音炸起了一阵崩溃的哀嚎。
“不会吧，还要考试？”
“服了，我能回7中吗？”
“救命啊，不想考，不想考。”
……
“你怎么不说话？”
“我认命了。我的命好苦啊。”
徐贱女被后面的人的夸张的动作给逗笑了，身边一中本校的学生按次序回班，徐贱女踮着脚尖在人群中搜索着，希望能看到赵梦雪那张熟悉的脸庞。
“在看什么呢？”旁边的同学问徐贱女。
“朋友。她在一中读书。”
同学扯了扯徐贱女的衣服袖子，“老师在往这边看。”
徐贱女听到这句话赶紧落下踮着的脚尖，不再四处张望。
“你们要在这里上一年的课，以后有的是时间看清楚一中什么构造，不急着这一会儿都弄个明白。”老师说完往徐贱女这里扫了一眼。
徐贱女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看向老师的视线，把头偏向一边。
却发现有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年更作者目标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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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6 玻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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