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凯乐朝徐贱女方向走过来，徐贱女看着他，忽然有点紧张。
他朝这边来做什么？徐贱女把头扭回去，不自然地跟旁边的同学搭着话，她不想跟李凯乐有什么接触。
这人自从赵梦雪谈了男朋友之后就一直在骚扰自己，问自己赵梦雪和她男朋友的事情。可是徐贱女哪里知道别人恋爱的细节呢？不跟李凯乐说，李凯乐字里行间全是那种你帮着赵梦雪瞒我，亏我还帮过你的要挟语气。
徐贱女已经烦透了，看到李凯乐的脸就头疼。得亏是赵梦雪没跟他在一起，李凯乐这个人精神好像不太正常。
不幸的是李凯乐就是来找徐贱女的，他伸手拍了拍徐贱女的肩膀说：“你有空吗？我想向你问问赵梦雪最近的状况。”
徐贱女往队伍里使劲靠了靠，“没空。我等下要考试。”
站在远处的老师看到李凯乐跟自班的学生在聊天，指着他俩的方向说：“你，就内个男生，干嘛呢？”
李凯乐抬眼看了一眼老师说：“老师我碰到我以前的同学了，聊几句都不行？”
“我们班等下要考试，闲聊什么闲聊。”
徐贱女头一次这么感激老师的不近人情，帮她赶走了这么一个大麻烦。可李凯乐离开前还说等下考完试再来问她。
希望他和赵梦雪等下不要碰到一起，别耽误自己跟梦雪一起吃饭。徐贱女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李凯乐开学了能好好学习，别跟假期一样成天到晚没事了就来自己面前吐苦水，说自己有多么喜欢赵梦雪。
徐贱女没想过有一天，别人谈恋爱了，麻烦竟能落到自己头上。
摸底测试考了一下午，只考了理综还有数学两门，徐贱女自诩理科生中的文科生，考这两场试就跟扒她一层皮一样。痛苦两个小时，成绩还不一定好看。
一中规定的下午用餐时间是一个半小时，考试额外占用了半小时，就余下一小时。赵梦雪在考场外面硬生生是站着等了徐贱女半小时，等她考完试。
等徐贱女一出来赵梦雪赶紧扑上去抱住胳膊开始撒娇：“赶紧吃饭去吧，我快饿疯了。”
两个人边聊天边往食堂走。
“我也饿死了，谁知道开学第一天还要考试啊！”徐贱女一副累到说不出话表情。
“难不难啊？咱们俩能在一个班吧？”
“不好说。卷子太难了，我最后一道大题没写。”徐贱女叹了口气，“对了，李凯乐又来找我问你的情况。好烦。”
“又来？他之前找过你？”赵梦雪从靠着徐贱女的姿势一下子立正了，“他说什么了？”
徐贱女看赵梦雪都不笑了，考量着自己该说的话说道：“就是问你和你男朋友恋爱的问题。不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一个字都没告诉他。”
赵梦雪听完严肃地说：“下次遇到这种情况你叫他直接来找我。”
徐贱女点了点头，问她：“你和我一起吃饭带你男朋友吗？”
“带他做什么？”赵梦雪看了徐贱女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问成俊。
“想认识一下嘛。毕竟是你初恋。而且听大家说很帅。”徐贱女怕赵梦雪误会，赶紧解释。她既喜欢又害怕赵梦雪，生怕自己说错了哪句话会让赵梦雪讨厌自己。
“哈，也就那样。”赵梦雪笑了一下，并不是出于一种男朋友被人夸赞之后的喜悦，而是一种漫不经心的态度。他帅不帅和我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最后也要分手。
“有你这么夸男朋友的吗？”成俊从后面跑过来，不知听到多少两个人之前的对话，“不夸我也就算了，说我'也就那样'还说得这么大声！有你这样的女朋友吗？”
赵梦雪歪着头看了一眼成俊，说道：“幼稚鬼。难道这世界上非要每个人都觉得你很好看？”
“那倒是不用，但是你是要觉得我好看才行的嘛。”成俊笑着探出头来看徐贱女，“这是？”
赵梦雪揽住徐贱女的肩膀，“我好朋友——徐徐。她今天刚转过来。”
“这就是你不跟我吃饭的理由？”成俊开玩笑的语气更像是在撒娇，“你们俩吃饭没？”
“没。”赵梦雪说。
成俊跑到两个人前面倒着走，他看着赵梦雪说：“我请你们吃一个好吃的窗口怎么样，你老是就吃那几样，我看着都看腻了。”
赵梦雪看着旁边的徐贱女，问她道：“你想跟我吃我平时吃的窗口还是今天跟他去吃他说的。”
两个人都盯着徐贱女看，她拉了拉赵梦雪的手说：“还是你说吧，我吃什么都行。”
“就跟我去一次吧，求求你了梦雪。”成俊变花样的从包里拿出两根棒棒糖，给了面前的两个人一人一根。
赵梦雪没吃，她看徐贱女撕开吃了，把自己那颗悄悄塞到徐贱女包里去了。成俊和徐贱女都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两个人都装作没看见一样，什么都没说。
和他们两个吃完晚饭后，徐贱女借口说自己在教室还有东西收拾要先回教室，跟想去三楼便利店买零食他们两个人告别了。
徐贱女不想夹在两个人中间.
一出了食堂门，她被李凯乐堵住。
李凯乐脸上有愠色，“你说的根本不知道赵梦雪谈恋爱这么一回事，就是能跟他们俩一张桌子上吃饭的不知道？”
徐贱女绕开李凯乐往教室急匆匆地走，害怕被赵梦雪和成俊看到。如果他们俩过来帮自己，李凯乐到时候在他们两个人面前发疯可怎么办。
“你到底几个意思？你为什么要帮着赵梦雪和成俊一起来骗我？”李凯乐跟上徐贱女的步伐，伸手猛地拽住徐贱女的外套把人拉住。
“你烦不烦？你几个意思？”徐贱女停下来扭过头和李凯乐对峙，“你拿这些问题问我有什么意思？你直接去问梦雪行不行。”
徐贱女使劲甩了一下胳膊，试图挣脱李凯乐拽着自己衣服的手，没想到这一挥不止甩开了李凯乐，还甩到了旁边路过的男生，那个男生冷不丁被手挥到脸上，脚下没站稳磕到墙角上。
随即，男生蹲在地上痛苦地捂着额头，疼得眼睛里泛着泪光，徐贱女赶紧蹲到地上去查看他的状况。
她把男生的手拿开发现撞到的位置当下没有肿，只是红了很大一片，有一些皮下出血的红色斑点。
徐贱女赶忙把男生搀起来，“对不起，我带你去校医院。真的对不起，我没有看到。”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男生从徐贱女手里抽出自己的胳膊。
学校规定了男女生的接触距离，虽然很多人顶风作案谈恋爱，但是被教导处主任逮到的话处罚非常严厉，做事谨小慎微的学生平时能避免肢体接触就尽量避免肢体接触。
徐贱女看着被自己撞到的男生捂着额头走了，这时候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李凯乐也走了，一声不吭。
是怕像上次在补课班那样担责任吗？徐贱女这么想着，觉得有点可笑，她自己从来没想过要让李凯乐来承担这件事的责任。
补课班那件事虽然李凯乐爸爸在一定程度上帮了自己，但是最后基本上是由自己家来承担责任，倒叫李凯乐在赵梦雪那里落了个很大的人情。
李凯乐在徐贱女心里完全是功利主义，表演型人格，和平庸怯懦的大多数一个样子。除了他要在赵梦雪面前表现出自己有担当可以依靠外，本质上根本不是看不得别人受欺负的人，他根本就不像赵梦雪那样有正义感。
如果不是赵梦雪听说自己受欺负气不过去要帮自己出头，李凯乐他自己就算是在那个补习班上课，天天看常正这个人再怎么变本加厉羞辱自己，他也会跟那个班里那些人一样，根本不会管同学受到欺负的事情。
他当时出手更多是出于讨好赵梦雪的目的，像是在今天这种情况下，他是一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他配不上赵梦雪，徐贱女对李凯乐的观感越来越差，满心厌烦，闷闷不乐地回到教室。
晚自习老师们全去改卷子了，计划一个晚上出分，第二天直接按成绩分班。
没老师监自习，班里隐隐有说悄悄话的声音，徐贱女本就心神不宁，被声音一吵更是心绪如麻，什么都学不进去，干脆拿出日记本写了两节自习课长篇日记。
第三节课有老师来叫学生帮忙登分，徐贱女还有几个原先的课代表被点去办公室，老师把一沓卷子递给她，让她们自己分配。
徐贱女和同学们在办公室登记的时候看到自己的分数心里沉了一下，考得非常不理想。
她看了看周围，没人注意，登记的时候把自己的分数改了。
登记结束要在系统里确认成绩的时候她又犹豫了，把分数又改回了自己的原始成绩。如果改了的话，就会有人被自己这个自私的行为修改人生轨迹。徐贱女不觉得自己有权利做这样的事情，顶替别人的未来。
晚上的时候，她洗漱完躲在新宿舍阳台给妈妈打电话要生活费。
“喂，”徐贱女每到这个时候就会恨自己为什么还没有长大，还是只能向妈妈伸手要钱，“妈妈。”
“嗯。生活费是吧，妈妈明天给你打到卡上。”
徐贱女听到电话那端徐沐君催妈妈去帮他热饭，随后对面一声不吭挂断了电话。
徐贱女把手机放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整理好心情。
自己还没开口说什么，妈妈就知道是要钱。真是应了爸爸骂自己的那句话，一打电话就是要钱。除了生活费之外，再无更多的联系，没有关心，没有问候。父母连成绩也不问一句。
为什么，为什么徐沐君就可以拥有一个正常的名字，而父母却要给她起一个这样轻贱的名字。名字中包含的恶意都没有一点遮羞布，更何况平日里父母对自己的态度让徐贱女连骗自己的理由都编不出来。
从小到大徐沐君在家里可以摊手做皇帝，自己家务做尽还要被父母骂没有出息。
徐沐君没考上重点高中，父母打着男孩后劲大上了高中就知道好好学了，把他买进重点高中。自己呢，该上什么学校就上什么学校，父母从不为自己去争取更好的机会。徐沐君不用张手，父母也会把钱塞给他。自己这里就是如果不张嘴去要，父母是能不给就不给。徐沐君不住宿，一个月的生活费还是比自己多好几百。
在家中她觉得自己就是超市里买一送一的商品中的滞销货，原本只想买另一件商品，可是捆绑销售让人不得不顺带买下她。本就不想要的东西，只配获得随便处置的结果。
不是龙凤胎该多好，即便是被堕掉也好过在这样的家里。
假期补课班闹出来的事情瞒不住她父亲，赔的钱对于家里来说并不算多。父亲本来是一分钱不想出，可是又怕常正父母来家里闹弄得难看，百般不情愿赔了钱。
父母人前装大度，人后翻脸指着徐贱女鼻子骂她赔钱货，回家之后打弯了两个衣裳架，劈头盖脸打得徐贱女脑袋上破了皮。
变形的衣裳架缠住头发，她疼得捂着头，可爸爸还是用力把衣裳架扯了下来，那些黑色的断发缠在衣裳架上面，徐贱女觉得自己的人生和其相差无几。
没有人拦着，家里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没人在意徐贱女受了什么委屈，他们从不去想为什么这样一个从小到大不敢惹是生非的文静小姑娘为什么大打出手，父母只看结果，只看她惹出了棘手的祸事，不看她经历了什么。
冷风一吹，徐贱女眼泪溢出来，她用手抹掉眼泪，在心里骂自己。
为什么在打电话前做好的心理建设能如此轻易被击碎，为什么这么多年都这样过来了还是会委屈。
要逃离这个世界，要逃离这个家。
没有人能选择自己的父母，这是生下来就被安排好的，即便再不愿意，也无权做主。
分班结果出来了，徐贱女在B部实验6班，和赵梦雪都不在一个楼层。
徐贱女畏惧分班的另一个原因就是新进入一个集体，就要自我介绍。而她有一个如此难以启齿的名字，肯定会惹人发笑。
多希望前面的同学一直讲下去，不要轮到自己。徐贱女上台前紧张地盯着地板。心跳加速。
怎么办，这么多人在看着。半路插班本身就没有什么友谊基础，万一一中的学生看不起自己学校，又听到自己的名字笑自己该怎么办。
上台的那一刻，她的腿都因为过分紧绷而颤抖，她不敢和台下的人产生视线交流，只好埋着头拼命扣手指甲，指甲被她扣劈，裂开的指甲扯着甲床，指尖流血了。
名字说出口。
台下那些细细碎碎讨论的声音冒了出来，在徐贱女听起来就像海浪一样，一轮又一轮。冲击着她的自尊心，她想装作镇定抬头看大家，却只看到眼前色彩退消，世界被无尽的漩涡所取代，她站不住了。
不如就这样死掉算了，徐贱女在重重摔向地面前这样想。
“营养不良导致的低血糖，”校医院的医生看了看她的基本状况，“咱们这儿最近好几个低血糖昏倒的。一问全是节食减肥，本来小姑娘也不胖，一天就吃两个苹果，谁能顶得住。光顾着所谓的瘦，体育课800米都跑不下来，一运动就头晕。对了，你联系上她家长了吗？”
新班主任坐在病床边上说：“刚才电话打通了。那边说工作忙，来不了，没什么大事的话让她照常上课就行。唉。”
班主任又坐了一会儿，徐贱女还是没醒过来，她看看手机再看看徐贱女，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医生问她：“你是不是等下还有课？”
班主任说等下要连上两节课，医生说徐贱女没什么大问题，让班主任先回去，有事情了她联系班主任，新班主任回班去了，看神情就知道她仍旧是不放心。
医生把帘子拉上，给徐贱女隔出一个小的密闭的空间来。
她知道这个女孩子醒了。
医生离开后，徐贱女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给学校留的家长联系方式都是妈妈的手机号。妈妈为了照顾备战高考的徐沐君假期已经把工作辞了。
因为工作忙，来不了，来不了，哈哈。
她笑着把手举起来，把那个劈开的指甲连血带肉地扯了下来，三分之一的甲床被扯掉，血从指间滴到手掌，流到到徐贱女的校服上，滴滴答答，一会儿便留下一大滩血迹。血液把校服黏在皮肤上，像是有谁朝她心口扎了一刀。
我好像已经不会再感觉到痛了，徐贱女望着手指，十分平静。
她躺了好大一会儿，从病床上坐起来，把黏在胸口的衣服扯下来，手按在床上，红色的血迹在床单上开了花。
拉开帘子，看到另一边座椅上坐着昨天被自己撞到的人，他额头还肿着，像是来换药。
看到徐贱女的样子，男生吓得在座椅上往后仰了一下。
“你怎么了，你怎么流了这么多血？哎哎哎，你快躺好，我去帮你叫医生。”男生迅速立起来，跑到门口大喊医生在哪里。
徐贱女没有理会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六楼，正午的阳光刺眼，徐贱女把眼睛眯上，用脚踩上窗台。
徐贱女想自己有什么呢？只有叫不出口的名字，不被爱的事实。
她抬手摸了一下耳侧，被扯掉头发的地方仍旧是光秃秃的。
脚用力蹬了一下窗台，她的人瞬间腾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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