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以试试看。”向叔弥朝百里弘深抬了抬下巴,暗示他外面的士兵。
“殿下,”七安挡在他的前面,“大不了冲出去,属下断后!”
“你们可想清楚了,”向叔弥双手一击木椅把手趁势站起来,“任你再勇猛也挡不住万箭齐发。区区一万石粮食对我而言是全部身家,可是对殿下而言只是九牛一毛,犯得着为了身外小物而白白丢了性命。殿下不妨想想,你以后执掌的可是整个夏国和熙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若你实在不甘心的话,只要给了粮食我的人头你大可拿去。”
此话一出,别说七安就连百里弘深也惊诧不已,他费尽心机要来粮食,自己还没享用就先丢了命,那他这般算计又是为何?莫不是以退为进之策?
向叔弥见他们不说话,又再次开口:“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我的兵虽说不如殿下的英勇,但也是铜皮铁骨铸就的。殿下想必是个识时务的人,这种情况下,选择有利的才是最重要的,是不?与其两方争得你死我活,不如殿下慷慨解囊,就像我当初投降一样,快刀斩乱麻不是?”
“大人说得对,”耿爰也出声劝语,“殿下不妨想想,若不是大人投诚,打开国门,殿下现在还在鏖战中。而且当初投降我们也没要什么赏赐,作为功臣之一,要了这点粮食怎么了?用殿下轻松拿出的东西买殿下以后千秋万代,这种买卖怎么说都是殿下赚……”
“……”
他二人唾沫四溅眉飞色舞厚颜无耻苦口婆心地讲着种种好处,仿佛天下便宜被百里弘深占尽了,他再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了。
百里弘深觉得他的对面不是一个掌管一邑的邑宰,而是一个与事主讨价还价的绿林悍匪。他丝毫不觉得这会有损他身为邑宰的文人风骨,恬不知耻地强调那一万石粮食还是他大发慈悲才往小了说。
民以食为天,粮食是天下人的命,五侯建国百年以来都是疲于裹腹,别说一万石粮食就是一斗他也不会随意交换。
百里弘深冷笑一声,起身拨开挡在前面的七安,平道:“向大人的金玉良言本王不是不可以考虑,不过眼下本王遇上一件难事,若是大人为本王办妥,一万石粮食也不是不能给。”
七安欲说话,百里弘深的眼色立马递了过去,他怏怏地闭了嘴。
向叔弥一听喜上眉梢,连忙道:“好说,只要殿下吩咐,下官定万死不辞。”
百里弘深心里冷笑,面上仍是一副平淡表情,道:“本王来时还带了一名侍女,只不过她被歹人掳去,向大人若是肯让士兵找到人,一万石粮食如数奉上。”他们人少找不到,若是向叔弥出手说不定就找到人了,至于粮食,不过是饵罢了。
“当真?”向叔弥喜不自胜,生怕他反悔,立马盖棺定论,“一言为定!”
七安见百里弘深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了然他心里已作了盘算,恨恨地瞪向二人,心里暗誓,只要脱了身,他定要报此耻辱。
邑府对面的茶楼里坐着两位打扮怪异的人,他们帷帽遮面,桌上没有任何点心,只有一壶茶水。茶盏里的茶倒了很久也没见喝一口,注视着前方的动静。
直到看到邑府里出来很多士兵,手里拿着榜文满大街地去贴,他们才低头将茶盏端起掀起帷帽喝了一口。
“姑娘,”阿璃放下茶杯,“看来事情成了。”向叔弥以匪徒之名杀他们,事成后总要贴个告示以示他的政绩。
夏轻染表情冷淡,勾起一抹冷笑,声无波澜:“去看看告示,若是成了我们该和向叔弥谈谈了。”
阿璃起身跨步出去,须臾脸色铁青地进来,凑到夏轻染身旁,小声道:“姑娘,事情有变,先出去再说。”
夏轻染一怔,压下心里的猜疑,两人离开。走到一处僻巷里两人才停下。
“出了什么事?”夏轻梁实在想不出能出什么事,向叔弥想要活命只能杀百里弘深。
“告示上不是杀匪,而是找人。”
“找谁?”
“正是姑娘你。”
“???……”
夏轻染一时没反应过来,脑袋空了一瞬,她等来的竟是找她的告示?
“告示上写了姑娘的大致外貌和年岁,而且那么多的士兵朝城门走去应该是去封城。这样看来他们误以为你真的被掳,现在正满城找你。”
“你漏掉了一点,”夏轻染回过神来,便想通了这里面的细节,“说明他们已经谈妥了。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竟然说通向叔弥帮他找人,而不是要他的命。如今我们出城困难,留在城里又会被找到,无论是向叔弥还是百里弘深这一步都错了。”
“那现在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带姑娘杀出去。”阿璃眼中闪过杀意,若被找到姑娘解释不了被掳一事,依他们猜疑的性格还是死路一条。
夏轻染抬头望了望巷口的上空,无际的天空此刻在她看来不过碗口大,她看不到外面的风起云涌,也推不开面前的疮痍巷壁。
“阿璃,最危险的地方乃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需要一个人帮忙。”
一连找了两天还是没有找到,城里人心惶惶,家家闭门,户户锁窗,生怕有劫匪进来将自家女儿抢走了。
百里弘深几人被士兵把围在府里,向叔弥一日三请安,除了禀告一下没找到人外就是提一下粮食的事,生怕百里弘深忘了。
这日夜色将浓时,向叔弥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百里弘深的拘押处,一进门就倒了一杯水灌进喉眼。没错,是水,只有第一日有茶,之后全是白水招待。
吁出一口气,舒爽道:“太渴了,感觉喉咙要冒烟了。”
百里弘深拧眉,对于他这一副匪徒做派实在不敢恭维,沉道:“还是没有线索吗?”
“没有,”向叔弥扶着腰坐下,摇了摇头,年纪大了累不起了,“下官为了殿下可是费尽心机,别忘了我们的约定。”
“找到人一切好说。”
七安横眉竖眼,嘴角抽了又抽才没骂出来。他家殿下除了要找人外还想搞清楚向叔弥要那么多粮食干什么,还有听说他好色,可是他们进府几日根本没看到过什么娇妻美妾。
“人,我是一定会找到的,殿下尽管耐心等候。不过还有一点我要再补充一下。”
“向大人觉得少了吗?”百里弘深冷言。
“呃,别误会。”向叔弥一本正经地朝他说,“我威胁殿下的事全都系我一人所为,与师爷士兵无关,更与这里的百姓无关。等殿下回到熙国这里仍归熙国所有,还请殿下看在我为你找人的份上善待这里的百姓。”
百里弘深冷嘲道:“看来向大人也知道这是威胁?”
“嘿嘿……”向叔弥象征性地笑了一下,丝毫不觉有愧,“权宜之计,殿下想开就好,何必为了这点小事伤了和气。”
话音刚落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进来,满脸赤红,上气不接下气道:“大大……人,着火了。”
“哪里着火了!”向叔弥惊跳起来,差点闪了老腰。
“后院着火了。”
“快快……”向叔弥催促着一起走,迭声说,“快救救火啊,我的房子……”
百里弘深看着慌忙走出去的两人陷入沉思,一瞬过后猛然抬头看向七安,脸色突变……
天牢口,一名手持银剑的清瘦士兵火急火燎地快步跑来,还没站稳便大喊了出来:“你们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去灭火!”
“可是这里……”一名士兵为难地看向他,对于这个陌生的兄弟有点诧异。
“这里重要还是大人重要!”他黑脸怒斥,“全部去灭火,这里交给我,若大人有损,小心你们的狗命!”
来人又是斥责又是威胁,这些人唯唯诺诺分辨不出真假,见半空都是烟雾只得慌里慌张地招呼人走了。
待人走后,他迅速进入牢房,里面关了少许的人,他一路朝里走,终于看到关押堂倌的地方。
抬手一剑劈开大锁,踹开牢门,堂倌早已起身惊问:“你是谁?”
“不想死就跟我走。”声若寒冰。
堂倌早想离开,也不顾来人是敌是友先一步跑了出去,士兵紧随跟上。
不顾关押之人的呼喊,二人径直出了牢房,堂倌想甩开他先走,还没准备就绪就被他一脚踹出,往前一扑跌了个狗吃屎。
“少耍花招,你会活得好一点。”
堂倌瘪嘴,不满地瞪他,枉他自以为功夫不弱,结果出师就被抓被打,现在还被人如此不屑,真是丢了他少将军的威名。若是被他爹知道,说不定还会加上几棍。
见堂倌不敢再跑他便上前反剪其手,连拖带拽地押着走了。
到了一处僻巷,见前面有一女子在巷尾,形销骨立,背影寥落。听到声响她便转过身来。
堂倌被人往前一推踉跄了几步,看清女子时不由得惊呼出来:“你你……你是被我泼热汤的人!嗷!……”
话刚说完,阿璃想起那日的凶险举起未脱鞘的剑猛拍其背,痛得他一声鬼叫。
“你记得我就好。你是夏国人,能够认识熙国主将身份应当不低,你来刺杀是奉了谁的命?”夏轻染直接问他。
“你想干什么?”堂倌有点胆怯,不安地问,“你们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你不必知道,你只需告诉我你是听谁命令。”
“小爷凭什么告诉你,万一……”后面的话吞了下去,因为阿璃朝他膝弯处一踢,他跪了下去。
“放尊重点!好好回话!”阿璃抽了抽剑。
夏轻染见他满脸不服,淡淡道:“你也不必委屈,我挡得起你一跪。”
“除了我爹,小爷还没跪过谁!”他愤愤起身,不肯再跪,还是被阿璃压了下去。
“是吗?”夏轻梁冷讽,“那日在客栈是谁在跪?”
堂倌禁不住脸红,辩解道:“那是被逼的,就像刚刚一样,别以为你们救我出来我就会服从你们,做梦!”
“你现在出得去城吗?”
她的随口一问让他犯了难,他没杀到仇人现在又身陷此地,还有他是偷跑出来的,真死在这里,那就没人告诉他爹了。
夏轻染见他语塞,平道:“我们合作,你既可以安全无恙地出城,还能得尝所愿。”
“得尝所愿?”堂倌疑惑地仰望她,“你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杀百里弘深。”
“你也要杀他?”
“有何不可?”
“哈哈……”堂倌霍地大笑起来,边笑边拍地,“太好笑了,那日他第一个为你挡灾,没想到救了一条毒蛇。哈……”
阿璃竖眼一棱他,警告道:“再敢放肆就让你再也笑不出来!”
笑声戛然而止。
“可以考虑合作了吗?”夏轻染面不改色听着他的嘲笑。
“你当真要杀他,你们真不是一伙的?你为什么要杀他?”
“你又为什么杀他?”夏轻染反问。
“国恨。”
“我为私仇。”
“凭你,杀得了他吗?”
夏轻染在他身上扫了一眼,哂道:“莽夫才会不自量力。”
堂倌红脸,侧开她嘲讽的视线,讷讷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我们互相不知底细,合作这一次,你出城,我继续取得他的信任,互取所需。”
“你不怕我告诉他们你的阴谋?”
“你认为你的话他们会信吗?”
堂倌语塞,比起一个杀他的人百里弘深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觉。
“要我怎么做?”
夏轻染看向阿璃,道:“她会告诉你。”
阿璃上前反扭他的手,堂倌痛喊:“你轻点轻点,别以为我打不过你,我只是不打女人而已。”
“不打女人却可以泼女人热汤?技不如人嘴倒是硬。”阿璃反问,他武功不弱,却不是她的对手。
堂倌面红耳赤,没想到一时声东击西之策成了他此生的污点了,谗道:“你们叫什么名字,都合作了是不是可以透露一下?我叫皓光,你们叫什么?”
他只说了名,并没有说出他其实姓罗。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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