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朗气清,虽有寒意,太阳却好,正是适合晾晒酿酒的日子。
晏云昭存了一篮干桂花,想着上街买些曲药回来酿桂花酿。
羊肠小道上车马来往密集,车轮撵过青石砖碌碌而过,晏云昭沿着街边踱步,却防不胜防被人拦住了。
这条路本不放行,但却是条鲜为人知的小捷径,晏云昭一路埋着头闷声走,以为拦人的是位官府之人,正欲好言相劝放她通行,抬头却望见一位明媚张扬的少女。
“哎,我问你一下,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少女一袭红衣,款式简单,料子却是不一般,袖摆处金纹暗绣,非寻常人家穿得起的。
晏云昭抬头,浅笑道:“不知姑娘喜欢玩什么?是围栏听曲、饮酒赋诗、还是观光赏玩?”
少女的红唇抿了抿,思索半天应道:“我不知道。”
想必是哪家溜出来玩的大户小姐,晏云昭想了想,说了几个不那么危险的地方,有酒楼、茶肆、琴馆。若是推荐这位姑娘上了翠良山,途中遇到什么恶狼猛虎,她岂不是就成了罪人?
少女听了却使劲摇了摇头,噘着嘴很是不满:“无趣,甚是无趣。”
“见你面善,你去哪就带我去哪好了。”
晏云昭诧异了一瞬,随后坦然道:“我要去的也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卖曲药的酒坊,姑娘也愿意去?”
本以为她听了会瘪着嘴走开,少女却眸子放光:“你要自己酿酒?”
晏云昭点了点头,却见少女热络地拉住了她的臂弯:“走吧!”
晏云昭忍俊不禁,也没有再多劝,由着她跟自己七拐八拐买了曲药,又翻山越岭回了翠良小店。一路上,得知这位姑娘唤青乐,她好奇地东张西望个不停,拉着晏云昭给她做向导,回到小店时,已比她原先估算的时辰晚了不少。
景明几个今日去了龙王庙小店帮忙,晏云昭作为主人,给那位姑娘倒了一杯梅子汁润喉。
“这是什么?竟未曾喝过。”
青乐把握着手中的瓷碗,把它举在阳光底下细细打量了一番。晏云昭收拾出来了酿酒的器具,头也不回:“哦,那是我自己酿的梅子汁。今年梅子小,可能稍有酸涩之感。”
青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连说好喝,一杯接着一杯,一口气喝了半个竹筒才知道撑。
晏云昭在一旁拿来竹篮拣米蒸米,青乐便凑在一旁看。
“酿酒为何需要把白米蒸熟?”
“晾在这里不会被鸟吃了吗?需要晾多久呢?呀!这里有猫!”
青乐的嘴像连珠炮一样问个不停,晏云昭一边细细忙活着手下东西,一边笑着回应她,青乐性子讨喜,她倒也不觉得难相处。
晾凉还需些时日,晏云昭此时也没什么事要做,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青乐闲聊。
“姑娘不是本地人,怎么一个人在此?”
青乐正在一旁捡了个毛球逗绒绒玩,听到此话顿了顿:“我……我跟家人走散了。但我不想回去,听闻此处风景好,便顺道来看看。”
晏云昭会心笑笑,“玩够了还要早些归家才是,梨溪镇临着众山,山中野兽可有不少。每到了夜半啊,这山上的野兽便会来街上觅食,尤其喜欢吃十七八岁的少女呢。”
青乐慌乱了一瞬,随后脸上的神色转为狐疑:“你、你是在诓我吧。”
见晏云昭闻言笑得灿烂,青乐拂着胸口松了一口气:“我最怕山上的妖怪了呜呜。”
“既然怕妖怪,为何不肯回家?莫非是家里人待你不好?”
青乐摇了摇头:“不是。我想出去玩,可他们不让我出去。”
“晏姑娘,你收留我好不好?我什么活都可以干的,我能学!”
说着,青乐就撒娇似的环住了她的胳膊。面对青乐的自来熟,晏云昭不知如何应对,只安慰道:“若是你家里人寻了来,我岂不是成了人贩子了?”
青乐嘟着嘴,赖住不肯走了。晏云昭拍了拍她的肩,好言相劝道:“我们才认识一上午你便要跟着我,万一我真的是什么坏人呢?”
青乐拉着她不依不饶:“好人坏人我一瞧便知。而且你也是曲水流觞宴的厨娘吧?既是经过登记的,人还能凭空跑了不成?”
晏云昭侧目瞧了一眼置在柜面上的一把折扇信物,便知青乐定是看见了这个才知她是曲水流觞宴的厨娘,叮嘱道:“我只收留你几天,不许乱跑,不许捣乱。”
青乐喜出望外地答应了。
晏云昭近日给景明几个做吃食,多一双碗筷不是什么难事,青乐也如她所说尽力帮着忙。晏云昭忙着钻研曲水流觞宴的食谱时,她就在旁边殷勤地洗菜摘菜,只不过毕竟是娇贵惯了,有些毛手毛脚。
曲水流觞宴做什么菜晏云昭已经心里有数,还挑了一天日子去找杜娘子把关指点,一切便已俱备了,谁知,青乐听闻,竟是通通否定了那些菜。
“乍一看都是甜食,虽然很多都有特色,但是肯定不合郡主口味的。”
“为何?素闻郡主爱吃甜食,做的也大多是甜口菜,搭配清凉甘酿,理应口感不错。”晏云昭奇道。
青乐摇了摇头,道:“不是滋味和新意的问题,而是郡主本不爱吃甜食,那些不过是坊间误传罢了。”
晏云昭来了兴致,叫青乐接着往下说。
有一年京中桃花遍野,不过十余岁的小郡主携婢子侍卫外出赏玩。小郡主贪玩成性,素来不喜人跟着,甩开众人独自上了街。
婢女侍卫慌了神,自郡主生母病故,独留了一女在人世,王爷便对小郡主百般爱护,当真是捧在手里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疼爱不来。
如今丢了,他们的项上人头如何做保?
一众随从在京城疯找,甚至惊动了京中禁军。却道那小郡主上了街,寻遍全城只为尝一尝各家的红枣蒸米糕。
郡主偷溜出去吃红枣蒸米糕的事情就这么轰轰烈烈传出去了,人人皆道,原来清安郡主如此喜欢吃甜食。
“后来宫中御厨也开始日日做甜食想讨郡主欢心,殊不知,郡主哪是喜欢他们的东施效颦呢?”
青乐说完,托着腮久久不语,似乎在回忆什么往事。
“可我好奇,郡主既然不喜欢甜食,为何还要跑去尝遍全城的红枣蒸米糕?”
“这和郡主的生母有关。定王妃出身江南水乡,做的一手好蒸糕,大抵是思念亲人了吧。”
“那郡主后来找到类似的味道了吗?”
“应该没有吧?不然早就求着陛下将那位厨子升为御厨,风风光光赐给定王府了。”
“也是有理。”晏云昭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夜间二人在小店门口眺望多次,也没有见景明几人回来,不知是否遇到了什么麻烦事,晏云昭传音与景明,不一会便收到了回话。
“听圆师兄和柳师兄说楼宿已无大碍,我们三人便赶忙去碧月坊了,今日便在碧月坊落脚。”
“当真?如此便好,我今明筹备曲水流觞宴抽不开身,代我向楼宿问声状况。”
近日景明三人的修为有长进,传音已经无碍。得到三人今日不回来的确切消息,晏云昭给自己和青乐做了一碗鸡汤素面。
本以为青乐瞧着一番千金小姐模样会吃不惯粗野的素面,却听她连连道香。
“好鲜的面!我吃着这汤汁总觉得滋味怎么也品不完。”
青乐大口捞着面,一边打量陈设简单的小店,嚼着面含糊不清道:“晏姑娘做饭不差,怎地生意像是不景气?”
晏云昭想了想:“做生意一半靠实力,一半靠运气,我大抵是缺了些运气吧。不过如今的生活倒也乐得自在。”
“曲水流觞宴应当算是个好机会。那些个世家无非喜欢附庸风雅,一道素面取个高雅的名字就争着说香。晏姑娘,你一定能行。”
青乐斗志昂扬,倒是逗笑了晏云昭。
“那便借你吉言。”
……
明日便是宴会正日子,晏云昭去自家菜园收了些蔬菜,长得比别处更嫩更饱满,品质自然是没话说。
曲水流觞宴八十八位厨娘各自准备,若是菜品撞了定是不行,于是晏云昭齐全准备了青鲜虾、虎斑鱼、高山菌、白玉面、用于饰菜的夏日莲秋日菊、各色鲜菜、鲜香酱料调味,应有尽有,也好临场发挥。
晏云昭外出采买的日子里发现近两天街上巡街的侍卫似乎变多了,想到应是郡主要携一众世家子弟来赏玩,加强了守备,便没有多心。
还没走出两步,却被出乎意料地拦下了。
为首的侍卫魁梧黝黑,举着一张画像问道:“可有见过画上的女子?”
晏云昭抬眸瞥了它一眼,摇了摇头。
侍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一双锐利的鹰眼紧紧盯着她,似乎在确认她有没有说谎,半晌,才放下了手,放人通行。
“近日这是怎么了?好像在找什么人那……”
“嘘,少打听……快走快走。”
周围民众的窃窃私语传入耳朵,晏云昭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回了翠良小店。
小店内,青乐正在逗着绒绒玩,见到来人,少女抬头明媚一笑。
“你回来啦?我快饿死了,快做饭吧,我想吃那个什么……披萨!”
青乐絮絮叨叨地报菜名,晏云昭淡淡一笑,记了下来,却道:
“我做的菜不比御厨,郡主准备玩到何时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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