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疏月冷静地说着，江凌却越来越沉默。她的气压越来越底，神色越来越黯，裴、白、燕三人甚至有些不安起来。只有向疏月浑然不觉，只是认真地说着。
等到终于说完，她抬眼，问江凌。
“你同意吗？”
江凌不说话。向疏月又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顿了顿，冷笑一声。
“我同意吗？同意什么？”江凌抬头，凶狠地望着向疏月。她的双目通红，蕴着薄薄的水雾，像一只受了委屈愤然反击的小兽。
“向疏月，你想要我同意什么？同意让你去死？还是同意亲手杀了你！”
看着江凌的神情，向疏月终于显出慌乱。她上前靠近江凌，软着声安抚道：“只是假死，不会真的出事的。”
“有什么区别！这计划有多大风险你不知道吗？哪一步出了差错都会要了你的命啊向疏月！”
“可我们现在没有别的办法！玄无之事不能再拖了。”
“不能再拖便要用你的命去填吗？”
“不管怎样都要去试一试，否则整个武林将有灭顶之灾啊！”
“你一定要做，是吗？”江凌的声音冷下来，“你觉得这是你的责任，你要保护天下苍生是吗？”
向疏月含着泪，却毫不犹豫。
“是。”
“呵。”江凌冷笑一声，踉跄着退了一步。她的嗓音因痛苦而嘶哑。
“向疏月，你根本不是来问我同不同意的。你只是来通知我的。你只是来通知我，你要为了天下苍生而牺牲了，对么？”
“江凌.....”
“而我，根本就不能拒绝。否则我就是毁灭武林的罪人。”江凌笑起来，“如果我不怕呢？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呢？向疏月，你要怎么办？要以死相逼吗？”
“江凌......”
向疏月抓住江凌的手，江凌想要用力甩开，却被更加用力地攥紧。
“干什么？”江凌放弃徒劳的挣扎，只是扭头不看她。
泪水不断地从眼眶滑落，江凌任由她拉着，每一个字都带着哭腔。
“向疏月，你好狠的心啊。你明明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你，可你要我......”
“我知道，我知道的。”
向疏月倾身，紧紧拥住了江凌。
“江凌。”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激烈的心绪，让话语都不再连贯。她埋在江凌颈间，努力平息了几次喘息，这才再次开口。
“江凌，你相信我，不会有事的。我不会丢下你的。你是我最爱的人啊江凌，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最爱......的人？
“月儿......”江凌的脑子有点乱。
“江凌。”向疏月抬起头，澄澈的双眼含着泪，直直望进江凌的眼底。
“你说你最在意我，舍不下我。可我爱你，江凌。我又怎么会舍下你呢？我们有燕姑娘、隐舟、羽安倾力相助，只要把每一步都做好，我们会成功的。江凌。会成功的。”
眼前是师妹充满诚恳与疼惜的双眸。江凌嗫喏着，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向疏月垂眸，轻叹一声。
“江凌，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然后，她吻了上去。
江凌瞪大眼睛。
向疏月的唇只是在她唇上轻轻一碰，留下温暖与湿润的触感。江凌呆呆地望着她，她垂着眸，轻轻喘息，白皙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江凌突然觉得自己好没品。月儿是什么样的人她又不是不清楚，自己不也喜欢她有责任感这一点。现在却让她在苍生和自己之间抉择。难道她江凌就能不管不顾，对玄无为祸天下熟视无睹？看把孩子逼成什么样了。自己究竟在闹什么？玄无眼看着就要突破封印了。在有更稳妥的办法之前，自己能做的就是全力配合月儿的行动，保护她的安全。若月儿真有三长两短......大不了自己也陪她去了！
想通这些，江凌有心跟向疏月道歉。她伸手碰碰月儿的小臂，轻唤一声。向疏月抬头看她。一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到嘴边的软话竟又涩住。
月儿刚才，吻了她。江凌舔了舔唇，不好意思地滑开眼神。她其实已经知道自己对月儿的心意不止是师姐妹。她只是羞于开口，也没机会开口。没想到向疏月倒是先说出了自己的心意，还在众目睽睽下吻了她。江凌心脏怦怦直跳，既悲又喜。不过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那我们商量一下行动细节吧。”
江凌有些瓮声瓮气。
这话一出，便是没事了。白羽安和燕无尘相视一笑。
几个人终于得以坐下好好聊聊。据江凌说，魔修也在计划着想杀掉向疏月，大概是玄无对混元武魄多少还有忌惮，想要彻底清除后患。顾青崖现在的想法是以窦追为人质，逼向疏月出来对决。直接逼死向疏月显然不太现实，但只是逼她对决，向疏月就不好推辞。几人商量着那便将计就计，让江凌主动献策，以与顾青崖、惊雷、疾电三人对决为由将向疏月逼出，向疏月此前赢过这三人，自然不好推辞。然后江凌埋伏在近处，伺机杀死向疏月。实际上江凌等向疏月杀死疾电之后再出手，用事先涂抹药物的剑假意杀死向疏月，实则让向疏月的灵魂寄生体内。如此两件事情便一道完成。
“你那药膏加上月儿的离身之术，有多少把握成功进入我的身体？”江凌不放心地问燕无尘。
“八成。”
八成已经不算低。可是万一......江凌低头不语。向疏月轻轻握了握她的手。江凌抬头，勉强朝她笑了笑。
“他们三人武功都不低，月儿能杀死疾电吗？”
向疏月点头，“能的，你放心。”
“嗯。那......我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这一步你倒是不需注意什么，”燕无尘答道，“只是向姑娘的魂魄进入你的身体之后，切不可生出半分排斥抗拒之心。她此时极为脆弱，宿主情绪上的一点波动都有可能伤害到她。”
这一点江凌倒是有信心。她从来不曾生出排斥月儿的心思。于是她乖乖点头：“好，我不会。”
重塑身体需要用到一味灵药，需远去朔州才能采得。这任务便落到裴隐舟身上。
“放心，我一定按时送到！”
燕无尘负责准备剩下的材料，白羽安则要安定此处天元宗弟子之心。毕竟向疏月一“死”，首当其冲的还是天元。
“月儿。”
临近分别，江凌心中愈发不舍。此后危险重重，她竟不知道此刻会不会是永别。
向疏月望着她，笑意盈盈。
“江凌，等除掉玄无，我们再见。你放心，我不会爽约的。”
“好。”
“那时候，你能不能跟我说一句，你也爱我？”
江凌心中一涩。
“好。”
因着涉及江凌，向疏月的计划并没有向旁人透露。眼瞧着玄无的魔气越来越盛，封印越来越薄弱，正道各宗自然不想坐以待毙。既然千年之前可以封他一次，那现在同样可以封他第二次。大家商议着，留下一部分人在这里盯着，其余人则回到各宗驻地，积蓄力量，准备再度封印之事。
这正合向疏月的心意。她的计划风险太大，不能保证成功。正好留下她们几人在此行动，各宗元老高手再布封印，这样即使她们失败，也不至于引颈待戮。于是她顺水推舟，提出让各派挑几名年轻高手率少量弟子留下，元老则尽回宗门准备。众人并无异议。
议完事，向疏月打算去各处检查一番，却被一人伸手拦下。
“叶染？”向疏月有些意外，“有事么？”
“裴隐舟去哪儿了？这些天没看到她，方才议事也不在。”
裴隐舟当然是去寻重塑用的药材了。不过这肯定不能告诉叶染。向疏月看了看叶染，没听说她与裴隐舟关系有多好。她有些拿不准叶染的用意。
“我让她出去办一件事。”于是只是模糊地回答。
“那她办完事，是回这里，还是回宗？”
“这里。”
“好。”叶染点头，“多谢。”然后便转身离去。
傍晚，各宗留驻人员名单被递到向疏月的案头。天元宗向疏月、白羽安，万象宗叶染，青羊观莫鸿......
所以，叶染今日问她，是想留下等裴隐舟么？向疏月摇摇头。这是她们二人的私事，她便不费心了。
这一天来的比预期的还要快。
顾青崖押着窦追站在中央，疾电和惊雷分立两侧。向疏月带着众人来到阵地前沿，她瞥一眼魔修阵中的旗帜，左黑右红，正是和江凌约好的信号。看来便是今日了。
燕无尘凝望着被五花大绑的师尊窦追。他看起来并无外伤，只是气色很差。燕无尘心中又是焦虑又是自责，双手不自觉的攥着。
无尘......白羽安默默注意着小神医的神色，见她如此，心中颇是不忍。她无声地叹一声，轻轻抚上身边人的手腕。
温热的触感让燕无尘回首，白羽安眼中是**裸的关心与担心。心也悄悄变得温暖。她笑了笑，轻声道一声没事。
“向疏月，若是在意窦追的性命，便出来与我三人一战！”
“开口就是三对一，你还真是光明磊落！”叶染不屑道。
顾青崖哈哈一笑，“我们本就是魔修，要什么光明磊落？”
他眼神一凛，刀锋在窦追喉间留下一道血痕。
“向疏月！你到底来是不来！”
“手下败将，我有何惧？”
眼看向疏月就要应战，莫鸿连忙道：“向宗主，小心有诈！”
“无妨。”
向疏月轻巧一跃，持剑立于中央。
顾青崖大喜，立刻将窦追交给身边人好生看管，三人一拥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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