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找不到实习，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秦琴把招聘会传单拍在桌上，纸页哗啦作响。
时苒盯着电脑屏幕，手指无意识地敲击键盘。读研还是工作？这个选择题她做了三个月。最后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她给导师发了放弃保研的邮件。
夏天还没正经来，时苒跟秦琴、杨欣悦、李美霖又一起冲进了招聘会。这次，谁也不敢掉链子，暑期实习对她们来说太重要了，大三马上毕业，夏招不成功可真要慌。
场馆门口，四个人互相“啪啪”击掌，像是发了狠，立刻冲散在人群里。
时苒在人海中穿梭，目光紧盯着每个招聘摊位，生怕错过哪一个合适的机会。
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三十岁左右，头发微卷，皮肤白里透粉,带着股书卷气。他坐在招聘台后，眼神平静地扫视着人群，像是这股年轻的热闹跟他格格不入。
伦敦的街头虽热闹，也没这儿的沸腾和疯狂。他嘴角微扬，像是在嘲笑又怀念自己那个年少轻狂的自己。
一回神，时苒就站他面前了。
她今天穿了驼色阔腿裤配白色雪纺衬衫，三厘米高跟鞋让她气质瞬间拔高，挺直了腰杆，整个人亮眼又干练。
Alex抬头，目光和她对上。
时苒笑得自信专业，中英文流利地做了自我介绍。
她不知道这已经是第几次背这份介绍了，但这一次，她是真的用心了。
毕竟，这家公司写着分公司：苏城，她的目标太明确了。机会不能错过。
Alex似乎也对这个身材高挑，气质洒脱的女生产生了些许兴趣。这个世界终究首先看的是脸。给自己选助理，还是得让他看着顺眼。
他拿过她的简历细细翻看。MOS Master，英语CPE，日语一级，德语......Alex的指尖划过简历上的‘Goethe-Zertifikat C1’，突然用德语快速提问："Würden Sie einem deutschen Kollegen korrigieren, wenn er Denglisch spricht?"（您会纠正说德式英语的同事吗？）
时苒条件反射般回答："Nur wenn er mein Gehalt kürzt."（除非他扣我工资。）
Alex的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一弯。
......会打碟，还演过音乐剧。这女人有料，活力满满，还带点灵气。他喜欢有生命力的人。
时苒要应聘总裁助理兼翻译，专业过硬，人品气质都在线，怎么能不被看中？
可惜很多人做得好，说得不好。Alex放下简历，再次打量时苒。她的外在优势很明显，甚至非常适合成为企业的对外形象，简直一举三得。
他开口，想多了解一些她的专业水平。两人相谈甚欢。时苒喜欢他的伦敦腔，像英剧主角。
突然，Alex随口问起兴趣爱好。
“贝克汉姆虽有争议，但绝对是英格兰的传奇。”成为他的球迷，不足为奇。
“我本命是德国Tony Kroose，但我承认你的眼光。”时苒嘴角扬起，带点骄傲。
足球话题别再延续，要不然得点两打啤酒，聊到天亮。
两人默契地结束了话题。
Alex已经在这坐了快半天了，心里基本有了定数，但他还是中规中矩地冲她身边的女士点了点头。女士戴着无边眼镜，笑容招牌，‘我们会按照公司流程评估所有候选人。如果您符合我们的要求，会有后续的安排，我们会尽快联系您。’
时苒点头，礼貌但眼神坚定，继续冲刺下一个目标。
一天下来，她累到散架。
几个小时后，四人会合，嘻嘻哈哈互通“战报”，疲惫却充满希望。回宿舍狂欢去了。
晚上。时苒一边吹头发，一边接起万祺的电话。
“怎么样？有没有捷报？”他懒懒地开口，语气吊儿郎当，像平常一样打趣。
她关了吹风机，头发还湿着，声音里带点暑气：“投了几份，最喜欢的一家还没回我。”
顿了顿，她笑出声来，“不过HR长得蛮帅的，是个老外。我们聊了好久。”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
万祺的声音不紧不慢：“那下次我陪你去。”
时苒挑眉，“干嘛？”
他语气自然，“你不懂那些老外套路，小心被骗。”
“我大学都快毕业了，还能被人拐了？”她笑着反驳。
“你那点警觉心，骗你不比偷快递简单？”他语气听起来还是在开玩笑，但音调压得低了点。
“碎嘴子。”
但电话那头的万祺盯着天花板，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敲着，节奏乱得像他心跳。
一周后。喜鹊飞上了枝头。
时苒捧着“Vespera Capital”的实习offer，心脏砰砰直跳。宿舍那三姐妹秦琴、杨欣悦、李美霖也不甘示弱，陆续收到offer。宿舍里，四个女孩的尖叫声几乎掀翻屋顶。周末四人在KTV里一顿狂吼，合唱"we are the champions"到嗓子破了音，她们吼破了天，也吼碎了那堆积已久的焦虑。
暑期来临，时苒正式踏上战场。
周一清晨，她把长发干净利落地扎了个低马尾，穿着剪裁得体的衬衫长裤，出了门。站在紫峰大厦前，仰望那450米高的大楼，时苒用手里的文件夹扇了扇风。
宁城的夏天热得连知了都叫不动了，时苒的内心却比这炎炎夏日更加火热。
前台递给她一张临时出入卡，她信步走进电梯，心跳逐渐狂暴。电梯攀升时，时苒对着金属门整理衣领。
电梯行至39层，门打开，公司的Logo闪着权力的冷光。
人事部。赵寅纯女士对她表示了欢迎，顺便递来一沓资料，“总裁办公室三不要：不要动他收藏的酒，不要调整空调温度，不要浇他的花。”时苒一一记下，内心没有任何不适。食物链顶端的人，可以呼风唤雨，何况这小小的要求。
时苒看了看印有自己照片的工牌，心里涌上难言的感受，这不同于学生卡。
“跟我来。”赵寅纯微笑示意。
总裁办公室门开着。Alex Lawrence正往文件上签字。
时苒招聘会后查询了该公司，才后知后觉那个英俊的HR经理正是此间的掌舵者。
“欢迎加入公司”，Alex站起身，伸出手。
“你好，Mr. Lawrence。”时苒毫不畏惧，微笑着回握他的手，“我来报道。”
一个社畜的生活从此拉开了帷幕。
工作，并没有因为是第一天，是实习生，就能摸鱼。
从早上九点，一直忙到晚上六点，时苒几乎连喝水的时间都挤不出来。
她像被人拎进了战场，周围满是枪林弹雨。最近Vespera Capital正推进一个重量级并购案，时间紧，任务重，文件厚得能砸死人。那些她从未接触过的专业词汇像密密麻麻的尖刺，一寸寸扎进她脑壳。
翻译这活儿，差一个词，就能改写一场谈判的命运。
她不敢出错。今天打起十二万分精神，全身神经紧绷，键盘都被她敲得像打鼓。几次险些脑死亡，但咬牙撑下来，竟也没有掉链子。
没有鼓励，没有安慰，只有更难的下一步。
这才第一天。
接下来的两个月，时苒被工作安排得明明白白，连喘气都要靠自己抢。
“时苒，下午会议临时换了翻译，对方CEO口音重，你上。”
“时苒，德国那边的技术资料是德语，翻译病假了，你能不能先啃一遍？”
“时苒，下周要见中东王室基金，阿拉伯礼仪我让行政备一份，你提前背熟。”
她连夜查资料、复习德语语法点，甚至在睡前听阿拉伯礼仪播客催眠。别人实习生是打杂，她是全天候外挂上岗。可她没抱怨过一句。
她不是天才，她只是咬死了一个念头--要赢。
平凡的工作，她都要做到极致；每一场挑战，她都咬碎牙也要站在终点。
Vespera Capital的高楼里，人来人往，她像一颗微不足道的螺丝钉。但在Alex的眼中，她已经是机器最关键的转轴之一。
他不说话，但他每次把文件交到她手中时的果断，已经是最好的肯定。
他是资本的利刃，而她是他手里的刀鞘。
而万祺，则远赴重洋，站在Kaggle国际赛的战场上，一路杀进决赛。
他不再是那个在宿舍门口和人插科打诨的男孩，而是算法模型背后的王者，披着荣耀归来。
他在领奖台上挂着国旗，穿着黑色西装，像一颗信号弹，炸进世界的视线里。
那张痞气十足的俊脸，此刻英气逼人，像是为胜利而生。他还不到二十岁，眉眼间锋芒毕露，仿佛全世界都该为他让道。
那天晚上，时苒视频拨过去，一脸夸张地咂嘴：
“这是谁家的弟弟啊？从脸到水平，也太能打了吧。”
“哎呀，我家的！”她补上一句，仿佛随口一说。
万祺笑得像偷了鱼的猫，吊儿郎当地应着：“还能是谁家的？”
他没说完的那句，藏在声音里。
是你的，一直是你的。
‘YES！’签完转正协议走出办公大楼，时苒长舒了一口气。
她扯了扯紧绷一天的低马尾，忍不住原地转了个圈。夏日的骄阳照在她的笑脸上，雪纺衫百褶裙，映在万祺的眼里，成了再也抹不去的风景。
时苒看见了那个身影。
他就站在喷水池边，T恤休闲裤，像是刚从某个国际航班的舱门跳下来，连时差都没倒，就直奔这里。
“万祺？！”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朝他跑去。可就在快撞上时，她一个急刹，生生止住脚步。她记得自己是 Vespera的实习生，是刚走出会议室的职场人，要得体，要克制。
万祺挑眉，手臂还保持着微微张开的姿势。下一秒，他直接伸手扣住她的后脑，把人按进怀里，狠狠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时苒被他揉得闷声抗议，挣扎着退开半步，脸颊发烫，“昨天视频里你还在纽约！”
万祺盯着她看了两秒，忽然笑了：“挂了电话，就去机场了。”他很想她，都想瘦了。
她心里一软，习惯性地挽住他的胳膊：‘走，我实习结束。’
‘请你吃麦当劳。’她坏笑。
万祺无语。
他低头看了看她缠上来的手臂，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女王，您说了算。”无奈又纵容。
他被她拉着走在宁城街头，心脏似乎被注入了血液。
她是他生活里的定位，永远的原点。
他们坐在“宁城大排档”。
“我也有好消息。”时苒故作神秘，眼神却亮亮的，像玻璃球滚进灯光里。
“拿到 offer了？”万祺疑问中带着肯定。看似平静，实则一枪爆头。
“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抢我台词？”时苒作势像个泄气的皮球，眉眼都耷了下来，“不能惊喜一下吗？装都懒得这样吗？”
万祺反思自己，脑子快，嘴更快，刚才就该先塞个烤鸭包在嘴里。
但也没办法，他对时苒太了解了。话说她一撅腚……
他只能匆匆往她嘴里塞了一勺美龄粥，糊了她那张絮絮叨叨的嘴。
时苒鼓着腮帮子瞪他，眼里却全是笑意。
她没提自己申请调回苏城分部的事。
万祺也没说，他刚拒了硅谷的offer。
他们都在长路上狂奔。各自为王。但总有一个时候，他们会坐在一起，距离为一碗粥，一串烤鱿鱼。
这世上最好的默契，莫过于此。
2012 21/19 大三／大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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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好，Mr.Lawren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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