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芦花湾的众匪以为暂时摆脱了追兵,心头稍定,毕竟芦花湾水寨可不是那么好攻进来的,这一带水下情况复杂,通入寨内的水域又极其狭窄,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大船开不进去。正是因为水盗们占据了地理优势,官兵们才一而再再而三地拿他们没办法。
江老大回了老巢,立刻吩咐道,“张总兵要来救他的宝贝儿子咯,把家伙备好了,好好招呼他一回。”
众匪纷纷称是。
按照惯例,每次和官兵对仗前,水盗们都要拜一拜专管水运的神仙。这江老大爷爷是水盗,父亲是水盗,他也是水盗,还一代比一代强盛,在他眼里,那就是因为有他们祖孙三代所拜水神的护佑。
他们所拜的水神,不是正儿八经的龙王,而是一头赤睛白蟒。
据说这只白蟒神通广大,法力通天,但只护佑水上的鸡鸣奸狗盗之辈。多年前不知因为什么原因,受了伤,沉睡在了芦花湾的水底下。江老大的爷爷就曾看见过它露头,每次要出水干一票大的,就对它拜上一拜,最后一定能大丰收并且顺利撤退!
虽然在江老大的有生之年,他还没见过这个白蟒显灵,但听了祖辈的无数传说,他拜得尤其得虔诚。
对着画像上完了一炷香,船老四就上前问道,“这小子怎么办?”
他说的是张潮顺,此刻正耷拉着脑袋,奄奄一息趴在地上,被割掉的左耳处只洒了些金疮药,然后简单包扎了一遍,血水浸渍,十分可怜。
江老大鄙夷地看了一眼,说道,“早上不还能提笔写字么?怎么现在一动不动了?”
老四道,“早上他叫唤个不停,我觉得吵闹就打了他一顿,就成这样了。”
江老大将一柄短刃转了两圈,不以为意道,“最好别让他死了,说不定还有用呢。”
话毕,只听张潮顺呻.吟了一声,说了个“救”字后,就没声儿了.
老四上前踢了一脚,又摸摸鼻息,半晌后怔怔道,“死了。”
江老大啧了一声,“那就把尸体留着,待会儿还给张恭明。”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被套着脑袋的温忘尘,说道,“反正咱这儿还有个宝呢。”
擂鼓声中,三艘官船已开至芦花湾外。江水昏沉,激流涌动,似乎是一场大战来临的前兆。
李忠看了看天色,有些担忧道,“总兵,我们不能再往前了。”
阴云密布,风势渐大,战船的擂鼓声乘着东风挺进。
张恭明紧了紧拳头,一双深邃的鹰眼牢牢盯着前方的进口,芦花湾内无风无浪,最里头有一栋背靠山峦,高驾于水面之上的寨子,远远看上去,就如一头蛰伏此间的巨兽,水寨左高右低,呈现出即将倾斜坍塌的破败样,但实则它这副样子已经挺立了好几十年了。
张恭明也不知道,它为什么还不垮塌......
水寨内,温忘尘被捆住双手双脚,倒吊着砸进水寨下的水牢里,在他被呛了好几口水后,江匪拉了拉绳子的另一头,他又被猛地拉扯出来。
腥臭的水顺着下颌流进鼻孔中,费力地睁开眼后,可以看见水牢里浮着的二三尸体,还未缓过来,那绳子一松,他又头朝下坠入水中,恰巧撞在水下的一具尸体上。
温忘尘紧紧闭上嘴,但水还是从鼻孔涌入,窒息感和血液倒流的压迫感几欲令他窒息......
这些江匪残忍嗜杀,折磨人的法子远远不止这一种。
尽管温忘尘很难受,但他宁愿被泡在水中,因为在上面,反而会看见赵氏和那几个女仆的悲惨模样。她们痛苦哀怨的呻.吟以及水寨外隐隐约约传来的厮杀声,令他的神经更加痛苦......至少现在这样,痛苦只停留在□□上。
不知过了多久,折磨他的人似乎玩累了,将他扔在水中就离开了。水牢冰冷刺骨,可他的头因为刚才那番折腾仍然热烘烘的,他以为自己的结果不是被溺死就是血液倒流而亡......
就当臭水一个劲地往肚子里灌,意识越来越模糊时,脚上一紧,他又被提了出去。
耳边听见那船老四骂道,“这小子留着还有用呢!你把他溺死了还有筹码吗?猪脑袋,滚一边儿去!”
温忘尘被提了上来,接着感受到一双粗暴的手用力按了按他的胸腔,他立即吐出几口浊水来。
船老四道,“把这小子和那个女人弄到船上去,快些!”说着自己先钻到船上去了。
赵氏衣衫不整披头散发,被拖到船上去时犹还挣扎喊叫,神智似乎有些错乱了。
她就被捆在温忘尘旁边,瞪着一双绝望的死鱼眼,又哭又叫道,“张恭明,天杀的,你为什么不早些来......”
那船老四嫌吵闹,狠狠地打了她一巴掌,啐道,“臭娘们儿安静点!待会儿就送你们团聚!”打得赵氏瘦小的身材直往角落缩。
温忘尘又急又怒,咳嗽了几声,狼狈道,“住手!”
船老四道,“哟呵,你还见不得我打她?我就打了,你想怎样?”说着又踹了赵氏两脚。
温忘尘道,“你要打就打我,别打她!”
船老四道,“小兔崽子充什么英雄好汉,我这就成全你!”
说着就扬手打了他一巴掌,正待抡起胳膊好好教训教训他时,一个江匪冲进来,说道,“四哥,白鹤湾来人了,张恭明打算退兵。老大让我们把那个死人,和这个女人先拖出去。”
闻言,船老四怒叫道,“不能让老杂.种跑了!”话罢,一只大手伸将过来,像揪一只小鸡仔似的,把赵氏提溜了出去。
另一个江匪将张潮顺的尸体,连拖带拽拉了出去。
船舱里并非只剩了温忘尘一人,不过没有人特意地盯着他罢了。
水盗们拿着火箭匆忙地奔进奔出,杀气腾腾,如一窝嗜血的水上饿狼。船身在风浪的拍打下左右摇晃,晃得人脑子里搞浆糊似的难受。
突然一个孟浪派来,温忘尘就倒下了,因为被捆着,手脚无法得力,他就像一只可怜的滚筒,在船东船西之间滚来滚去,身体撞在船舷上,“砰砰砰”地作响。
舱外是震天的喊杀声,以及汹涌的浪拍声。
温忘尘听见了张龚明的吼声,“放箭!”
接着又是一句急切的嘶吼,“总兵小心!”
一只破风箭兜头射去,差一点将他的脑袋射个对穿。
温忘尘听见了舅舅的声音,又惊又急,他像条鱼似的在地上蹦跶,然而无论如何挣扎,都挣不开这浸了水的牛筋绳子。
恰此时一个江匪拖着一个伤员进来了,看见温忘尘还想挣扎逃跑,在手心中啐了一口,“剁掉你一只狗腿,看你还蹦不蹦得起来。”
说着,顺手操起刀来,果真要往温忘尘身上招呼。
看着那人扑过来的凶狠模样,温忘尘浑身战栗起来。如今战局正酣,这些匪寇杀红了眼,才不会在意人质的死活呢。
温忘尘自知这次凶多吉少了,然而他还未来得及躲闪,那人的刀就顿在了空中,眼神也魔怔了,而后痴痴地转过身去,扑向了那个受伤的江匪,一记快刀将自己人的脑袋给剁了下来。
血是温热的,飚出来的时候溅了几滴在温忘尘脸上。那人杀了同伙后,就持着刀愣怔怔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温忘尘瞪大了眼睛,正惊骇不解时,一个修长的人影从空中显出身形来,他拿着扇子,看也不看脚下的无头残尸,洒落地走到温忘尘身边来,俯视着他,嘴角含笑道,“小将军,我可以扶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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