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名穿着灵馆制服的年轻队员走到我面前,敬了个礼,语气恭敬却带着程式化:“初七先生,伤员已由医疗队护送撤离。您是随下一批后勤队伍返回市区休整,还是另有安排?”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黎姐的声音就从旁边传了过来,带着不容置疑的斩钉截铁:
“他不能回去。”
黎姐快步走来,她似乎刚刚结束与总部的通讯,脸上还带着一丝未散的凝重,但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时的锐利和干练。她对着那名队员摆了摆手:“初七另有任务,你去做你的事。”
“是,黎队!”队员立刻领命离开。
黎姐转向我,目光在我疲惫却难掩焦躁的脸上扫过,似乎看穿了我对月铃下落的担忧,但她没有提及,只是沉声道:“镇魂殿这边,总部会接手后续的清理和调查。林国栋和月铃的事,也已经列为最高优先级,会有专人负责追查。但现在,有另一件紧急任务,需要你配合。”
另一件任务?任务不是镇魂殿?我微微一怔。
“跟我来。”黎姐没有多解释,转身便朝着与撤离队伍相反的方向走去。那里是悬崖的另一侧,并非我们来时的路,而是一条更加隐蔽、蜿蜒向上,通往西边山岭的小径。
我压下心中的疑问,默默跟上。黎姐的步伐很快,显然对这条山路极为熟悉。我们一路沉默,穿行在茂密的原始林木之间,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得支离破碎,林间弥漫着草木的清新气息,与镇魂殿内那阴冷腐臭的环境形成鲜明对比,却无法驱散我心头沉甸甸的压抑。
我们没有使用任何交通工具,全程徒步。黎姐似乎刻意避开了可能被监视的路径,专挑难走的野路。翻过两道山梁,绕过那片令人心悸的峡谷边缘,一直向西。
足足走了大半天,直到日头偏西,山林间光线开始变得昏暗时,前方才隐约出现了一个坐落在山坳里的小村庄。
村庄很小,看起来只有几十户人家,房屋大多是老旧的黑瓦木墙结构,依着山势错落分布,显得有些破败。奇怪的是,此时正值傍晚,本该是炊烟袅袅、村民归家的时候,村子里却一片死寂,看不到半点人影,也听不到鸡鸣犬吠,只有山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
黎姐在村口一棵巨大的、枝叶虬结的老槐树下停住脚步。她从随身携带的战术背包里,取出一个东西,递给了我。
那是一个老式的、带着物理按键和一小块单色屏幕的诺基亚手机,机身磨损严重,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甚至天线都还裸露在外面一截。
“拿着。”黎姐的语气不容拒绝,“进了村子,自己找个空屋子待着。晚上八点之前,不要开机,不要与任何人过多交流,更不要离开村子范围。八点整,准时打开这个手机,里面会有下一步的指示。”
我接过这沉甸甸、仿佛上个世纪产物的手机,心中疑窦丛生。这算什么任务?把我一个人扔到这个诡异的村子里,就给这么一个破手机?
“黎姐,这到底是……”
“别问。”黎姐打断我,眼神锐利,“记住我的话,八点前,保持低调,确保手机安全。其他的,到时候你自然会知道。这是命令,也是……对你的一种保护。”她顿了顿,又说了句:“这事办完,你们会在灵馆里过了明路,以往的事,你明白吧。”
她说完,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似乎蕴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或者说是无奈?没等我再开口,她转身便走,身影很快消失在来的的山林小径中,干脆利落,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就这样,我被独自留在了这个寂静无声、透着古怪的村口。
握着那台老旧的手机,我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村庄,一种比面对蚀魂雾和古神之眼时更加毛骨悚然的感觉,悄然爬上心头。这里没有冲天的怨气,没有扭曲的怪物,但这份极致的“静”与“空”,反而更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等待着猎物上门。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不安,迈步走进了村子。
脚下的石板路坑洼不平,长满了青苔。两旁的房屋门窗紧闭,有些甚至用木板钉死了,窗户后面黑洞洞的,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暗中窥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草药和灰尘混合的气味。
村子里并非空无一人。
在我经过几栋房屋后,看到了一些身影。
他们分散在村子的不同角落,或靠在墙根阴影里,或独自坐在井台边,或沉默地站在某扇紧闭的门外。人数不多,大概七八个。有男有女,看起来年纪都不大,最大的可能也就三十出头,小的似乎比我还要小一些。
他们的共同点是:穿着都是普通的城市休闲装束,但身上没有任何行李,连个小包都没有。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一种相似的、近乎麻木的冷漠和戒备,眼神空洞,彼此之间没有任何交流,就像一群被随机扔到这里、互不相识的孤岛居民。
看到我进来,有几道目光短暂地扫过我,带着审视和估量,但很快就移开了,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我只是又一个被投入这个诡异棋盘的棋子。
我学着他们的样子,找了一间看起来相对完整、门虚掩着的空屋子走了进去。屋里积着薄灰,家具简陋,只有一张破旧的木板床和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桌子,空气中霉味更重。
我关上门,但没有锁,靠在门后,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片死寂。
这些是什么人?和我一样,被“安排”到这里来的?黎姐说的“任务”,就是指这个?把我们这些人聚集到这个荒村,是为了什么?
我掏出那个老旧的诺基亚手机,看了看时间,下午六点多。距离八点还有一个多小时。
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缓慢流逝。
快到七点时,外面传来了一些轻微的动静。我透过门缝看去,只见那些分散在村里各处的年轻人,开始默默地、不约而同地朝着村子中央,那棵最大的老槐树方向走去。
他们要去哪里?吃饭?
我犹豫了一下,也推开门,默不作声地跟了上去。
老槐树下,不知何时摆上了几张破旧的八仙桌和长条凳。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灰色布衣、佝偻着背、脸上布满深刻皱纹的老者,正沉默地将一个个粗陶大碗摆上桌子,碗里是冒着热气的、看不出具体内容的糊状食物,旁边放着几个装着清水的瓦罐。
没有其他村民,只有这个仿佛凭空出现的布衣老者。
那些先到的年轻人各自找了位置坐下,没有人说话,没有人客气,都只是默默地拿起碗,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那看起来毫无食欲的食物,气氛沉闷得令人窒息。
我也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拿起一个碗。食物入口,味道寡淡,带着一股土腥味和不知名草根的苦涩,勉强能果腹而已。
没有人交谈,只有细微的咀嚼声和碗筷碰撞声。每个人都像是执行着某种固定程序,眼神放空,仿佛灵魂早已抽离。
我一边机械地吃着,一边暗中观察。这些人的气质各不相同,有的带着学生气,有的眼神里有股狠劲,有的则显得畏缩胆小,但此刻,他们都统一披上了一层麻木的外壳。
那个布衣老者分发完食物后,就拄着一根磨得光滑的木杖,静静地站在槐树的阴影下,浑浊的眼睛如同两口枯井,毫无感情地扫视着我们这些“食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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