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血箭与青色光晕碰撞产生的能量乱流还在肆虐,将靠近的触须和刚破卵而出的怪物撕成碎片,粘稠的汁液和破碎的肉质四处飞溅。整个肉质腔室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潭水,剧烈地翻腾、痉挛,发出痛苦而愤怒的嘶鸣。
而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死死盯着挡在我身前的那个背影。
阿亮?
不,绝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咋咋呼呼、遇到危险会害怕会尖叫的阿亮。
他依旧闭着眼,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仿佛被抽干血色的惨白,身体微微佝偻着,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握着那枚青铜指环的右手在剧烈颤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但他站得很稳,像一根钉死在激流中的木桩。那圈看似柔和脆弱的青色光晕,却如同最坚韧的壁垒,牢牢挡住了那双血眸含怒一击的绝大部分威力。
他身上散发出的气息……陌生又熟悉。那不是玄力,也不是我所知的任何能量体系。更像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带着某种契约意味的守护之力。这股力量正源源不断地从他那枚古朴的指环中涌出,支撑着光晕。
是这枚指环!是它在保护我们!
可阿亮怎么会……他什么时候有的这东西?他明明只是个普通大学生,顶多因为刘帆事件暂时获得过一点微末玄力,早就该消散了才对!
难道……他一直都在伪装?还是说,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是牧玄?是秦峰?还是别的什么存在,在他身上留下了后手?
无数的疑问像是毒蛇一样噬咬着我的思绪。但现在不是深究的时候。
头顶裂隙中,那双血红色的巨眸显然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冰冷的瞳孔中闪过一丝清晰的错愕,随即被更加汹涌的暴怒所取代。它似乎认出了那枚指环,或者说,认出了指环所代表的力量!
“嗡——!”
更加恐怖的意志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峦,轰然压下!这一次,不仅仅是针对我,更是绝大部分都倾泻在了阿亮或者说那枚指环之上!
青色光晕剧烈地晃动起来,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阿亮身体猛地一颤,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他胸前的衣襟,脸色瞬间灰败下去,仿佛生命力正在被急速抽离!
指环的力量,似乎也快撑不住了!
“阿亮!”我失声喊道,想要冲过去帮他,却被那能量乱流和依旧不断袭来的触须逼得无法靠近。
就在这时,阿亮或者说操控他身体的那股意志猛地转过头,“看”向了我。
他的眼睛依旧紧闭,但我却仿佛能“看到”他眼中那不属于他自己的、冷静到近乎冷酷的意念。他没有说话,或许是无法说话,但他抬起空着的左手,用一种极其快速、带着某种古老韵律的手法,在空中虚划了几个符文,然后猛地指向我身后那扇刚刚浮现的、带有手印凹槽的苍白石门!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走!趁现在!打开那扇门!
与此同时,他右手握着的青铜指环再次爆发出刺目的青光,甚至压过了血眸的威压一瞬!他猛地将握着指环的右手狠狠按在了脚下的肉质“地面”上!
“轰隆——!”
以他手掌为中心,青色的光芒如同涟漪般急速扩散,所过之处,肉质地面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块,发出“嗤嗤”的剧烈声响,迅速消融、碳化!连带着那些疯狂舞动的触须和尚未孵化的卵,都在青光中哀嚎着化为飞灰!
他在燃烧指环的力量,甚至可能是在燃烧他自己的生命力,为我们争取最后的时间!
“走!!!”
一个嘶哑、扭曲、仿佛挤碎了喉咙才发出的音节,终于从阿亮的口中迸发出来!那声音完全不像他,充满了痛苦和决绝。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走?把他一个人留在这里?
可留下来,我们都得死!他的牺牲将毫无意义!
理智和情感在疯狂撕扯。头顶的血眸发出了震耳欲聋的、仿佛无数世界崩塌的咆哮,更加狂暴的力量在裂隙后凝聚,眼看就要再次降临!
没有时间犹豫了!
我猛地转身,扑向那扇苍白的石门。手掌再次毫不犹豫地按向了那个手印凹槽!
【血脉……验证失败……非守护者一脉……格杀……】
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红光闪烁,排斥力传来。
但这一次,我没有被弹开!
就在我的手掌接触到凹槽的瞬间,我贴身口袋里的那把古铜钥匙,再次变得滚烫!一股灼热的、带着某种古□□鸣的力量,顺着我的手臂,猛地灌注到了石门之中!
钥匙!这把钥匙不仅仅是信物,它本身似乎就蕴含着某种权限,可以一定程度上绕过或者干扰这里的验证机制!
“咔……咔嚓……”
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巨石摩擦的声响从石门内部传来。那圈排斥的红光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变得明灭不定,最终“噗”的一声,彻底熄灭!
石门,缓缓地、沉重地向内打开了一条缝隙!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尘埃和岁月气息的风,从门后吹了出来。
成功了!
我心中狂喜,回头最后看了一眼。
阿亮或者说那残存的意志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右手死死按着地面,青色的光芒已经黯淡到了极致,只能勉强护住他周身一小片范围。他的七窍都在渗血,身体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碎裂。而他头顶,那道凝聚了古神之眼全部怒血的毁灭性能量,已经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垂欲落!
他对我,微微摇了摇头。那紧闭的眼睑下,似乎流露出了一丝……解脱?还是嘱托?
来不及分辨了。
“保重!”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不再犹豫,用尽全身力气,侧身挤进了那条刚刚打开的缝隙!
就在我身体完全没入石门后的黑暗的刹那——
“轰!!!!!!!”
一声仿佛能将整个地下空间都彻底掀翻的恐怖巨响,夹杂着令人灵魂战栗的嘶吼与某种东西破碎的清脆声响,猛地从我身后传来!
强大的冲击波甚至透过尚未完全关闭的石门缝隙撞了进来,将我狠狠推飞出去,重重摔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
我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翻身,眼睁睁看着那道石门在外部恐怖力量的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然后“轰隆”一声,彻底紧闭!将那片血肉地狱般的腔室,连同阿亮那决绝的身影,彻底隔绝在外!
一切声音戛然而止。
只剩下我粗重痛苦的喘息声,在死寂的黑暗中回荡。
我……逃出来了。
靠着阿亮身上那不知名的指环和意志,靠着牧玄留下的钥匙。
但阿亮他……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手臂撑着地面,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脑子里全是阿亮最后那七窍流血、摇摇欲坠的身影,以及那惊天动地的爆炸声。
他还能活吗?
那个平日里插科打诨、总是一惊一乍的家伙,怎么会……怎么会突然变成那样?那枚指环,那股力量,到底是怎么回事?
牧玄……你知道会发生这些吗?你留给我的,不仅仅是一把钥匙,还有……阿亮这个最后的保险?
无尽的悲伤、愤怒、困惑和一丝被蒙在鼓里的无力感,如同潮水般将我淹没。
但现在,不是沉溺于情绪的时候。
我强迫自己抬起头,打量起石门后的这个新环境。
这里似乎是一条古老的、完全由苍白巨石砌成的回廊,与外面那肉质腔室的风格截然不同,更像是镇魂殿原本的构造。回廊里没有那些幽蓝的发光晶体,一片漆黑,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
空气冰冷,带着陈腐的尘埃味,但至少没有了那甜腻的腐臭。
我想拿出冷光棒,却发现已经用完,只能摸索出备用的荧光棒,掰亮。幽绿的光芒照亮了前方。
回廊很长,一眼望不到头,两侧是光滑的石壁,上面没有任何浮雕或符文,只有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地面积着厚厚的灰尘,可以看到一些杂乱的脚印,似乎不久前有人经过。
是影枭?还是月铃他们?
我挣扎着站起身,检查了一下自身。伤势不轻,玄力几乎耗尽,灵魂也因连续承受冲击而阵阵刺痛。但好在,钥匙和玉扣都还在。貔貅的气息依旧微弱,但没有进一步恶化。
我必须继续前进。阿亮用可能牺牲自己换来的机会,不能白白浪费。
沿着回廊,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走去。脚步声在空旷的廊道里回荡,显得格外清晰和孤独。
走了不知道多久,前方似乎出现了岔路,而且,隐隐约约地,我听到了一阵极其微弱的、断断续续的……
铃铛声?
很熟悉……是月铃的定神铃?!
他们就在前面?!
我精神一振,加快脚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然而,当我冲过岔路口,看到眼前景象时,却再次愣在了原地。
岔路口的另一边,并非另一条回廊,而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石室。石室的中央,躺着两个人!
正是月铃和石岩!
月铃蜷缩在地上,似乎陷入了昏迷,她腰间的定神铃偶尔随着她微弱的呼吸轻轻晃动,发出那断断续续的声响。而石岩则靠坐在墙边,低着头,一动不动,他身上的伤势看起来极为严重,多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几乎染红了他大半个身体,气息微弱到了极点。
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还伤得这么重?林教授呢?
我心中警兆忽生,猛地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冲过去。
不对劲。
这里太安静了。
而且,他们身上的伤……看起来不完全是外力造成的,有些伤口边缘带着不正常的黑色,像是……被什么侵蚀过?
我握紧了仅剩的驱邪符和匕首,警惕地缓缓靠近。
就在我距离他们还有五六米远的时候——
靠坐在墙边的石岩,猛地抬起了头!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重伤后的痛苦或虚弱,只有一种……和之前被控制的影枭如出一辙的、僵硬而诡异的笑容!
而他的眼睛……
也是一片冰冷的血红!
“嗬……又一个……祭品……”
他喉咙里发出沙哑扭曲的声音,缓缓地、用一种完全不符合他重伤状态的敏捷,站了起来。
我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连石岩……也被控制了?!
那月铃呢?!
我猛地看向地上的月铃,她依旧昏迷,但她的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陷阱!
这也是一个陷阱!
那双血眼睛,它不仅仅在肉质腔室里布置了杀局,它在这镇魂殿的深处,同样设下了致命的圈套!它在利用我残存的同伴,引诱我,消耗我!
前有被控制的石岩,地上昏迷的真假未知的月铃。
我刚从地狱里爬出来,难道又要一脚踏进另一个深渊?
握着匕首的手,因为用力而指节发白。
我死死盯着缓缓逼近、眼中血光闪烁的石岩,感受着这石室中弥漫的诡异和杀机。
无路可退,唯有死战。
或者……赌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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