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无遇以前被谢墨打的事情,温胭还是两年后才知道的。
老实说她根本对这个人没什么太多印象,想不到他跟谢墨能扯得上关系,还打过一架。
陈无遇是沈无涧的室友,沈无涧比温胭高两届,是当年建大的校草。
温胭报考建大,一半是因为理想,一半是因为想跟沈无涧在一个学校。她那时候的分数更高,报建大吃亏。为了掩藏这层,她都没跟沈无涧讲过她的真实分数。
那个时候她十八岁,暗恋沈无涧三年。
一朝修成正果,诚惶诚恐。
温胭入校,以为跟大部分普通女生一样,跟男朋友稳稳当当谈个恋爱。男的先毕业,两个人商量前途去路,然后她再随后跟上。
也许就留在南城打拼。
也许会去更大的城市追求所谓理想。
谁能想到半路杀出个小邪魔,挥袖扫拂尘,把温胭的人生棋盘打个稀碎。
棋局崩析,棋子散落,残篇满地。
后面的事情,歪七八扭,越来越不知道斜到哪去了。
但陈无遇这个人,温胭始终不知道他在故事中也曾扮演过一个角色。
也是阴差阳错让她知道的真相。
那天她跟谢墨斗嘴,落败下分,小邪魔吵架天赋流,地基都不打,平地起高楼。温胭气得把姐妹帮拉在一个群里,痛斥他的恶行。
义薄云天姐妹群里的三金花当即拍板决定,这男人嘴这么毒怎么行?
怎么能让胭胭吃这个亏?
搞他!
怎么搞?
“他清醒的时候你吵不过,喝醉了你还吵不过吗?”、“你别灌他,太明显了”、“撒娇女人最好命,哄他啊!”
男人。
捧杀之。
当天,温胭秉承秘诀,小嘴像抹了蜜一样甜,“哥哥好,哥哥棒,哥哥再干一杯继续飞”。
在她一声一声的哄骗之下,谢墨翅膀一张,人都没来得及扶稳床沿,就直接栽在上面。
哥哥不飞,哥哥坠机。
温胭一看机会来了,搓搓手,拿出笔记,对着事先列好的吵架核心,为自己讨回公道。
核心标题还没念完,谢墨闭了闭眼,一副要睡的样子。这怎么行,温胭一心急,跪坐在床上拍他。
“醒醒,我还没开始吵呢,不准睡。”
谢墨迷离着眼睛看她,笑:“这么记仇,小心眼,嘴笨……”
“谢、墨!”
“反应慢,唯唯诺诺,傻……”
“你够了。”
她撑着坐起,手缠住他卫衣领口的两根带子,虎视眈眈示威。
可她不知道,她天生一双鹿眼,再凶再气瞪圆的时候也萌软,一点都没威慑力不说,在被灌得七荤八素的谢墨眼里,更成了娇嗔。
“你这样,怎么会这么多男人、男人。”他声音越来越低,瞳仁里的焦距涣散了会儿,又被温胭一声“谢墨,睁开眼”给喊了回来,接回上前面的话。
“喜欢你。”
她的心一瞬炸响,像焰火在心底绽放。
“什么啊。”
她眼眸晶亮,语气软得自己都未察觉。
“我说,怎么那么多男人喜欢你。”
温胭又垂下眼,“哦”了声。一晃神,手上力道一泄,勒他脖子的卫衣绳也松开。就这会儿功夫,给他喉结处勒了道不轻的印子。
他喝了酒,皮肤本就泛红,再加上那道印。
尼姑见了都容易破戒乱想。
此刻,躺在床上的男人性感、魅惑,酒精催化下释放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你好烦啊,喝醉酒还大嘴巴,哪有什么男人。”
温胭只当他胡乱说话,害得她扰乱心智。她就一个前男友,别的还有谁喜欢她?她怎么不知道。
“陈无遇啊,王八孙子一个。”谢墨醉着,谈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底还是一闪阴鸷。
“你醉了。”温胭已经没了先头跟他吵架的兴致,腿一挪想下床,手腕被他力道一带,跌进他的怀里。
“喜欢你啊。”
他对着她的唇,轻轻喷洒热气。
松木香混着浓烈的酒精,竟在他身上混合成特殊的气味,并不难闻。
男人身上的酒气让人反感。
可谢墨身上的酒精味却是勾住荷尔蒙的蛊。
“看上你的美貌了,在学校门口等你。你傻乎乎地,什么都不知道。”他闭着眼,含含糊糊地说。
到这时候,温胭有点信他说的是真的了。
“然后呢?”
“然后,呵。”他闭目,扯唇,满是嘲弄不屑,“被我揍得再也不想跟我相遇。”
温胭顺着他说的回想,没对上什么线索,这件事真的被他藏得太好了。却卷起了女人的直觉,所有的直觉指向一个箭头:
她拉起谢墨的手,把他手肘翻开。他是疤痕体质,伤痕太深很难全好。他手臂内侧有道浅疤就是这样,两年了,印子还在。
谢墨闭眼了,呼吸渐渐绵长。
“谢墨?你打输了,你手臂上的伤就是他弄的是不是?”
切。
男人蜷了蜷身体,顺势把头埋在她怀里,完全是放松的睡姿,唇角自然地轻嗤了声。
“你被打了,然后来我宿舍门口等我。那天下了好大好大的暴雨……”温胭继续引导,终于听到了答案。
“我用小树枝自己划的。”
“要你心疼我。”
“要你……”男人身体一翻,腿抬起,将她彻底卷入怀里,鼻息轻喃出最后两个音,“抱我。”
*
“谢总啊,要说心疼,谁都心疼自家徒弟。”陈无遇眼神朝温胭身上落了落。
温胭咬了口车厘子,汁水在她唇间晕开,眼神不必不让,稳稳接住陈无遇那种让人不舒服的审视。
莫说不知道那段前缘,温胭现在都烦他。知道了以后,温胭现在看他跟谢墨嘴角那天说的话一模一样:再也不想跟他相遇。
谢墨点头。
“但是,你总不能因为心疼,就偏袒她吧。”
两个人说话的音量,陡然提了音,瞬间扩散到整个会议室。所有人都继续着手里的动作,心思却一并被拢了过来。
天浩今天从开会的时候就迟到,分明是心里不服。现在会后专门截着谢总,是要找事。
谢墨神色一敛,脸上笑意全收,陪他周旋到这里,耐心已然全无。
他拿起开会时拆下来的腕表,对着手腕一卡,金属扣对稳时发出清脆一响,像警铃忽鸣,敲了在场每个人心头一记。
除了温胭。
她正在努力地清空手里的车厘子,怕谢墨再分给陈无遇一个。
坏坏的孩子是不能吃,好吃的果果的。
谢墨身上气场很强,他从来没在工作场合疾言厉色训斥过谁,可脸上不笑的时候,就平生疏冷,不怒自威。
明明是午餐会,茶语间,现在哪有人还敢再往嘴里塞一点东西,都看着这边。
“陈总。”谢墨嗓音沉稳,眉梢眼底却裹着凌厉,“你刚才说‘不能因为心疼,就偏袒她’?”
明明事情发展到这,怎么算都还是陈无遇这边胜算更大。以谢墨的资历,他现在的做法的确就是仗势欺小,迴护其短。
可陈无遇就是感觉浑身冒冷,心底生寒。
感觉凉吧,他却抬手做了个虚擦汗的动作,一抹之下啥也没有,又尴尬放下。
事务所里不乏年轻人,功力不深,没憋住笑。
小年轻们笑完以后又挺害怕的,僵住身子坐直。温言递了个欣然的眼神过去,小姑娘们状态立刻好了很多。
谢墨掷地有声,扔了几个字:“可我,就是存心要偏袒呢?陈总要有意见的话……”
他顿了顿,补充:“就忍着。”
表面无风无云,语气深藏不露,却已然像高手出招,内力逼出千层浪。
陈无遇整整十秒,没说出来话。过程中脸色白了又黑,黑了又白。他长相属于那种本来人中就过长,脸垮之后就更像苦瓜。
“实话这样说吧,国贸三期的项目我本来就没打算让给天浩。”
陈无遇皱眉:“让?”
谢墨冷声道:“这个项目一开始就是我要拿给温胭练手的。但是如你所言,她一个人,的确太辛苦。所以要帮她找个帮手。竞标名单里面一直都没有你们。陈总,你们最后是因为什么手腕中标的,自己心里清楚吧。”
陈无遇脸色不变了,彻底苍白了,眼看要成透明色。
怎么没人告诉他,国贸三期这个标,一开始就是谢墨扔出来的呢?
“温胭,是我带出来的人。”谢墨完全撕开隐匿的锋芒,直视陈无遇,“给她安排什么项目,我决定。”
他目光落向捏在陈无遇手里快要被捏碎的那颗车厘子,冷咧之色一瞬收了回去,“陈总,我偏爱的东西,你即使拿到了,不也不敢吃吗?”
他靠近一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气音继续道:“我偏爱的人,你最好更不要想着去动。”
陈无遇状态很不好。
温胭在旁边看着,有点心疼老人家,又有点好奇,谢墨跟他说什么悄悄话。
她故意挪近一点,自以为不动声色,却被谢墨一个眼神捉到。
温胭立刻立正站好。
谢墨眯了眯眼,从口袋里掏出根烟,缓缓递过去:“要烟吗?”
很平常的一句话。
结果全场都看到,陈无遇一瞬间像丢了魂似的,生生伪装到现在的面子都不要了,说了几句“误会,误会”的狗屎话,脚底生烟就开溜。
“陈总?”
冷不丁又被温胭教主,陈无遇顿住脚步,脖子一帧一帧地转过来。
“你名字挺好听的。”
没头没脑。
陈无遇抓了抓头,碰了一鼻子灰,没心情想别的,灰溜溜走了。
温胭眨了眨眼,跟他远远地摇手:“再见,陈总。”
料想,陈无遇肯定再也不想跟她相遇了,没有再、见。
*
烧烤摊子上,温糍还在笑这件事。
“你说,他要是再见到我,会不会跑得比兔子还快啊,哈哈哈。”
谢墨不语,扬了扬下巴,提醒她:“滴油了。”
“你好坏啊,居然最后的时候跟他提‘要烟吗’这件事,哈哈哈哈哈。”
这不就变相相当于“想挨打吗?小贼?”
温胭现在无比庆幸那年从醉酒的谢墨嘴里掏出了实话,知道他当年就是凉飕飕地站在陈无遇身后,递过去一根烟,从此“打”开了他们之间的缘分。
温胭咯咯笑,单手嗦着羊肉串,另一只手扶着腰,都笑麻了。
谢墨给她杯子里添果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累了?笑这么精神?”
温胭咯噔一下,收嘴。
“那我开会的时候,你打盹算几个意思?”
温胭嘀咕:“这么好吃的美食,老人云,食不言……”
“看你那时候这么困,我还以为是因为我,昨晚。”
他停顿,看她表情一点点变化。
温胭咽下嘴里含着的肉,怼上他:“狗男人的嘴又开始平地起高楼了。”
“当时担心你功力退步,这么容易累。现在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小觑了女侠。”
“你好厉害哦,这么会盖楼呢?”
谢墨举杯,自顾跟她碰了下。
呷在唇口,眼尾带笑。
“谢夸,谁叫我是大建筑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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