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胭到的时候,谢墨额上泛着细汗,在睡。
“喂过药了,骂完我以后恐怕累了。我去看了一会儿电视,回来就发现睡着了。”
温胭一皱眉,跃过卢晨,手捏了捏被子,眉纹更深。谢墨身上盖的东西,连毯子都够不着。
“你家有正常点的被子吗?”
“我家……我,不是,我!”卢晨咽了咽,“我的好温妹妹,你可以带着有色眼镜看我,但觉得不能这样看待我的被被们,请问它们有多不正常?”
“你可别恶心我。”温胭知道指望不上他,去客厅转了一圈,捞了一块绒毯加在上面。
卢晨在边上摇头笑:“裹成桑蚕蛹了,至于么,才11月的天,我晚上还……”
“你晚上光腚也没人管你。”
卢晨一口水喷了出来,咳得飙出眼泪。
温胭手往谢墨额头上一试,不对劲,出汗了温度怎么没退?
“你给他吃的什么药?”
卢晨一扬下巴,温胭拿起盒子看了眼,甩过去:“自己看看,治高血压的。”
“啊?”卢晨拿起来,抓了抓头,“恐怕是我妈上次来,留下的。我这一时也没看清楚……”
温胭在他放药的抽屉里面翻找。
“没关系,给老墨降降血压也好,疏通血脉,有备无患,省的血压高的时候再吃,不就……”
温胭瞪了他一眼。
“就就就迟了么。咱们这不是在趁他没高的时候……”卢晨双手啪地一拍,“提前把血压干下去。”
温胭头都大:“你家没有正常治疗伤风,感冒,退烧,头孢这些药吗?”
“我家正常……”卢晨手往胸口一砸,“你觉得你哥用得着吗?”
温胭垂眸:“也是,你用不着。肌肉发达。”
“嘿嘿。”
“要肌肉有肌肉,要头脑有肌肉。”
卢晨收嘴:“我发觉,你跟老墨现在越来越像了。”
温胭打开手机备忘录,在里面快速打字。
卢晨在旁边叹气:“哎,作孽啊,想当初温妹妹你多乖巧的一个小姑娘,跟在谢墨身边,现在近墨者真黑啊,哎,啧啧啧。”
“发给你了,去买。”温胭收了手机,又试了试谢墨的温度。
“?”
“药名发给你了,去帮他买点药,吃完药不退烧的话,就要叫张大夫来一趟。”
“不至于叫张大夫吧,他就跟我吹了会儿南城河的风。”
温胭看了他一眼,卢晨作揖:“去去去,我这就去。”
*
卢晨的家温胭熟悉,他是谢墨唯一的朋友。这么些年,他带着她来过这里无数次。以前会加上季小雨,她谈恋爱以后忙,就很少来了。近一年,就是他们三个在一起聚。
温胭在厨房翻找了下,还剩半袋挂面。她烧了热水,切了点小葱,水开下锅。
面入锅,咕嘟嘟的水泡蔫了下去,却牵着人老往回忆里面陷。
卢晨刚才说的没错,以前的温胭多乖啊……
那天,他也发烧了。
家里没有温度计,他说被他不小心摔坏了。少年拉着她的手,虚虚弱弱地说着胡话,她心软,认认真真地听着。他却冷不丁凑了上来,手扶住她的后脑勺,额头与她贴了上来。
“这样试体温,更准。”
他说话的时候,唇不过离她的唇几毫米,近到能看到他长翘的黑睫,像鸦羽铺开。
她仓皇逃离,关上门后背贴着墙根,心跳飞速跳动。抬手再摸前额,发烧的人换成了她自己。
谁能想到呢?这个让少女心悸许多年的贴头试温,多年后被他谈笑间拆解缘由。
“我想靠近你,又找不到理由,只好提前一天把自己冻病了。”
她听到真相气得不轻,粉拳锤到当胸却被他轻松钳制住。人被打横抱起,放在床上,他附身相贴,低声说要赔罪。
他做得像接吻的姿势,却没有只限于吻她的嘴。他用唇摩挲她的全身,问她感受到他道歉的诚意没有……
“火再大的话,我一会儿怕要吃炭焦了。”谢墨的声音陡然出现,吓了温胭一跳。
下意识关火,回头。
他裹着她捞来加床上的那个毯子,靠在门槛上,一双眼睛病中带了点水雾,看起来朦朦胧胧的。
谢墨眼睛很好看,不是普通意义上的桃花眼,他是那种眼尾外翘,眼睑却并不狭长的眼型。看起来的时候会比桃花眼更深邃,更不容捉摸。
他单眼皮,眼睛也不是太别大,就是正好适中的大小。但单一个眼神,与他对上的话,你就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它吞噬得灰飞烟灭。
怕他的,崇拜他的,还有爱他的。
小邪魔有双魔眼,或温柔噬骨,或淬火荼毒。这双眼睛太能藏情绪,藏得住心思,掩得了爱意。
有时候温胭甚至会魔怔地想,要是谢墨能像卢晨一样就好了。
可,那样他又不是谢墨了。那她还会像现在一样,一头扎进痴惘中吗?
“病蔫蔫的,过来干嘛?回床上去,等着吃。”温胭赶人了。
她不说话,他还站在边上。她一开口,他干脆过来了,动作一刻都没停地,就从身后抱住他。
“哎呦,你这样子我怎么下面条。”
“那就不下了,也不想吃。”
“卢晨没给你弄东西吧。”
摇头。
他俯在她肩上,一动,头顶的发就蹭她脖颈,怪痒。
温胭侧头,想躲开他,却被搂得更紧。
他现在已经很少会有这样黏着她的举动了,温胭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感觉,手却放下了汤勺,想转身,却也被按着不能动。
“让我靠一会儿。”
温胭的身材很好,高挑纤长,跟191的谢墨站在一起也不显得矮。她仪态也棒,走路的时候一直挺着背,体重中等,虽然有漂亮的蝴蝶骨,可身上该有肉的地上还是很有。
倒是谢墨,他这会儿下巴扎进她肩颈,没一会儿都铬得她疼。
她伸手推开他的下巴,反手又捏住他手腕一点,凸起的骨节分明,也是细细瘦瘦一条。
她怎么没发现,这阵子,他瘦了这么多?
温胭捏了捏他的下巴,谢墨的头被迫昂起。
“你肉都吃哪去了?准备投胎当狐狸吗?”
谢墨被放下下巴,扶了扶喉结,点头:“当个男狐狸也不错,色诱你。”
温胭踢了他一脚,光着脚,没用力度。
她转头又用心煮面了,语气硬邦邦地:“煮的不多,一会儿必须吃一整碗,吃不完挨打。”
谢墨低嗤一声,轻笑。
“有什么好笑的。”
“你现在对我,说话越来越凶了。”
*
一碗面到底没吃完,喂到一半他就直摆手。
温胭不敢硬喂他,皱着眉头放下碗,手腕被人一拉。他温度灼烫,隔着皮肤传来,让人一悸。
“卢晨那个家伙,跑到八万里外买药去了。你交的朋友这么不靠谱。”
“你靠谱呀。”
谢墨眼尾一弯,将人手提起来,放在唇边吻了吻:“等他买的干嘛,我的药不是已经来了吗?”
温胭却捕捉到另一层:“我靠谱?我也是你朋友?”
谢墨怔然,情绪收敛很快,转瞬一逝:“你现在越来越抠字眼了。”
她偏要抠,侧坐过来,正对着他的眼睛看:“那我现在是你什么?”
双眸对视,一个遮掩,一个热烈。一个躲避,一个迎难直上。
“你跟着我念。”温胭软唇开阖,“说我是你女朋友。”
“说我是你女朋友。”
“把说去掉。”
“把说去掉。”
“谢墨!”温胭不带征兆地,拧了把他的大腿,这次是真用了力。
“好好说。”
谢墨抿了抿唇:“我是你女朋友。”
“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我按照你说的了。”
“谢……”
“你是我女朋友。”谢墨唇角微弯,他病中气弱,嗓音低沉,缱绻床头灯下,这句听得更觉得温柔。
有一刹那,温胭不停地告诫自己稳住稳住,可心跳还是停的。
她闭了闭眼,真想哭,为自己。
居然会为了他随便玩笑中的一句戏语,就自己感天动地的,太不值了。
“吃完躺着。”温胭提被,兜头给他盖上,动作不算轻柔。
被子鼓风,冲进他的喉咙,给他撑着床沿咳了半天。
温胭有种解了气的爽。
活该。
*
那碗面里切了姜丝,兑了点红糖。老人的法子还是管用,一碗下去,他就出了汗。
汗出得劈头盖脸,他就要下去洗澡,被温胭拦住,说什么不给洗。
强威下只能屈服,谢墨点点头,叫她把帮拿一套干净的衣服,换上。
想着他穿着汗岑岑的衣服的确难受,温胭也不跟他较这个劲。卢晨这里有常备的衣物,她拐到小客房处去拿。
上衣,下裤都在一个袋子里封好口,还有内裤。
温胭抿了抿唇,拉开一个抽屉,随便从里面抽了一个没拆分的,拔脚就逃。
“给给给!”一堆东西扔到床上,她拉门就要走。
“我自己换?”
门砰地一声关上,得亏卢晨家里装潢下过血本,不然这一下墙皮都得振下来。
给你惯着了。
*
温胭也没走,在外面指挥他:“你就在被窝里面换,人不要出来。”
“你刚出完汗,现在换衣服容易闪着风。”
“你听到没有!”
这一嗓子嚎的,逼出了一腔闷气。
温胭双手叠在胸前,头垂着,门从里面打开的时候,她就这样冷眉竖眼的造型。
还没等反应好,人就被谢墨捞进去。
“你病好了?有劲了?”
他将人打横抱着,应该是还没完全恢复,放床上的时候力道没稳住,几乎直接将温胭扔在上面。
席梦思的床垫软,她弹了几下,刚翻过来身,头顶一片黑影盖下,谢墨拉了被子把他们都罩在里面。
“我换过衣服了,现在香喷喷的,你闻闻?”
他躲在被窝里,寻到她的脸,对着她说悄悄话。
温胭想从被窝里伸出头,开门声把她哗地一下吓得缩了回去。
“买回来了,你们干什么呢!”卢晨风风火火地提着塑料袋,然后一瞬间被眼前的画面电击到定格。
谢墨从被子顶露了个头:“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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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胭脂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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