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青再醒来的时候，周围仍然很黑，只能借着走廊的灯光依稀看到一些轮廓。
厚重的被子一直压到了下巴，带着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却让霍青莫名觉得安心。他全身都是暖融融的，只有一根小手指还露在外面。
他缩了缩，想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
“醒了？”低沉地声音从旁边传来，然后一道柔和的黄色光源渐渐亮了起来。
霍青还是闭了闭眼，适应之后再睁开，转头便见到了方盛略微凌乱的脸，床头昏黄的光更显得他疲惫，但面上还是带着浅浅的笑。
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劲后渐渐升起的刺痛。
是了，他下午倒霉地被蛇咬了。
然后又看到了一段莫名的画面，很真实，还很痛。
最后他好像还听到了方盛的声音。
霍青心里有一万个问题想要问，但朦胧之间又全堵在喉头，不知从何说起。
最后他只是落寞地收回目光，皱着眉，轻声道：“我下午...”
“嘘——”方盛隔着被子抚上了他的手臂，又伸出一根食指抵在嘴前。
“没事了，下午我看到白沐的消息了，刚好我在那附近，就替他来接你了。”
霍青闻言抬眼看看他，微不可察地点点头，又垂下眸子闷闷道：“谢谢。”
“那个蛇本身没毒，不用担心。只是你体质特殊，又受了惊吓，所以状况有点混乱，明天就可以回去了。别担心。”
方盛的声音像是定音鼓，似乎有他在身边，霍青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但他还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有那种灵魂出窍般的体验，为什么会看到这么多奇怪的画面。
“我知道你还有很多问题想知道答案，但现在先好好休息好吗？”说着又拢了拢霍青的被子，把他的手盖得严严实实。然后又补充道：“我都会给你答案的。”
霍青心里还是有一块大石头悬而未落。
既然方盛什么都知道，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他，还隐晦地教自己进入那种状态？如果这真的是什么危险行为，他为什么不阻止自己？他有什么图谋？
霍青脑子很混乱，这几天太多意料之外的信息蜂拥而至。
他眨眨眼，看向方盛，小声说：“我可以相信你吗？”
方盛一愣，显然没料到霍青会问这个问题。他轻轻一笑，肯定到：
“当然。我永远会和你站在一起。”
“嗯。”至少今晚，霍青想要睡个好觉。
*
“先送你回寝室，然后我们九点在快穿C口集合，行吗？”
第二天一早，两人在病房吃了食堂送来的早餐，便准备去之前约好的科技展了。方盛不住宿舍，他在校外租了一个房子自己住，生活倒也方便。
“好的。”霍青点点头，提着书包跟在方盛后面出了病房。
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宿舍门口方盛又嘱咐霍青：“记得换一件领口宽松一点的衣服。”说着指了指后劲，提醒霍青注意伤口。
“行，我知道。”霍青笑着回了一句，又向方盛挥挥手，转身进了寝楼门。
一回到宿舍他就受到了白沐的严肃批评。
“你说说你，怎么回事？上午学校才来了鸡贼的一群猴子，下午你就敢往林子里钻，是不是嫌自己命太大了？”
霍青进了门把包丢在桌上，然后一屁股摊在了椅子上，两眼空空地望着前方。
见霍青没有反应，白沐搓着眼睛下床，走到霍青背后推了推他，问：“咋啦？被蛇咬傻了？”
霍青心里十分不得劲儿，沉默片刻后，扭头问白沐：“你觉得方盛怎么样？”
白沐：？？？
白沐顿时瞪大眼睛，绕到自己椅子前坐下，又往霍青的方向挪了挪，压低声音问道：“你...他对你做什么了？你俩这才认识几天啊进展这么快？！”
霍青瞬间反应过来自己那句话歧义有多大，于是无可救药地看向白沐说：“你脑子一天天的在想什么？！”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又继续到：“我是说，你觉得他看起来像是坏人吗？”
“啊？”白沐撑着脑袋想了想，盯着霍青眼睛说：“我觉得不像。”
霍青没有接话，示意白沐接着说。
“王阳舟那么宝贝他妹妹，要是方盛是坏人他们也不可能把她妹妹送到他家。再说了，上次你晕倒是他把你抱出来的，这次你被......”
“什么？你说在密室是他把我...抱出来的？”霍青脸都要抽筋了，“抱”的音落得很重。
“对啊，不然你以为？”白沐又被霍青的反应逗笑了，伸手推了他一把。
“我以为...是你们几个给我抬出来的。”霍青捂脸。“至少不会是刚认识的他吧！”霍青突然很不想去赴约了。
“这有啥。你昨天被蛇咬了也是人家给你送医院的，我说晚上我守着你就行了，人家不，人家说他学生物的，这方面比我有经验。”
霍青越听脸越瘫，他怎么就跟中邪了一样疯狂在方盛面前丢人呢？
不对，准确说来他俩都挺邪的，只是伤害被他一个人承受了罢了。
“不过这次应该不是抱，毕竟你脖子上还有伤...”
“行了，你可以闭嘴了。”霍青听不下去了。
“所以你要是真有什么想法，兄弟我支持你！这种好男人可不多见啊！”
霍青一巴掌打过去，毫不客气地骂道：“滚，喜欢他你自己上。”
霍青懒得再理脑子有坑笑得像个傻缺的白沐，自顾自地拿上衣服，避着伤口迅速冲了个澡，换上干净的毛衣便出门去了。
*
他到的时候方盛还没来，直到9：05他才看到方盛提着个袋子姗姗来迟。
“实在抱歉啊，收拾东西慢了点。”方盛脸上挂着笑，十分歉意地说到。
霍青自然不会有怨念，便摇摇头，温声说没事。
“这里面是我早些时候的手札，记录了很多...奇妙的体验，我想你应该很懂。”方盛和霍青并排走着，提着袋子向霍青介绍。
“来之前我已经全部让智脑分析过了，所以花了点时间......再给你说一声抱歉。”方盛降低了声音，抬起空余的手捂住胸口，身体向前倾了一下。
霍青哪受得了这番举动，急忙摆手道：“别别别，我感谢你还来不及呢。”
方盛轻轻笑了一下，又继续到：“现在这里的全是重点内容，对你的帮助应该很大。”
霍青实在没想到方盛居然会如此坦诚，直接将自己的手札给自己，还整理了重点。
他突然觉得自己真的太小人之心了。
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只是瞄了眼方盛，低声道谢。
过了会儿他又出声：“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怎么回事吗？”
两人一前一后过了安检，方盛回过头看他，见他憋不住想问、问了又有点后悔的表情觉得还挺可爱，便眯着眼笑道：“是啊，一见到你我就觉得我们应该是一类情况。”
“那你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
霍青立马接了一句，说完就又觉得自己追得太紧了，绷着嘴角愣愣地祈求方盛别嫌弃他。
“没事，你想问的都可以问。”方盛敏锐地察觉到了霍青自认为的尴尬，于是放缓声音安慰道：“我说了，我都会给你答案的。”
“之前不告诉你，是怕你一时接受不了。”他顿了顿，见霍青脸色终于平淡下来，又笑着继续：“我俩这情况确实挺让人难以置信的。”
霍青看向方盛，眨了眨眼睛，其中的好奇都快溢出来了。
方盛挑着眉，举起袋子拍了拍，神秘道：“答案都在这里面了，等你看完消化了，我再带你身临其境一番。”
说着揽着霍青上了快穿，挑了靠窗的双人位坐下。
“咱们先好好享受一下科技展吧。”
他让霍青坐到了里面，又把袋子放到自己腿上，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转头挑着话题说：“诶，你怎么喜欢上宇宙的？”
......
*
即使是工作日，即使做了很大的限流，入口处也还是排起了长队。
他们刷了掌纹进入场馆，瞬间就像真的在太空遨游一般。地面和墙壁全是闪着星光的动态背景，时不时会有天体爆炸，发出耀眼的强光，并有一阵风吹来模拟爆炸波和散开的粒子。空中也悬浮着壮观的天体和绚丽的星云，在硕大的空间中巍然又寂寞。
“走，我们去新发区看看。”他俩都不是宇宙小白，新发区和体验项目也是他们在快穿上定好的重点。
“走啊走啊，迫不及待了。”
“哇哦，还真有平行宇宙了啊。”霍青在全息屏前驻足，认真地看着介绍。
“还真是。瘢痕中发现信号残留，解析后发现其日期记录是3259年的。”方盛念着笑了出来。“你说这是千年后小辈们故意的还是什么的？”
霍青也笑了起来：“故意的吧，跟我们耀武扬威呢。”
“哈哈哈哈，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真的穿越过去。”
听了方盛这话，霍青突然醍醐灌顶：“我靠，你老实说，我俩是不是被穿越者附体了？”
方盛一点都不给面子，又举起口袋拍拍，笑道：“你猜。”
霍青：......
他挺想翻一个白眼的。
“行行行，继续继续。”霍·不和小学生一般见识·青憋着无语推方盛走。
“嚯！暗能量监测仪！这是首次公布的吧？”
方盛也走近，站在霍青身后，挂着笑，却是一脸的沉思。
“我看看。目前发现宇宙中暗能量在常在固定位置呈现大幅度波动，波动位置与暗物质高密度聚集处重合。”霍青戳着方盛让他也来看。
“这有点意思啊，其实我一直觉得暗物质与暗能量，物质与能量，应该都是对称的。我们这有质能方程，暗物质界肯定也有，他们也能利用暗能量做很多事。”
“嗯，我觉得挺有道理的。”方盛顺着霍青的话继续说。“说不定暗物质世界中也有像我们一样的生命。”
“就是，宇宙还挺讲究对称的。”
新发区有很多有趣的成果，有印证他们想象的，也有颠覆他们观念的。但要说最好玩的，当然还是那些互动体验装置。
“量子瞬移？你要去玩一下吗？”霍青看着眼前这个大机器，莫名想到之前看见的那个又亮又黑又痛的立舱，心里有点杵。但看着玻璃里两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了，又很好奇。
方盛倒是无所谓，搭着霍青的肩膀把他往前推：“试试呗。”
“好嘞，您进去之后在转移台上站好就行了。开始之后有极低概率出现恶心呕吐的感觉，请您不要慌张，都是正常的。”操作员接过方盛手中的袋子在一旁放好，耐心地给他们做着介绍。
“之后您会从场馆对面那个出口出来，到时候不要忘记回来取您的东西哦。”
“好的我们记住了。”方盛笑着回应操作员，和霍青一前一后进了装置。
装置里面倒是亮堂，霍青站在转移台上，能看到外面或是好奇驻足围观的，或是期待着排队等候的，或只是来来往往穿行的人们，突然觉得人这一生也不过如此，学习、生活、感恩，和爱，这就是他喜欢的人生底色，简单快乐，没有那么多激情跌宕与弯弯绕绕。
“紧张吗？”方盛突然问他。
“嗯...还行。”但是他还是补充道：“好吧，有一点。”
“我也紧张。量子瞬移呢。”
霍青心说就你那都快飞起来了的语气你还紧张。
“注意注意要开始了。”
霍青也一直盯着倒计时，还有三秒。
三，二，一。
霍青本想一直睁着眼睛看看是怎么移的，但他感到身体突然被挤压了一下似的时还是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就已经是另一群人在玻璃外了，远处那群人也都跟着转了过来，看起来在惊呼。
“哇哦。”
可真是奇妙呢。
“你转移的时候睁眼了吗？！”霍青激动地问方盛。
“睁了啊，你没吗？”方盛又挂着欠揍地笑看着他。
“哦，我啥也没看见。”霍青都快被他嘲惯了，便晃晃头无所谓到。
“小问题，我也没看见，直接就过来了。”方盛一边笑着说，一边和霍青一起出了装置。
有时候一些问题就是这样，看着难以面对，但跨过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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