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知，猴群均已抓捕，同学们可放心外出。”将近中午，学校的广播终于再次响起。
“啊，那我们下午还是要去上课了。”赵东祥非常遗憾地说到。
霍青本来也悄悄期待着禁制能持续到下午，这样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翘课”了。但后来发现不时有同学受伤，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就又祈祷着肇事猴早日落网了。
“没事，反正也是一门水课。”霍青心宽地安慰到，收拾东西准备去吃饭。
“也是。小炒吃不吃？抚慰一下我们上午受伤的心灵。”
“吃。”嘶哑的声音从苏景钰的方向传来，不仔细的话真的很容易漏过。
“我靠老苏，你咋啦？”赵东祥也被苏景钰的声音吓了一跳，翘着板凳回头看他。
“不知道，昨晚上做了个巨恐怖的梦，感觉有个人在和我打架。”苏景钰顿了顿，抬手搓搓眼睛，声音里充满了烦躁。
“那挺糟糕的。”赵东祥点了点头，放下翘起来的椅子腿。过了又补充道：“你多喝点水。”
*
一路上有很多讨论着野猴的同学，有的说看到它们借着爬山虎跳上了四层楼高的行署楼，在房上带着保卫处溜圈子；有的说看到它们故意一只猴在前面吸引注意力，另外四只躲起来，然后重重拍上紧盯住那只猴的人，又立马叫着逃掉，好似在为成功的偷袭而欢呼。
“这什么世道啊，猴子都能把人玩弄于股掌之间了。”白沐在众多红绿辣椒的盘里挑着牛肉，一脸的唏嘘。
“可别再有奇怪的东西进来了吧。”赵东祥立马接话，“我怕我被它们玩死。”
苏景钰大概还沉浸在噩梦的巨大阴影中，听了白沐他们添油加醋对野猴的控诉后，并没有过于惊讶的样子。现在他也只是淡淡道：“没这么夸张吧。”
“谁知道呢。”赵东祥也一时无言。
“你们说，它们会不会是被什么东西给附体了？不然怎么会独独它们突然这么聪明了呢？”霍青思来想去，觉得什么进化啊，感染啊都不靠谱，倒像是被什么东西依附上了。他竟然觉得这与自己的情况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这个真的太玄了。
“小霍霍，你这想法非常不社会主义啊。”苏景钰十分不客气地笑道。
“就是啊小霍霍，咱们要坚持唯物主义思想。”白沐也在一旁装模作样，还拿筷子点了点，一本正经道：“我在行为上要批评你，但是…”
他话没说完，又凑到霍青面前小声道：“我在精神上支持你！”
霍青：……
他扯了扯嘴角，一言难尽：“嗯，谢谢你啊。”
“不过也真离谱，那鬼干嘛要附在一群猴子上。”白沐神疑地看看众人。“而且除了被抓伤的，也没太多实际损失吧？”
赵东祥跟着点点头。
“口味可真够独特的。”末了他挑出麻婆豆腐里的姜，补充到。
*
吃饱喝足，稍作休息后，萎靡的一群人带着幽怨地来到了教室。
人群稀稀落落地分散在教室中后排，老师也没多管，按部就班地讲完课，便结束了。
时间还早，太阳正高高地挂在空中，带着暖黄洒下来，照得万物都在发光似的。霍青与室友们道了别，打算去崇明湖转转。
崇明湖在学校南区，要翻过一座小山才能到，所以一般人不多，对霍青来讲是个清幽的好地方。湖的那边又是一片山坡，崇明湖几乎就是在一个小山坳里。
霍青穿过小道，在高处可见满山苍翠倾泻而下，翻滚的绿海到了湖边便弱了下去，像是冲上海岸逐渐变白的浪花。高耸的松木如守护神一样圈着崇明湖，几只靓丽的天鹅正在湖中安逸地划着水，在身后拉出悠长的波纹。有三两对友人也在湖边坐着，不知是沉浸在柔情的春光里，还是畅游在美好的未来里。
他没多做停留，单肩背着书包融进了绿海。
“嘶——”
这声音...不太对。
霍青停下脚步，转身回头看。
一条灰褐色的长蛇正抬头对他吐着信子！
霍青突然冒起一层冷汗，握紧拳头向后退了一步。
没想到躲过了疯狂的猴子，却忘了学校里常有的蛇。
他们学校绿化很好，也为很多动物提供了天然家园，所以总有同学遇见蛇，夏天更是重灾区，保卫处不得不经常抄起家伙捕蛇，还在很多地方立了“有蛇出没，注意安全”的牌子。
不过霍青从未遇见过，更别说现在只是初春，蛇不该醒这么早啊啊啊。
霍青咽了口口水，并不敢轻举妄动。他慢慢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按下生命模式，直接开始意念操纵手机。
“嘶嘶——”
霍青：！？
这嘶声明显不是面前这只发出的，霍青侧了侧身，微微扭头往后看。
老天...他今天是闯到蛇窝了吗！
他身后不知何时也游出来了一只蛇，大半截尾部还隐在草丛里，只横出来一部分挡在路中，看起来只会比之前那只更粗更长！
前后都是蛇，两边尽是绿草枯枝，谁知道还埋伏着什么动物！
他在这里对峙的胜率有多大？直接跳过长蛇冲下山的概率有多大？冲进草丛......算了，不用想了。
霍青感觉天要亡我，腿都快软了，撑着给手机发命令：“给白沐发消息说我在去崇明湖的路上遇到蛇了可能需要他来收尸，再给学校保卫处打电话！”
趁着铃响的时间，霍青又命令手机识别蛇的种类，为自己被咬后解毒做准备。
“喂？保卫处。”
“你好你好，我在27教去崇明湖的那个山上，现在我前后都有蛇怎么办啊！”霍青快崩溃了。
“最好先静止别刺激他们，我们马上过来。”
“快啊有一只已经抬头在吐信子了！”
“别慌，记住蛇长什么样，尽可能利用周围物品给自己做好防护。”
之后保卫处那边没再说话，大概是断了。
这时识别信息也出来了，霍青一目十行：「黑眉锦蛇，眼后有明显黑色条纹，背部褐色腹部浅黄，无毒，通常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霍青浅浅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毒...但他真的不会主动攻击人类吗？！
面前的那条又往前探了探，后面那条又游出来一截，也有抬头的趋势了......
霍青：......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搏一把！
他冷汗冒了一身，已经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蛇也没毒，跑过了算了运气好，没跑过...算我倒霉。
他给自己做好心理疏导，又回顾着路线：继续去湖边虽然人少但近，而且是下坡路跑得更快，返回要先上坡，路更长遇到其他状况的可能性更大...
往下冲吧！
霍青深吸一口气，慢慢磨蹭着往下挪，已经抬头的那条蛇发出了更大的“嘶嘶”声，又往前挺了挺游过来，靠得比之前更近了。后来的那条蛇倒是没有继续往前，但是警觉地抬起了头。
霍青：......
他愿白沐吃一辈子素换他今天平安无事。
跑！
霍青在心里给自己一声令下。
他直接从台阶上跳下去越过横在路中的那条蛇，然后一步三台阶地往下冲。
但他不知道的是，这蛇根本不再是普通的蛇了。
它们见霍青跑了，也不急着追，甩着尾巴拍出有节奏的声音，然后就见一只长蛇从树上弹出，直奔霍青脖子。
霍青跑着突然感觉肩上一重，然后仿佛有一根鞭子拍过来，又迅速缠到自己身上。他心道完了，还没来得及把蛇扯下去，就感到后颈脖一阵刺痛。
“啊！”
霍青不敢慢下脚步，但心已经凉透了。
他一边拉着腰上的蛇，一边胡乱地背过手企图拍开蛇脑袋。腰上的蛇身光滑有韧性，硬着头皮尚能拉扯一二，但一摸到那椭圆，微凉，覆满了鳞片的脑袋，霍青又恐惧极了。
蛇不松口把我的肉扯下来了怎么办！？
腰上的蛇身松动了，顺着霍青的力道被甩到了后面。
“手机我他妈现在该怎么办！”霍青一边拖着蛇狂奔一边大吼。
「正在处理...
综合蛇的种类、咬合位置，得出最优方案：让蛇自行松口；
时长：1-2分钟；
理由：无人辅助、硬拽有遗留蛇牙风险......」
霍青：......你怎么不直接告诉我等死就行了？？
反正都已经被咬了，霍青便慢下脚步，强忍着熬过生理与心理的双重重创。
他刚才那么大声音，应该有同学听见了，可能会过来。要是能帮他把蛇弄下来就好了。
但是，他明明跑这么快，那蛇怎么会追上来咬住他？
还有，不是说这蛇是无毒的吗，为什么现在他的头越来越沉，意识越来越轻了？
难道......
他仍旧麻木地走着，脑中却已陷入另一段景象。
*
“你们的任务艰巨而光荣，整个灵界会为你们喝彩。”
霍青正站在一个整齐列队的人群里，视野是方形的，只能看见前面的人都穿着某种宇航服似的衣服。与以往的透明灰白世界不同，透过目视镜，他见到的景象与平常无异，只是目视镜之外的地方均是一片漆黑。
重重人影之外，刚才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你们可能会经历痛苦、不适，但…”
“首长，您不用再说了，我们都懂。”一道懒洋洋的声音打断了首长的发言。
“是啊，人类都快踩到我们头上来了，还畏畏缩缩算怎样！”霍青身旁一个人激动地举起了手。
“没错！我们不怕！”
“让我们开始吧！”
......吵嚷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甚至霍青自己也附和了一句。
“好，各位勇士，那请踏上荣耀的征途吧。”首长提高了音量，刚吐出一个字，人群便迅速静了下来，干净利落。
接着，霍青随着众人一起转身，便看到了一排排整齐的，向外发着极亮的光，内部却一片黑暗的立舱，仿佛一道道吃人的血盆大口正等着猎物自己走进嘴里。
但没有人犹豫。
霍青也跟着踏进一个立舱，然后肌肉记忆般地拿起立舱里的接头，将其与自己连接起来，最后瞧了一眼前来送行的首长与伙伴，毅然地关上了舱门。
纯粹的黑暗。
“请确认转换光子态。”平淡的机械音响起。
“确认。”
舱内响起十分压抑的“嗡嗡”运转声，霍青瞬间感觉全身都是蚂蚁爬过似的瘙痒。之后那声音逐渐变得迅猛而尖锐，瘙痒也随之迅速变为剧痛，仿佛全身被利刃划成了无数块，冰凉又难耐。
霍青想尖叫，但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感到身体在下落，像一块在苍穹之上被随意抛弃的石头，越来越低，越来越低，身体在被两股力量拉扯，却仍旧止不住的下落......
他会被撕碎的。他想。
不多时，突然有一股柔软的力量托住了他，包裹着他改变了下落的轨道，一阵缓冲之后停了下来，然后又紧紧地拥住他，温暖而踏实。
“没事了，没事了，我是方盛，你很安全…”
尖锐的耳鸣还没有退去，眼前也是一片模糊，方盛的声音低沉难辨。
他到底怎么了？
委屈如潮水般向他袭来，瞬间冲散了他心里的铜墙铁壁。
但他没有可以肆意诉说的人，再锋利的刀口也只能闷回心里慢慢消融。就像一只淋了雨的流浪狗，倾盆之下也只能狼狈地躲回阴冷的角落，在潮湿与孤寂中，等雨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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