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鹤雪纱的世界,只剩下冰冷的雪与滚烫的血。父母惨死的景象如同最深的烙印,灼烧着她的灵魂,也冻结了她的眼泪。家,那个曾经充满姐姐笑声和父母温情的所在,如今只剩下凝固的血腥和彻骨的仇恨。她知道,夺走她一切的,绝非寻常野兽。那撕裂的伤口、那弥漫的、非人的恶寒气息……是鬼。是那些只能在暗夜中游荡,以人血肉为食的怪物。
复仇的火焰在冰封的心底熊熊燃烧,成为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柱。她变卖了家中仅存的微薄之物,怀揣着染血的蓝底白鹤围巾和刻骨铭心的仇恨,踏上了寻找能对抗恶鬼之力的道路。关于“鬼杀队”和能斩杀恶鬼的剑士的传说,如同黑暗中的微光,指引着她艰难跋涉。风雪是她唯一的旅伴,寒冷是她麻木的铠甲。
历尽艰辛,几经辗转,甚至险些冻毙于荒山,雪纱终于在一个同样被大雪覆盖的山谷深处,找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地方——狭雾山。也见到了那位隐退的前任水柱,鳞泷左近次。
老人戴着天狗面具,气息沉静如渊。他审视着眼前这个衣衫褴褛、浑身冻伤、眼神却如同淬火寒冰般锐利与死寂交织的少女。当雪纱颤抖着展开那条染血的蓝底白鹤围巾,嘶哑地讲述姐姐的失踪、父母的惨死时,那刻骨的悲愤与绝望,穿透了面具的阻隔。鳞泷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仇恨是力量,也是深渊。你若执意踏入此道,便要时刻谨记,挥刀的理由,绝不仅仅是仇恨本身。”他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看透生死的沧桑。
狭雾山的修行,是地狱的具象化。
雪纱的同伴,是比她早来一些的锖兔和富冈义勇。锖兔像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阳光开朗,充满力量,训练时一丝不苟,对雪纱这个新来的“师妹”也格外关照,时常在她累瘫时递上一壶温水,说些鼓励的话。义勇则截然不同,他沉默寡言,表情总是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像山涧深处冻结的潭水,但训练起来同样拼命,动作精准而凌厉。两人都展现出惊人的天赋,尤其是锖兔,隐隐已是鳞泷师父最看好的继承人。
相比之下,雪纱的基础几乎为零。瘦弱的身躯、冻伤未愈的手脚、以及内心深处那因巨大创伤而难以平复的惊悸与戾气,都让她在严苛的训练中举步维艰。
水之呼吸的基础——**全集中·常中**,要求修行者时刻保持最深沉的呼吸节奏,将身体机能提升至巅峰。雪纱每一次试图进入状态,眼前总会闪过那片刺目的猩红,父母扭曲的躯体,姐姐染血的围巾……愤怒和悲痛如潮水般冲击着她的理智,让她气息紊乱,头晕目眩,一次次狼狈地摔倒在冰冷的溪水或坚硬的岩石上。
挥刀练习更是煎熬。沉重的日轮刀在她手中仿佛有千钧之重,水之呼吸那流畅、变化如水的剑型,在她施展出来却僵硬、滞涩,如同冻结的河流。她无法理解水之“柔”与“变”的精髓。锖兔能轻易斩断瀑布的水流,义勇的刀锋能划出优美的水弧,而她,连精准地劈开一片飘落的树叶都做不到。
“不对!心要静!身体要像水一样流动!”鳞泷师父的斥责严厉如刀。
“雪纱,别急,感受气息的流动,想象你就是水的一部分。”锖兔在休息时耐心地示范。
义勇则默默地在她又一次跌倒时,伸出手将她拉起来,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里没有嘲笑,只有一种同类的理解。
挫败感如同冰冷的雪水,一次次浇灭她复仇的火焰,却又在下一秒被她强行用更炽烈的恨意点燃。她咬着牙,在别人休息时独自加练,在寒冷的冬夜于瀑布下承受激流的冲击,手指冻得失去知觉,嘴唇被咬出血痕,只为能更快、更强。
然而,一个异常寒冷的雪夜,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为了惩罚三人训练时的失误,鳞泷师父要求他们在深夜的暴风雪中进行“山间疾走”,感知气息与环境的变化。风雪狂啸,能见度极低,每一步都深陷积雪。锖兔凭借强大的体力和对水之呼吸的精熟,在前方努力开路。义勇紧随其后,动作略显艰难但步伐稳定。
雪纱落在最后。刺骨的寒冷穿透单薄的训练服,冻得她几乎失去知觉。愤怒和急于追赶的焦躁让她呼吸更加混乱,肺部像被冰碴填满,每一次吸气都带来剧痛。她又一次重重摔倒在雪地里,冰冷的雪粉灌入口鼻。
“咳…咳咳……”她剧烈地咳嗽着,挣扎着想爬起来,眼前却开始发黑。绝望和冰冷的疲惫感像巨手般扼住她的喉咙。姐姐温柔的“雪纱别怕,姐姐在呢”仿佛就在耳边,却又遥不可及。父母的惨状再次浮现……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像姐姐一样消失在风雪中?像父母一样倒在血泊里?不!绝不!
一股强烈到极致的、混合着不甘、愤怒、守护逝者尊严的执念,如同冰封地底的岩浆轰然爆发!她不是为了死在这里才来的!她是为斩断那带来绝望的根源才握刀的!
“呼——!”
她猛地吸了一口气,不再是模仿水之呼吸的节奏,而是源自她灵魂深处,源自那无数次在雪夜中挣扎求生的本能!这口气息冰冷、绵长、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要将周围空气都冻结的寒意,瞬间充盈了她的肺腑,驱散了那令人窒息的冰冷和眩晕。
就在这一刹那,奇异的事情发生了。周围狂舞的、模糊视线的暴风雪,在她眼中骤然变得……清晰。她能“看”到每一片雪花的轨迹,能“听”到雪花相互碰撞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寒风的流动方向。她仿佛与这片寒冷、肃杀、却又蕴含着某种寂静力量的冰雪世界产生了共鸣。
身体里的血液似乎并未完全冻结,反而在这股冰冷气息的催动下,以一种缓慢却无比坚定的节奏流淌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感,伴随着彻骨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深处涌现。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日轮刀。
没有刻意去想水之呼吸的剑型。她只是凭着那股与冰雪共鸣的本能,顺着风的轨迹,对着前方一片被狂风吹袭、轨迹刁钻的雪花,挥出了一刀。
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丝她特有的僵硬感。刀锋划过空气,没有激起水花,却带起了一缕肉眼可见的、凝练如实质的白色寒气!
嗤——!
那片高速旋转的雪花,竟在接触那缕寒气的瞬间,被精准地、无声地从中剖开!裂口光滑如镜!
雪纱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手中的刀。锖兔和义勇也察觉到了异样,顶着风雪回过头,正好看到那被剖开的雪花无声飘落。
“刚才……那是?”锖兔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义勇的目光则紧紧锁在雪纱的刀锋上,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震动。
鳞泷左近次不知何时已悄然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岩上,天狗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穿透风雪,牢牢锁定在雪纱身上。他看到了那缕异于水之呼吸的寒气,看到了那精准剖开雪花的轨迹。
“不是水……”老人低沉的声音在风雪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深邃,“是雪……”
千鹤雪纱呆呆地看着自己握刀的手,指尖传来冰冷的触感,但体内那股新生的、与漫天风雪隐隐呼应的力量,却如同黑暗中点燃的第一颗寒星。她缓缓抬起头,望向无边的黑夜与暴雪,冰蓝色的眼眸深处,那死寂的绝望似乎被撬开了一丝缝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冰冷而锐利的决然。
水之呼吸的柔韧她尚未掌握,但属于她的道路,似乎在这刺骨的绝望与风雪中,悄然显露出第一道微光——那是雪的呼吸,是冰封之下,复仇之刃初啼的寒芒。脚下的积雪依旧冰冷,但雪纱知道,她踏出的下一步,将不再只是深陷的挣扎,而是向着那吞噬她一切的黑暗,发起的、带着彻骨寒意的冲锋。锖兔和义勇的身影在风雪中模糊,鳞泷师父的目光如同烙印,而她手中的刀,第一次感受到了与这片冰雪世界血脉相连的悸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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