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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七月流火,江南暑气渐收,夜有清寒。台城内外,银杏已半带秋黄。

三更将过,忽有风从钟山来,直扑禁中。值夜内侍拢薄衣而立,只当是商飙徐起,未及细察。须臾,神武门内赤焰突起,俄而吞檐及栋。

武库署藏兵甲之所也,积甲胄三千,弓矢如林。然垣墙日久剥蚀,署下堆油布、薪柴,去灶房仅数尺。典守因循省事,久不修整。是夜火势一触即燃,烟焰冲霄,照彻宫阙,星斗皆失色。

羽林军惊慌奔走,井灌既竭,辘轳断索,火势经夜方歇。待余烬冷透,武库已成一片焦土,清点所余,兵甲烧去大半。

第二日,宣德殿内外肃然。天子御于丹墀,欲言复止。陆明子先出列,手持象简,「昨夜禁中走水,实由武库署久废修缮,典守之官懈怠不职。今武库毁兵甲三千,若敌乘虚南下,岂非社稷之忧?依臣之见,当立刻罢免中领军及羽林监之职,以正军纪。」随即话锋立转,「至于新将之选,不可轻授外臣。禁军系宫禁之卫,宗庙所托,非宫闱近属,不宜典领。」

一旁陈元朗见天子神色愈沉,忙趋前上奏:「太傅之言,固为社稷计。然火虽災,亦可为警。禁军数年未整,士卒怠惰,将吏因循,今正可因祸而更张。臣以为,新将不必拘泥近属;可令楚王暂摄领军之职,则恩威并著,众心可安。至于其事体,宜由尚书省共议,庶不使陛下独当其议,致为外论所指。」

侍郎陆质出班曰:「楚王虽善战有功,然起自军旅,恐未谙朝仪。领军职在枢密,出入禁闼,参决枢机,向以德望居之。今若轻授,恐伤体统。」

「侍中之虑,固出至公,然非常之时,当用非常之才。」褚允道即进言:「北境可朱浑氏频频窥边,正赖楚王知兵。若得参赞枢机,于内则修武库,于外则安士心,诚为万全之策。」

王贞心中欣喜,却不动声色,片刻方拍板,「诸卿言之皆是。朕夜见火光,心如焚炭。社稷既危,朕不能责人以怒,惟可求贤以补。朕思楚王久从军旅,识边事、晓士情。若此时不用,恐失其心。领军一职,便命楚王暂摄。且以散骑常侍兼之,使得参决枢机,以示朕信。」

此时陆明子欲再言,陈元朗以目止之。王贞复咳一声,起身退入殿后。待群臣散尽,内侍奉旨,差人宣楚王入宫受诏。

内殿左右陈设素简,唯置几案数具。殿外内侍肃立,殿中香烟飘飘袅袅。俄顷,楚王入见,本欲叩谢,未及开口,天子已趋前一步,双手执其臂,泪下如雨。「一别数月,朕日夜惴惴,若今日再不得见,王几乎怨我矣!」话犹未尽,已哭不能语。

楚王俯首望之,只见上容凄恻,泪痕交错,心下酸楚,竟失仪度,涕泗交下。两人对立,俱是痛哭,殿中惟闻呜咽之声。左右寺人见状,皆自退下,屏息于外。

良久,天子拭泪,强作笑言:「也不枉这一段时日。幸得陈安道、褚弘正所言,如今总算叫王有了事做。」楚王正待开口,天子又截道:「我所求者,并不止于一职耳。我欲有王,如刘玄德之盼卧龙,苻永固之思王猛。今委王领此任,宜以身率下,勿负所托。」

赵弘望天子,心绪如麻,暗道:「此恩此情,岂可辜负!」于是长跪再拜,百感交集,不知所言。

天子亲自扶起,执其手,使与同坐。叹曰:「今授你中领军、散骑常侍二职,各有分宜。中领军者,主禁卫安危,当整肃将校,振励军心;散骑常侍者,参决枢机,当随朕左右,凡章奏民隐,皆须如实进言,不得顾忌。此两事皆社稷大任,不可等闲视之。」

赵弘揖曰,「臣谨记于心,感陛下厚恩。」说罢,犹豫半晌,低声谓曰:「陛下忧勤至此,臣心实痛。臣不敢妄言,只愿陛下自重。若陛下因忧劳而损躯,臣纵粉身碎骨,亦无颜以见天地。」

此言方落,天子神色为之一动,半晌竟无一言。须知满朝文武纵或支持,不过陈论国事,从未有人以此心切语关怀。王贞心中大震,泪意又涌,楚王见此心下愧悔,「臣一时失言,惹陛下伤感,还望陛下恕罪!」

天子却摆手道无事,「王既如此言,朕…我自当争取多活些日子罢。我本中原之人,断不肯学昔年魏主那般,年不过而早夭!」赵弘忙道:「陛下万寿无疆,必当与社稷同久。」

「罢了,莫说这些虚话。休说什么万寿无疆,我岂不知人命无长久?倒是王可莫效王景略之不终苻氏,右侯之早世于赵王。」说到此处,二人对视,当下同声一笑,方才凝重之气,尽被一语消释。

天子遂命内侍设馔。顷刻之间,案上陈列数样时新:莼羹一盏,碧叶浮汤,清滑可口;鲈鱼细切作脍,色泽莹润;茭白新出,嫩白如玉,略佐盐酱,清香入齿。殿中灯火微明,香气徐散。

天子举箸少尝,因叹曰:「昔张季鹰在洛阳,每见秋风起,辄思吴地莼羹鲈脍,遂挂冠而归。我今居此,却反是在吴地念洛阳。鹰尚可振翼而归,鼎器却沉重不可移,我动弹不得矣。」

「鹰虽能飞,未必可安;鼎虽不动,却能镇社稷。若社稷因陛下而定,臣等为為之輔翼,,岂不更胜一时之快耶?」真是直语胜华辞。于是笑泪相和,恰似风云际会,一时尽欢。

却说楚王辞驾归府,心绪未定。甫一入门,只见长史李议在堂中候坐,眉头紧锁。赵弘见之,笑问:「长史何故这般神色?今日我得圣上倚任,岂非大喜之事?」

李议起身一揖,「喜则喜矣,然臣却忧心如焚。王可知,此番天子待王之厚,正是祸福所由?」

赵弘一怔,道:「此话怎讲?」

「主上信任固好,只怕宠过则忌。王独不闻崔伯渊之事乎?浩为人清直,才学无双,深得魏主倚赖,几乎国中大政,悉出其手。然因修史直书,触怒宗室,贵戚群起攻之。魏主弃之如敝屐,竟至灭族!其始无罪,其终惨烈,皆因宠过于常耳!今王旧部多分遣在外,朝中陆、陈二氏势大,今又遣子侄入府,名曰辅佐,实则监视。此事未可不察。」

赵弘听罢,心下翻涌,想起内殿之中,天子垂泪,情真意切,不似弄权之人。然此情如何可对李议明言?只含糊道:「长史多虑。主上待我,与俗情不同。至于府中添人,不过例常之事。」

李议无奈,「罢罢罢,王既如此说,我还能如何?自当随你便了。臣亦信主上真心。只是人言可畏,世局多变,王须持重为上。我知王心意已决。既然如此,我等一家老小皆托命于王,遇事自然同心。只愿王记得今日之言,慎之又慎。若有变数,大家共谋便是。」

赵弘闻言,心下稍慰,「长史厚意,我岂不知?只要你我同心,自可无虞。」

言声方歇,堂中便觉清寂,不想这江南秋夜也如此令人战栗。赵弘心下纷乱,自怨向来历经沙场,见惯刀兵血火,偏在此静夜里为人情世局所困。旋即长叹一声:既已受命,岂容多疑?世途万变,不如一意而行。既然择了此路,便走到黑罢。

念及此,心中反觉舒畅。想那旧部亲将,多已分遣;亲族妻儿,早已零落。孤身而行,反倒省却顾虑,唯有一心可以向君王而已。

*右侯:张宾;赵王:石勒

*张季鹰即张翰,“齐王冏辟为大司马东曹掾。冏时执权,翰谓同郡顾荣曰:「天下纷纷,祸难未已。夫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难。吾本山林间人,无望于时。子善以明防前,以智虑后。」荣执其手,怆然曰:「吾亦与子采南山蕨,饮三江水耳。」翰因见秋风起,乃思吴中菰菜、莼羹、鲈鱼脍,曰:「人生贵得适志,何能羁宦数千里以要名爵乎!」遂命驾而归。——《晋书》”

*“贞”字本意与“鼎”同源

*崔伯渊即崔浩,北魏政治家,国史之狱中被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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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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