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说我要和你站在一起面对“恶势力”。
帅气的高中生许下某个承诺，青春里最珍贵的心情在此刻。因为那种笨拙、真诚，以及勇气。
倘若，这真是一个正常的学校。
倘若，这所学校没有陷入轮回。
循环的漫长岁月里，对于说话的分寸井文博早已得心应手，知道怎样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他像一个演技高超的演员，参与舞台剧又游离于舞台剧，带着胜利者的欣赏姿态观看既定的结局。
就社交艺术这点，完全胜过余宿好吧。
井文博心中冷笑。
出乎意料的是阮嘉玉并未被带着跑。
感动或是羞涩通通没有在他脸上表露。
漂亮班花垂眸弯了下唇，有点好奇地问道：“井同学是体育生吗？”
一下就把话题转移了，偏偏语气神情太自然了，如同朋友间问候的时候随口聊了几句今天的天气。
那到底要不要这份承诺呢？
就让承诺的人去猜好了。
嘉玉啊嘉玉，你真可爱。这么聪明，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喜欢！！！
饭桌下，脖颈扭断的晦涩影子慢慢越界，去亲吻另一道茫然纯稚的影子。这是阳光照射不到的、更深的黑暗里。
井同学的影子有了生命般，在蔓延。渴望这种心情仿佛戳爆乌贼而喷射出的墨汁，化作一滩黏稠液体。
井文博红着脸：“是的！”
那种过敏般的绯红眨眼间爬上皮肤。
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好想笑！！！
脖颈狞出几条青筋，周围的皮肤被拉扯得薄而透亮，好似能瞧见里面奔腾着的滚烫血液。
“阮同学，我，我好像喘不过气了……”
喉咙肿胀，呼吸变得费力，艰难吞咽着口水。
阮嘉玉有点被吓到了，连忙起身扶住男生：“怎么了？对什么过敏吗？”
哈，我亲爱的嘉玉，是对你过敏呀。
想要更过分得靠近，舔舐“吃掉”。别再想着余宿了，别再看着余宿了，这里明明有个人更迫切地需要你的关注。
用你的善良去浇灌他，用你的同情去喂养他。
要牢牢记住这个人。嘉玉啊。
井文博紧紧抿着嘴唇，隐忍地抑制住笑，身体微微颤抖，在运动场上潇洒意气的眸子现在委屈巴巴的，他努力吐出一句完整的话：
“可能是花生吧。”
是在饭馆的角落里，过敏突然了点儿，但也没有引起什么骚乱，那并非男生的本意，他安抚着焦急的阮同学：“我有随身带着药，可以帮我倒杯水吗？”
嗯哼，留下了深刻印象吧。
对花生过敏？不错的过敏原。
阮嘉玉用力点点头：“我很快的！”
线条柔钝的鼻尖耸了耸，一副焦急强撑着镇定的样子。
井文博感受到了多到溢出的关心。
只要装一装就可以、就可以拥有吗？
他捂住脸，由急促呼吸产生的热气喷洒在掌心，男生忍不住咬唇，嘴角却兀得咧开，越张越大。
嘉玉嘉玉，小班花。
阮嘉玉转身，一路跑着拿纸杯去饮水机那里。
花生。餐盘里并没有看见花生，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花生制品。烧菜的时候也许用得是花生油，勾芡的时候也许用得花生酱。
阮嘉玉按下直饮温水的开关，水柱匀速流淌。
他问：【小九，你可以检测到食物里的花生原料吗？】
连蔬菜是否有机都知道的高科技系统，这种事情应该难不倒它吧。
【诶？】被唬得不轻的999回过神来就听到宿主这么问，它下意识开了扫描模式，几秒后震惊得恍惚，【软软宿主，他吃的食物里根本就没有花生制品！！！】
999红温，话都说不利索了：【他他他他怎么碰瓷！】
【我想，】阮嘉玉轻轻笑了下，【井同学弄错了过敏原吧。】
好，好温柔的软软宿主。
999呆呆地反问：【是吗？】
沉溺于美色的系统完全想不起来为什么它的软软宿主要自己检测食物。
杯子里已经七分满了，指甲搭在纸杯上，阮嘉玉轻敲了下。
然后非常肯定的应道：【嗯。】
999：【……哦。】
好，系统信了。
——
吃了药，缓了会儿，井文博皮肤上可怖的颜色慢慢消退了。
“还要水吗？”
浑身写满担心二字的阮同学体贴地问。
很厉害呢，过敏都能伪装出来的前桌以及突然从校服里拿出的药盒。
阮嘉玉很确定，之前他看到的井同学，衣服口袋扁平规整。
【编号2501314，精神波动幅度：1%，位于正常水平内。】
【未检测到副本精神污染。】
【附加模式开启，纠正偏差中——纠正完成。】
又来了，那种记忆空白了一瞬，忽略掉了重要东西的糟糕感觉。
遇到余宿、转校生们还有高三一班的其他人时似乎都出现过。
这个世界……真得正常吗？
阮嘉玉轻轻舔了下干燥的唇：【小九。】
999一如既往地活泼：【在的！软软宿主！】
【——只是想问问，你从前辈那儿要来的视频备份了吗？】
999自豪道：【当然啦，我备份了六个！！】
眼睛弯成月牙形，阮嘉玉说：【真棒。】
包的，这可是我身为软软宿主的专属系统成功打败恶毒前辈的成功路！
这样想着，999收到了消息。
——“叫你小蠢蛋”发来临时对话。
这是谁啊？？
叫你小蠢蛋：绝密视频，要不要？
一定是诈骗犯吧。
999打了个冷颤。
……
“不需要水了，”井文博平复着呼吸，虚弱地扯了个笑，“被吓到了吧。”
他瞧上去稍显愧疚：“抱歉啊，阮同学，第一次一起吃饭让你看到了这么糟糕的样子。”
“为什么要道歉？”阮嘉玉善解人意地看着头快埋进地里的男生，“没想到井同学对花生过敏呢。”
轻缓尾音喷洒在湿热喧杂的空气里，井文博感受到了某种甜蜜。
这样很好。一心一意只想着井同学的嘉玉，不会询问余宿如何如何。
他的事根本就不重要。
阮嘉玉问：“要回教室休息吗？”
……
铺了好几层梧桐叶的校园里，鲜衣怒马的高中生并排走着，鞋踩碎枯枝落叶，发出沙哑的“咔嚓、咔擦，”声。
高一点的体育生如同稻田里的小麦，生机勃勃，矮一点的漂亮男孩睫毛又长又卷，长相是那种乖巧绵软的长相。
像猫。
说起来，学校里也有一些流浪猫，不脏，皮毛油光水滑，在微风和暖阳里蓬松得飞扬。它们被来来往往的两脚兽投喂得很好。
流水的学生，铁打的猫咪。
阮嘉玉忍不住眯了下眼尾。
【软软宿主你快看，那只灰蓝色的猫咪好可爱吖！扑蝴蝶什么的也太让统想亲了吧！！】
两三只大猫坐在深红木板小道上，这条小道围着湖环了一圈。
999夸夸的猫咪没多大，正是好动的年纪，短短的四肢发力，朝着目的地轻盈地跳起。飞累了停在栏杆上的蝴蝶惊得扑闪翅膀。
【哈哈哈，怎么抓不到蝴蝶就蹲在角落里磨爪子呀！】
光球飞起，落到小猫的脑袋上，虽然知道它看不到自己，但999还是放轻了力道，然后光明正大地欺负起咪咪。
又蹦又跳。
井文博的视线放得很远，一直延伸到湖心。
湖水连天，绿得斑斓，富有层次感。明德高校最标志性的景色就是这片湖。很多学生都喜欢来这里散步，享受着那一分那一秒欢畅的宁静。
它有个特别的名字——至善湖。
校训：明德至善。
楼是明德楼，湖是至善湖。
这所学校对学生的淳淳教诲不过如此。
可讽刺的是——
这片湖，有够深的。
井文博想着，最终视线停到了身旁。
灰蓝色的猫咪依偎在阮嘉玉的脚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地赖着不走了。
阮同学蹲下来，它就凑上去舔舔他的掌心。
井文博站着，很容易就有居高临下、审视的意味，但他声音明亮：“下午的体育课自由活动，嘉玉要去看我打球吗？”
眼皮盖住了里头深不见底的漆黑。
他看见嘉玉垂首时露出的一小块白皙皮肤，修长天鹅颈，脆弱得仿佛一折就断。
嘉、玉？
八百个心眼子的体育生，居然当着阮同学的面，亲近地叫他嘉玉。
几乎脱口而出的称呼，井文博略显慌张，赶忙找补道：“我我我！阮同学，我可以叫你嘉玉吗？”
带着些许小心翼翼，生怕过分的自来熟会惹男孩生气。
其实没必要。
“可以呀。既然这样，唔，我喊你什么比较好？”阮嘉玉思索了一会儿，笑了笑，“文博？”
蜜糖般的微笑在他嘴角绽开。
井文博耳朵红通通的，胡乱应声：“嗯，嗯！”
接着是更用力的点头：“嗯嗯！”
“那，体育课……”
阮嘉玉蹲在地上，顺手挠了挠小猫的下巴。
有细微的“咕噜咕噜”声。
他仰头看井文博，脖颈拉出条纤细弧度，很乖的睫毛翘起。
“我没问题。”
阳光在井同学身后奔流，将他高大的身形勾勒成一道模糊剪影。
他站着，吞噬了阮嘉玉面前所有的光线。
不远处走来两个男生，有人平淡沉稳地喊了一句——
“阮嘉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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