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启最后知晓这是你的把戏吗?”易子寒将自己的衣服从对方身上扒回来。
慕梦瑾颔首:“当然,人生中最后清醒的片刻是得知自己憎恶的哥哥变成姊妹的傀儡来取代他的位置——很难受的。而且他这种人根本接受不了于景会称帝的事实,一直以来看不起的人忽然走得比他高比他好,他怎么会心服口服?不过再怎么样最后还是死了,宫内买通的下人们是永远不会说出这个秘密的。”
易子寒穿好衣服笑道:“没想到你狠起来这么狠啊,我以为你会是那种怜悯众生的救世主人格呢。”
“原来你会这么想吗?”慕梦瑾又一整个人倒在易子寒腿上,说道,“我不怜悯众生,众生这个范围太大了,我想爱具体的人。”
人贪念,人温暖,人冷漠,人爱,人恨,五彩斑斓的颜色组成一个人间,真正的神明会普度众生,为人间呼风唤雨抵灾抗难,当然,有的会爱温暖,爱欲念,爱情天和恨海。
易子寒忽然回想起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久到自己都要在脑海中确认再三才比较肯定地说出来:“你记得我第一次来你们家聚餐的那天吗?”
也是唯一一次。
“记得,我掉下湖去那一回。”
慕梦瑾还能回想起右腿被打湿的感觉。
“……我不是说这个,我是说饭桌上的事。”
慕梦瑾将自己的头发拽过来捏在手中:“我说了什么?”
“你说你想平庸,然后把青先生气得浑身发抖你地记得吗?”易子寒好笑说道,“明明是天之骄子,却甘于平庸……他或许想你像现在一样救济众生吧,所以才罚你,否则我实在想不出他既不要你出仕又不要你归隐田园的理由。”
“他啊……他很好,就是继承了你师父骂人的本领。”
青重径的确很好,比许多同年龄段的人的身子骨硬朗不少,让他御剑飞行上万米高空都不成问题。而他的愿望早已实现,隋蕴哲担大任,慕梦瑾救苍生——笼统上算是完成了。自己拉扯大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是废物,九泉之下他能对得起自己的师父,能对得起白婵。
“哈哈是吗?他学会开始骂人了?”
“姐姐两年前继任掌门,宗门里大小一干事务都交给姐姐一人处理,各种文书课业都要过她的手,若我有时间就回去帮助姐姐处理一些琐碎的事,若我没时间回去姐姐就一个人硬扛,作为师父的便心疼她,便千挑万选从新生中选出一位女孩子出来给姐姐做帮手,姑娘和善人也聪慧,姐姐喜欢师父也疼爱。结果有一天,姑娘受命姐姐出山去侦察奇事,走在村寨里被一家给看上了,说什么都不让姑娘走,姑娘便为了自保先行回了宗门,结果没想到那一家竟然找上门来,像狗皮膏药一样黏在宗门面前好说歹说就不走,我去跟他们讲道理,他们说:我们是诚心求娶,我们要向姑娘展现自己的决心……”慕梦瑾轻笑道,“我说:哎哟你再有决心也不能光求啊,如果这样有用我就跪到阎罗殿门口求阎王爷把子寒的性命还来,我天天什么都不做光跪,阎王爷什么时候见我就什么时候起来。或者我去跪在陛下面前,什么也不做就求她给我封国公。”
慕梦瑾饶有兴趣地讲:“诶,他们家听我这么一说不得了了,那男人的母亲,‘噌’地从地上一跃而起,跟我说她的儿子快五十岁了,还没有娶到妻子,不像你这么年轻说起话来不饶人,说什么等你四五十岁了还没有老婆也会这么干。诶我当时就纳闷了,我说那为什么不去找年龄合适的呢?为什么要盯着年轻的女孩子不放呢?姑娘人才十几岁,对婚姻都没具体概念你求什么。哈哈哈然后她的老人儿子说:只喜欢年轻的啊,同年龄的我看不上。我当时还没来得及说话呢,就见师父气急败坏地拿着后山百草园的铁锹冲出来骂:死人当初年轻的时候怎么不找同年龄的呢?是不喜欢吗?是看不上吗?是家里地里没二两菜吗?是你妈不准吗?是你不想吗?人都明里甩脸子给你了还往上贴这不是天生的贱种吗?老子就是不要你们进去见人怎么了?打死我?用你即将凋零的身体打死我?!
姐姐便上去拉师父,话里话外让师父不与这种没道理的人置气,说自己带了人来,几个下人身强力壮不愁他们拔不出腿来。师父虽说听了姐姐的话放下了铁锹,但奈何嘴上没停,其他的我不记得,我只记得师父骂他:找什么老婆使什么坏?你这个年龄再憋几年就死了,你要坚信人的一辈子很短的……哈哈哈……”
易子寒听他说忍俊不禁:“我记得先生之前是个爱讲大道理的人啊……”
慕梦瑾摇摇头:“或许是这两年退休了下来有闲时间干其他的事了吧,我很多次回去看他,他都在我们那边儿翻新的避风阁里和隐士们打牌……打得……‘热情似火’。”
青重径牌技并不好,对这方面只是略懂皮毛,而那些隐士们大都在山上练就百战不殆之法,坑起人来自然驾轻就熟,在无数次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后青重径也开始觉得“打牌”也是需要功法的。
他在嘱咐隋蕴哲与慕梦瑾以后不许沾上打牌的同时,还依照牌友们的约定下山买酒,他一向讲究愿赌服输,输了就输了呗,再气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儿。
当然,最气的一回他竟然管隋蕴哲要了一大批木材,要在没有人的地方修院子,他说他要住在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让牌鬼们一辈子都找不见他。
隋蕴哲十分尊重师父的意愿,闲暇之余派人到地方去修房屋,但也清楚师父不过是一气之下做的决定,所以没有大加修缮,只是修了三间暖阁就此作罢。高山温度寒冷,而暖阁西面朝阳,内部布局精致,小老头越看越高兴提起笔来赏名“蘅庐馆”。于是,青重径今日会住在哪里就成了学子们打赌的题目,有时在宗门的大宅院,有时在深山的蘅庐馆,还有的时候他会借宿在某位隐居士的家中。
除此之外,青重径还接收了某位隐居士的好意——一只狗。小狗长不大,比脚掌大点,还没有膝盖高,大小能让“金花”一屁股坐死,但就是这样的狗还在小的时候却让青重径无比头疼,抬头望被咬破的床单,低头看被撕坏的纸张,于是青重径御赐其名——“坏坏”。
“‘坏坏’?”易子寒听到狗的名字,思考一阵说道,“你的狗呢?你不是去找它了吗?”
慕梦瑾颔首:“找到了,它现在好得很,只是这里距离皖芷太远,它一时半会儿过不来——过来的话,身上好不容易养的肥肉就又没了。还是让它好生在皖芷那边儿待着吧,那狗很皮的。”
易子寒痴眷地低头,嘴角与阳光齐平:“皮?确实有点,不过很可爱不是吗?”
慕梦瑾十分惬意地抚摸手腕上新换的绷带:“可爱?或许吧,我刚把它捡回来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他用双手比画:“那时它只有这么大,那日我从外面回来,它孤零零地坐在雨里,身上的毛都被雨打湿,看见我过来便叫,我向前走它就一瘸一拐跟着我,我停下来它就在我脚边绕来绕去,我实在怜爱,便将它带了回来。”
慕梦瑾是好慕梦瑾,但狗就不一定是好狗了。小东西混熟之后撕了慕梦瑾不计其数的东西,好在慕梦瑾认为世界上不能同时存在两个“坏坏”。
罗浮处理完姜珚沐的花回来,心里还在盘算着接下来要怎么赶路才能与先行出发的年轻学子会合,结果迎头便在竖起来的古琴上。
“嘶……”
这古琴怎么还被施法浮在空中?
谁那么缺德?
“抱歉………………”
罗浮大惊失色:???古琴会说话??
他本能向后退几步,只见古琴逐渐化为人形,女子面露惭愧地整理衣袖,她的双目上遮着一块黑色的布,头发发梢银白若月。
“你是谁?!!”罗浮记得师门内每一张脸,但唯独这张,“你是谁?!!”
因失明的缘故,她的行为都不大自然,抬手又放下,想伸手安慰罗浮又不知往哪个方向伸手,只好把手放下自我介绍道:“您别着急……我叫娄炜,你应该知道我……”
“娄炜?”罗浮难以置信,彼时他与鹤孤双燕三人将她可能去过的地方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人,如今却好端端地站在他跟前。
娄炜手上抱着梨花树的一截枝干:“对,我曾经用过闾娵这个名号,九重关里的人……”
她生怕罗浮不认得她,慌慌张张地说:“之前你们没找到我……一开始的确是我有意躲着你们,可后来便不是了。”
罗浮环顾四周,将她带到院里,见其匆忙的模样问道:“你后来去了哪里?”
娄炜解释道:“你看我现在的样子不像普通人对吧?你一定也很好奇我为什么能变成古琴的模样吧。”
“嗯……对。”
罗浮观察她的模样,她始终微微低头,双手攥紧梨花树枝的一端,仿佛将其视若珍宝:“那年,我把自己的眼睛挖了,被抬回娘家,父母便将我安置在后院的暖阁里,其实……我觉得当时我是死了,应该吧,应该是死了。但后来我又活了,活了以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家里面都说我是妖怪所以抛弃了我,我就变成古琴到处漂泊。有好心人买我回家我就在晚上的时候变回人身逃走,这么一路逃就逃到了钱塘。”
她继续说道:“说回正题,一开始我躲着你们是因为我不觉得你们是好人,便变成古琴藏在聊墨阁里,后来又推测你们不坏想出来见你们,可是……聊墨阁里的老鸨把‘我’当成了真的古琴卖给一位乐师,乐师带我回京城,她把我放在她的房间里,我实在没时间逃跑。都是前两天她出门采买,我才抓住机会跑了过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