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像一层无形的膜，包裹着并肩（其实是一前一后）行走的两人。
夕阳的余晖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渐浓，路灯亮起，将她们的身影拉长又缩短。
苏念落后苏雨晴两步，目光落在她被灯光勾勒的肩线上。
苏雨晴没有再催促她跟上，也没有回头。这份刻意的距离感，比早晨的同行更让苏念感到窒息。
她想起了苏雨晴那声微不可闻的叹息，心口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疼。她是不是……让苏雨晴失望了？
或者，觉得她很麻烦？
“轰隆——”
一声沉闷的惊雷毫无预兆地在头顶炸开，紧接着，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下来，瞬间连成了线。夏日的暴雨，来得迅猛而激烈。
苏念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抱紧了书包。她早上出门没带伞。
几乎在同时，苏雨晴停下了脚步。她转过身，动作迅速地脱下自己身上的校服外套，手臂一展，不由分说地将带着她体温和淡淡柑橘香的外套罩在了苏念头上。
“拿着！”她语速很快，把外套塞进苏念怀里，自己则只穿着单薄的短袖T恤，暴露在倾盆大雨中。雨水瞬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肩膀，布料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流畅的线条。
苏念愣住了，怀里抱着还带着苏雨晴体温的外套，雨水被隔绝了大半。“你……”她看着瞬间湿透的苏雨晴，心脏像是被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涩。
“快跑！家不远了！”苏雨晴没给她犹豫的时间，一把抓住苏念的手腕，拉着她冲进雨幕。
这一次，苏念没有躲闪。手腕被苏雨晴湿漉漉却异常有力的手紧紧攥着，雨水冰冷，可被抓住的地方却滚烫。
她被动地跟着苏雨晴在雨幕中奔跑，视线被雨水模糊，耳边是哗哗的雨声和彼此急促的喘息。
头顶是苏雨晴的外套，鼻尖萦绕着属于她的气息，手腕上是她不容挣脱的力道……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苏雨晴占据。
暴雨如注，短短几分钟的路程，两人都成了落汤鸡。（校服外套是真的不防雨）
冲进家门，玄关的地毯瞬间浸湿了一大片。苏雨晴松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急促地喘息着。
“快去洗澡，别感冒了。”她推了苏念一下，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心，转身就冲进了自己房间，留下苏念一个人呆立在玄关，怀里还抱着那件湿透的校服外套。
手腕上残留的触感和温度，比雨水更清晰地烙印在皮肤上。苏念低头看着那件外套，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苏雨晴的气息。她刚才……是在关心自己？
这个认知，让心底那份悸动混杂着汹涌的暖流，几乎要将她淹没。
——————
苏念洗完热水澡出来，客厅里只有苏叔叔和母亲在。苏雨晴房间的门关着，里面传来吹风机的声音。
“念念，快喝点姜茶驱驱寒。”母亲递过来一杯热腾腾的姜茶。
“谢谢妈。”苏念捧着杯子，温暖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却远不及刚才手腕被抓住时的灼热。她忍不住看向那扇紧闭的房门。她怎么样了？会不会感冒？
晚饭时，苏雨晴才从房间出来。她换上了干爽的家居服，头发吹得半干，随意地散着，少了几分平日的张扬，多了几分居家的柔和。只是脸色似乎比平时苍白了一点，鼻音也有点重。
“雨晴，你也喝点姜茶，别着凉了。”苏叔叔关切地说。
“嗯，知道了爸。”苏雨晴应了一声，在苏念对面坐下。她端起碗，安静地吃着饭，不像平时那样谈笑风生，显得有些疲惫。
苏念的心揪了起来。果然……她淋雨生病了。是因为自己。这个念头像一块石头压在心上，沉甸甸的。
她偷偷抬眼去看苏雨晴，对方低垂着眼睫，安静吃饭的样子，褪去了所有光环，显得有些脆弱。这种从未见过的苏雨晴，让苏念的心跳在担忧中，又滋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保护欲。
饭后，苏念鼓起勇气，倒了一杯热水，又翻箱倒柜找到感冒药，走到苏雨晴房门前。里面很安静。她深吸一口气，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苏雨晴的声音有些沙哑。
苏念推开门。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光线昏黄而温暖。苏雨晴靠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但似乎没看进去，眼神有些放空。看到苏念进来，她微微愣了一下。
“那个……”苏念把水杯和药放在床头柜上，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喝点热水，还有……感冒药。”她不敢看苏雨晴的眼睛，目光飘向别处。
房间里陷入短暂的沉默。苏念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谢谢。”苏雨晴的声音响起，带着鼻音，却比刚才柔和了许多。她放下书，拿起药片，就着水吞了下去。昏黄的灯光下，她的侧脸线条显得格外柔和。
苏念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知道该不该走。
“坐。”苏雨晴指了指床边的椅子，语气很平淡，却让苏念无法拒绝。
苏念僵硬地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绞在一起。房间里只剩下苏雨晴喝水的声音和她自己混乱的心跳声。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带着暖意的安静。
“今天……”苏念鼓起勇气，打破了沉默，声音细弱，“谢谢你……的衣服，还有……拉着我跑。”她终于抬起头，看向苏雨晴。
苏雨晴也看着她，昏黄的灯光映在她眼里，像落入了细碎的星光，深邃得让人心悸。她的目光在苏念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审视，又像是在探究。然后，她轻轻扯了下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带着点疲惫的笑。
“总不能让你淋着。”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你是‘妹妹’嘛。”
又是这个称呼。但这一次，苏念没有感到苦涩或疏离。苏雨晴的语气很轻，带着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甚至……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尤其是在这昏暗温暖的房间里，在她明显生病的时候。
苏念的心像是被泡在温水里，又软又涨。那份被她拼命压抑的感情，在这一刻，在苏雨晴略显脆弱的注视下，在“妹妹”这个称呼带来的奇异暖流里，再也无法控制地汹涌而出。
她看着苏雨晴被灯光柔化的眉眼，看着她因为生病而微微泛红的鼻尖，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她想靠近她，想照顾她，想让她快点好起来。
这份冲动如此清晰，如此强烈，以至于苏念自己都感到害怕。她猛地站起身，椅子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你…你好好休息！我…我出去了！”她几乎是落荒而逃，不敢再看苏雨晴的眼睛，生怕泄露了心底那快要满溢出来的、无法言说的情愫。
房门在身后轻轻关上。苏念靠在冰冷的门板上，剧烈地喘息着。
房间里，苏雨晴看着那扇关上的门，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杯温热的水和药片上，眼神复杂难辨。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杯壁，温热的触感仿佛带着门外那个女孩的慌乱与关切，透过指尖，一点点渗入心底。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翻涌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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