液氮白雾漫过操作台时，林夕看见自己的睫毛在玻璃舱盖上结霜。她**的躯体浸泡在淡蓝色营养液里，胸骨处的缝合线像条蜈蚣，正随着呼吸起伏啃食皮肤。这是她苏醒后更换的第七具克隆体，培养舱标签上印着"LY-0312-G"。
"痛觉神经需要重新校准吗？"
周泽的声音从监控器传来。林夕转动颈部，看见颈椎处的数据接口滴落营养液，在地面汇成樱花形状。她突然想起昨夜从陆之航残骸中取出的记忆芯片——此刻正藏在舌下，沾着铁锈味的血腥。
"这次要增加多少痛觉阈值？"她对着空气发问，手指在操作台边缘摸索。金属的冷意让她想起陆之航最后的机械手指，那上面应该还刻着...
"300%。"周泽的身影投在全息屏上，"毕竟要执行心脏摘除术。"
林夕的克隆心脏骤停半拍。她看着机械臂递来的手术刀，刀柄上的樱花纹路与陆之航当年送她的项链如出一辙。当刀刃抵住胸口时，芯片突然在口腔释放电流，2015年的记忆如病毒入侵。
***
2015年4月8日03:14，地下实验室。
林夕的本体在低温舱里抽搐，胸口的樱花胎记因缺氧泛着青紫。陆之航的机械手指正在她颈后植入芯片，显示屏上的记忆覆盖进度条卡在99%。
"为什么保留疼痛感知？"周泽扯开实验鼠的脊椎。
"痛觉是唯一真实的。"陆之航将林夕的本体推进液氮舱，"爱不过是多巴胺的骗局。"他的机械眼倒映着克隆体培养舱，"但我要让她永远记得这种被骗的感觉。"
警报器突然嘶鸣。周泽看着监控里冲进来的警察，将试管里的胚胎干细胞倒入焚化炉："该启动B计划了。"
陆之航在爆炸前最后一秒将芯片塞进本体口腔。火焰吞没克隆工厂时，他机械骨骼上的樱花纹路突然发光，那是林夕本体在低温舱刻下的摩斯密码——"活下去"。
***
2023年4月7日，新希望移植中心。
林夕的术野被血液模糊。她正在摘除"供体"的心脏，胸腔里的克隆心脏因剧烈疼痛抽搐不止。无影灯在头顶晕成光斑，她看见手术台下的阴影里，陆之航的机械手指正在敲击密码。
"疼吗？"周泽通过耳麦低笑，"你正在解剖的是LY-0312-F。"
手术刀当啷坠地。林夕扒开供体的防护面罩，看见自己上个月"意外身亡"的克隆体面容。那些所谓的车祸、火灾，不过是周泽回收过期克隆体的手段。
"继续。"周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除非你想让CTX-0412号本体彻底坏死。"
林夕的瞳孔骤然收缩。她终于明白培养舱编号的含义——LY是林夕，CTX是陆之航，数字是他们成为标本的日期。当镊子夹起仍在跳动的心脏时，机械密码声突然变得急促。
"看心室。"陆之航的讯息通过疼痛神经传递。
林夕剖开心肌的手猛然顿住。在左心室内膜上，荧光色的樱花标记正在渗血，那是用基因编辑技术刻下的三维密码。她突然咬破舌尖，记忆芯片的电流混合血腥味激活视觉皮层——跳动的心脏化作全息投影，显现出地下实验室的坐标。
"动作太慢了。"周泽切断通讯的瞬间，林夕将手术刀刺入自己颈侧接口。
***
2020年9月12日，克隆体培育室。
林夕的第七代克隆体正在培养舱中抽搐。周泽调整着痛觉参数，全息屏上的脑区活跃图像突然扭曲成樱花形状。
"又失败了。"他踹翻操作台，"为什么总是保留记忆碎片？"
陆之航的轮椅碾过玻璃碎片："因为我在情感代码里写了递归函数。"他机械手指划过林夕本体的低温舱，"每当她感受到背叛，就会唤醒2015年4月7日的真实记忆。"
"你疯了？"周泽揪住他的衣领，"当初说好要制造完美..."
"完美的标本需要残缺。"陆之航眼底闪过代码流，"就像樱花需要凋谢才能永恒。"
警报声突然炸响。监控画面里，林夕的克隆体正用手术钳撬开通风管道。在她后颈渗血的芯片插槽里，陆之航昨晚偷偷植入的定位器正在闪烁。
***
2023年4月7日23:17，地下实验室。
林夕的本体在液氮舱里睁开眼睛。她的记忆如潮水倒灌，想起2015年自己如何偷换供体心脏，想起这些年每个克隆体自杀式的反抗。当周泽的麻醉针抵住后颈时，她突然转身将芯片插入他的虹膜识别器。
"你居然...恢复了本体意识？"
"因为疼痛会唤醒休眠的代码。"林夕扯开胸前的防护服，露出正在溃烂的克隆心脏，"这是第3001次疼痛峰值，足够烧毁你设下的记忆囚笼。"
安全门层层开启。陆之航的机械残躯矗立在总控台前，樱花接口插满数据传输线。林夕将本体从液氮舱抱出，把他的记忆芯片推进自己胸口的创面。
"认证通过。"机械音响彻实验室，"痛觉共享系统启动。"
林夕在本体的心跳声中跪下。无数克隆体的记忆涌入意识——2985次被推上手术台，116次试图杀死周泽，47次抱着陆之航的残骸哭泣。而此刻所有的痛觉神经都在尖叫，汇成陆之航留在代码里的樱花情书。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她对着总控台嘶吼。
全息屏突然亮起2010年的影像。少年陆之航在生物教室擦眼泪，面前的解剖台上躺着林夕本体的尸体："因为那天你没撑到手术..."他颤抖着将樱花标本塞进她僵硬的手心，"现在我要在永恒轮回里，改写那个雨天。"
林夕的克隆心脏在此时爆裂。她爬向总控台，用最后的本体血液写下终止代码。当周泽的子弹穿透肩胛骨时，她终于按下陆之航预设的樱花按钮。
***
2009年4月7日，樱花树下。
林夕的本体正在凋零。她将陆之航送的标本夹进课本，胸骨下的钢钉突然刺破皮肤。少年抱着她冲向医务室时，春雨把校服染成淡粉色。
"要是我先死了..."她攥着他衣领呢喃，"就把我做成标本..."
"不会的！"陆之航的眼泪滴在她睫毛上，"我会成为最好的心外医生..."
2023年的实验室在自毁程序中坍塌。林夕的本体在最后一刻苏醒，看见培养舱里的万千克隆体同时睁开双眼。她们胸口的樱花胎记连成星图，陆之航的机械心脏在中央闪烁：
"现在，我们永远活在不会结束的四月七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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