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电监护的绿光在天花板上投出蛛网。
林夕望着滴注架上的多巴胺，淡粉色药液正顺着导管流进陆之航青紫的静脉。她解开他病号服的手突然顿住——在锁骨下方两寸的位置，樱花胎记旁新增了一道暗红色缝合线，针脚走向与自己胸口的疤痕完全一致。
"这是...我的手术记录？"她颤抖着抚过那些间距精准的线结。2010年陆之航父亲为她做二次瓣膜修复时，用的正是这种改良式间断缝合。
"标本需要完整记录。"陆之航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呼吸面罩因急促的喘息泛起白雾。他指尖沿着她护士服领口下滑，在第三肋间停住，"这里，本该有根钢钉。"
林夕的脊椎窜过电流。当年术后感染导致胸骨闭合不全，陆教授确实用胸骨钢丝做了紧急固定。但这件事只记录在封存的病历里，连她本人都快遗忘。
"你怎么..."
"因为那晚我跪在器材室。"他扯开自己衣襟，露出心电监护电极片下交错的疤痕，"用手术钳拆了三个牵开器，才拼成能固定你胸骨的工具。"
监护仪突然发出警报。林夕在慌乱中碰到他左胸，掌心传来诡异的震动——那是两颗心脏的搏动在皮肤下共振。她终于明白为何CT显示陆之航的心影异常：他的胸腔里埋着两套循环系统，像嫁接的樱花枝桠。
***
2015年4月7日23:17，宁海市立医院地下库房。
林夕的护士鞋陷在血泊里。她死死捂着陆之航后颈的伤口，指缝间溢出的温热浸透樱花手链。警笛声透过通风管道传来，周泽正在用止血钳夹取嵌在他延髓的碎骨。
"必须建立体外循环。"周泽的白大褂溅满脑脊液，"把供体心脏接进他的体循环系统。"
林夕看着冷藏柜里苍白的心脏标本，终于认出这是本该移植给医闹者女儿的那颗。陆之航的手指突然抽搐，戴着樱花戒指的手抓住她的护士裙："别让...我爸的...手术刀..."
"他们要的是谋杀证据！"周泽突然将手术刀抵在她颈动脉，"把心脏接进他胸腔，就能伪造供体被使用的假象。"
冰柜冷气中，林夕看见陆之航瞳孔开始扩散。她含着眼泪划开他胸骨时，发现他右心室表面布满针孔——正是陆教授这些年用死刑犯心脏练习移植术的证明。
"缝进去..."周泽将跳动的心脏塞进她手里，"这就是你报答他救命之恩的方式。"
***
2022年4月8日03:33，医院地下室。
林夕的镊子从福尔马林液中挑起一段肠系膜动脉。浸泡在防腐剂中的心脏标本突然收缩，她看见血管断口处熟悉的缝合手法——这是陆教授年轻时做的教学标本。
身后传来轮椅碾压枯叶的声响。
"找得这么认真？"陆之航的呼吸面罩结着霜，"在找2015年4月7日失踪的供体心脏？"他转动轮椅来到解剖台前，"还是找当年被我爸缝进体内的...你的备用瓣膜？"
林夕的剪刀掉进标本缸。她终于想起术后三个月突然消失的病理报告，以及胸口偶尔传来的不属于自己的悸动。
"那年你感染的不是葡萄球菌。"陆之航的指尖穿透白大褂贴上她心脏，"是移植排斥反应。"他笑着咳嗽，指腹下的疤痕开始发烫，"我爸取了你的二尖瓣细胞...养在我的肺动脉上。"
月光突然变得刺目。林夕扶着解剖台，想起自己这些年莫名好转的心功能，想起陆之航始终戴着呼吸面罩的原因——他们共享的不仅是回忆，还有在彼此体内增殖的细胞。
地下室的警报器突然轰鸣。陆之航将她拽进轮椅下的暗格时，林夕看见周泽带着安保科的人冲进来。他们翻找的正是她刚取出的2015年麻醉记录，上面有陆教授违规使用实验性抗排异药的签名。
"真暖和。"陆之航的呼吸喷在她耳后，暗格因两人的体温泛起水雾。林夕感觉后颈的樱花胎记被舔舐，他犬齿刺破皮肤的瞬间，2015年的记忆如药液注入血管。
***
2010年10月5日，生物教室储物柜。
陆之航的校服盖住林夕颤抖的膝盖，止痛片在两人唇齿间融化。她咬着他锁骨处的樱花胎记抽泣，先天性心脏病带来的胸痛在少年体温中渐渐平息。
"听说接吻能止痛。"他红着耳朵将听诊器头按在自己胸口，"要试试吗？"
林夕的眼泪滴在金属听筒上。当陆之航的唇瓣覆上来时，她听见两颗心脏在共振腔里同步，早搏的杂音奇迹般消失。储物柜外的脚步声远去时，少年突然将手术刀项链刺进自己锁骨下方。
"你干什么！"林夕去抢染血的刀刃。
"做个标记。"他蘸着血在她掌心画樱花，"这样等我们变成标本...解剖课的学生也能看出关联。"
此刻在2022年的暗格里，陆之航正用同样手法在她后颈描绘。林夕摸到他后背凸起的异物——那是嵌在第七胸椎的定位芯片，编号CTX-0415-B。
"你是...那个供体？"她突然明白为何他的DNA与当年心脏匹配。
"标本不需要名字。"陆之航将麻醉针扎进自己颈侧，"但我的林医生需要活下去。"安保科的人声逼近时，他将暗格钥匙塞进她手心，"去天台，那里有你要的真相。"
林夕爬出通风管时，暴雨正冲刷着玻璃幕墙。她看见周泽站在天台边缘，脚下踩着当年陆之航送她的樱花标本册。
"很美的意外不是吗？"周泽举起移植记录，"当年车祸死亡的骑手...其实是之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翻开尸检照片，"所以他必须死，就像现在必须用你的心脏完成循环..."
惊雷劈亮天空的瞬间，林夕看清照片中死者锁骨处的樱花胎记。她终于读懂陆之航眼中永恒的暴雨——他们都在替罪，为那些本该在手术台上开花的生命。
住院楼突然响起火警。林夕转身时，看见陆之航的轮椅正冲进起火的地下室。他最后的口型在火光中绽放，是她等了十二年的樱花咒语：
"打开标本册第28页。"
***
2009年4月7日，樱花标本制作课。
陆之航握着林夕的手切开樱花枝条，解剖刀在髓心处刻下"LY&LZ"。少年睫毛上的花粉被夕阳染成金色："等我们变成老爷爷老太太..."他突然红着脸将标本夹进书页，"就把这个做成婚戒。"
2022年的暴雨中，林夕颤抖着翻开第28页。藏在干枯樱花下的铂金戒指泛着冷光，内圈刻着"我的医者仁心永远属于你"。
火场传来爆炸声时，她终于明白陆之航为何选择今夜。在焦味弥漫的空气中，林夕对着熊熊燃烧的住院楼举起手术刀，在自己锁骨处刻下带血的樱花——这次他们将永远成为彼此的病历标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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