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降落在怒江保护区临时停机坪时，暴雨刚停。
螺旋桨卷起的水雾中，程怀握看见三个身影推着担架车狂奔而来。
最前面的林站长浑身湿透，防护服上沾着可疑的暗红色痕迹。
"体温29度，瞳孔扩散！"林站长吼着递过病历本。
郁嘉行接过的瞬间，程怀握注意到他指关节泛白，这是他在极力控制情绪时才有的小动作。
简易手术室里，无影灯将狞猫"琥珀"的轮廓投在绿色帘布上。程怀握倒吸一口冷气：那只曾在照片里神气活现的小家伙，此刻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左后腿不自然地扭曲着。更令人心惊的是它左耳的白斑，与郁嘉行手腕疤痕形状几乎一致。
"超声波显示有三枚弹片。"兽医快速汇报，"最危险的靠近肝门静脉……”
郁嘉行已经戴上手套："给我看X光片。"
他的声音像手术刀般冷锐。当影像贴在观片灯上时，程怀握看见所有医护人员都变了脸色，弹片分布呈精确的三角形，这绝非普通盗猎者所为。
"准备开腹。"郁嘉行解开器械包，突然顿住，保护区条件有限，连自动牵开器都没有。程怀握立刻上前："需要什么？"
"第三套显微器械.……不，牙科探针也行。"郁嘉行睫毛快速颤动几下，程怀握知道这是他在进行高难度手术时的微表情。
没有多问，他转身翻找医药柜，奇迹般找出一套牙科工具。
手术开始后，程怀握被安排在麻醉机旁。
透过溅血的口罩，他看见郁嘉行额头沁出细密汗珠。当取出第一枚弹片时，金属落在盘中的脆响让所有人一震，那是个刻着奇怪符号的铜质碎片。
"血压骤降！"护士突然警告。监护仪上的曲线变成危险的锯齿状。
琥珀开始抽搐，插管被甩开，血氧数值疯狂下跌。
郁嘉行的手悬在半空，程怀握第一次看见那双向来稳定的手在颤抖。
没有犹豫，他站到郁嘉行身后，双臂环过对方肩膀，双手覆上那双戴着橡胶手套的手。
"继续。"程怀握在他耳边低语，"记得柏林那只狐狸吗？"他的胸膛紧贴郁嘉行后背，能感受到对方剧烈的心跳。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他们以这种奇特的姿势完成了最关键的那针缝合。
当监护仪恢复平稳的"滴滴"声时，程怀握才发觉自己后背全湿了。郁嘉行转向他，口罩上方露出的眼睛布满血丝："左后腿骨折需要固定……”
"交给我。"程怀握从背包取出速写本和特种环氧树脂，这是他随身携带的材料。
二十分钟后，一个轻巧的仿生支架成型了，表面还刻着傈僳族的祈福纹样。
"这是……艺术？"年轻的兽医助手瞪大眼睛。
"是符合骨骼生长曲线的生物力学结构。"郁嘉行检查后点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骄傲，"比标准支架减重40%。"
深夜的观察室里，程怀握正在素描本上记录手术过程。突然，走廊传来争吵声。他悄悄推开门缝，看见郁嘉行正在和一位穿制服的男人对峙。
"……明确是M84型麻醉弹。"制服男压低声音，"这批编号的装备只有边境巡逻队……”
郁嘉行打断他："所以是内部人员作案。"
他递过那个铜质弹片，"这个符号，你认识吗？"
制服男脸色骤变："不可能……这图腾是“厘俊”集团的……”
程怀握的铅笔"啪"地折断。
里面两人猛地转头，郁嘉行看到他时，冷峻的表情瞬间松动："琥珀醒了。"
观察箱里，小狞猫虚弱地眨着眼。当郁嘉行靠近时，它竟然努力抬起头，粉红的鼻子抽动着。
程怀握惊讶地看见郁嘉行摘下手表，表面背面藏着个小胶囊，倒出几粒深褐色药丸。
"云南白药改良配方。"郁嘉行轻声解释，"专门为猫科设计的..."他的话戛然而止，因为琥珀突然舔了舔他的手指，然后看向程怀握，发出微弱的"咕噜"声。
"它记得你。"程怀握微笑，"动物永远记得救过自己的人。"
他轻轻哼起傈僳族的山歌调子，那是母亲哄小动物时常唱的。
令人惊奇的是，琥珀的呼吸逐渐平稳，慢慢闭上眼睛。
郁嘉行的目光在程怀握和狞猫之间来回，突然说："我母亲是怒族巫医的女儿。”
这突如其来的坦白让程怀握屏住呼吸。
程怀握知道郁嘉行母亲的事，是三人间的遗憾……是爱画画的心灵……但最意外的是少数民族背景，这可能又是一个崭新的故事，一个故事新的位置起点。
看来，在上一辈的故事里，又有很复杂的关系，
"她总说……”郁嘉行罕见地犹豫了，"说我的眼睛能'看见生命的纹路'。"他自嘲地笑了笑，"所以我成了医生。"
程怀握突然明白为什么郁嘉行的手术如此精准，他不仅在看解剖结构，更在"阅读"某种生命流动的轨迹。这种天赋或许源自那个他从未深入了解的怒族母亲。
.
凌晨三点，程怀握在值班室小憩时被轻轻推醒。
郁嘉行蹲在床边，手里拿着个奇怪装置，用输液架改装的画架。
"林站长说……”郁嘉行难得地语塞，"说你可能会想记录……”
他指向窗外，晨雾中若隐若现的雪山正被第一缕阳光染成金色。
程怀握的心突然涨得发痛。
这个从不会浪漫告白的男人，记得他每个创作习惯，甚至为他改装画架。
他跳起来拥抱郁嘉行，却听见对方口袋里传来金属碰撞声。
"弹片分析结果？"
郁嘉行点头，取出密封袋。
程怀握对着阳光观察那个奇怪符号：像蛇又像龙，环绕着数字"7"。
"'厘俊”是跨国盗猎集团。"郁嘉行声音冰冷，"专门捕猎稀有突变个体。琥珀的左耳白斑……”
"是基因突变标记！"程怀握恍然大悟，"所以他们才用专业麻醉弹””
他突然想起什么，说：“等等，柏林那只狐狸眼睛也是琥珀色……”
两人目光交汇，同时意识到什么。
郁嘉行快速拨通电话："霍夫曼博士，我需要查询近三年欧洲保护区……对，所有虹膜异色症案例。"
…………
挂断后，他们静静站在窗前。
晨光中，程怀握无名指上的缝合线戒指泛着微光。
郁嘉行突然说："等这事结束……”
他罕见地卡壳了，"我是说……傈僳族的订婚仪式””
程怀握笑了笑。
远处雪山顶上，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将两个相拥的身影投在墙上，与医疗图表、监护仪曲线交织成一幅奇妙的画卷。
而在观察箱里，恢复中的琥珀眨了眨那双与郁嘉行如出一辙的琥珀色眼睛，仿佛在见证这个承诺。
卡，要硬挤到2000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5章 琥珀的虹膜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