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老师抱着一摞试卷走进教室时，顾言正用橡皮擦轻轻推着桌面上的一块橡皮屑，看着它滑到两张课桌的交界处——那是他和林许之间无形的分界线。过去三周，这条界线变得越来越模糊。
"第一次单元测验，九十分钟。"老师将试卷分成几摞，让前排同学往后传，"希望你们认真对待。"
顾言接过试卷，习惯性地瞥了一眼左侧。林许已经拿起铅笔，睫毛低垂，在晨光中投下一片细密的阴影。自从那次芒果过敏事件后，顾言发现自己越来越难以控制这种观察的冲动。
试卷比想象中难。顾言卡在最后一道大题，那是一道关于电磁感应的复杂问题。他咬着笔帽，余光看到林许已经翻到了第二页，写字的速度丝毫未减。
_他一定解出来了。_顾言莫名确信。这个念头像一根细小的刺，扎在他心里某个柔软的地方。他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重新审题。
教室里只剩下笔尖摩擦纸面的沙沙声。突然，左侧传来椅子轻挪的声音。顾言抬头，看见林许已经合上笔帽，将试卷对折。
"做完了？"顾言压低声音问。
林许微微点头，眼神示意讲台上的时钟——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二十五分钟。
顾言的心脏突然跳得快了些。他低头快速检查自己的答案，然后也合上笔帽，推开椅子站了起来。在全班惊讶的目光中，他和林许一前一后走向讲台，同时交卷。
物理老师推了推眼镜："你们两个...确定不再检查一下？"
"不用了。"林许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
顾言只是摇摇头，跟着林许走出教室。走廊上空无一人，初秋的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面上投下菱形的光斑。
"最后一题，"顾言开口，"你用了什么方法？"
林许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顾言："安培环路定理和法拉第定律的结合应用。你呢？"
"我用了能量守恒和麦克斯韦方程组。"顾言说，然后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这两种思路完全不同。"
林许的眼睛微微睁大，阳光下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琥珀色："但结果应该一致。"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转身冲向教师办公室。他们趴在窗台上，透过玻璃看到物理老师正翻开他们的试卷，在最后一道题上来回比对，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真有意思。"林许轻声说，嘴角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这是顾言第一次看到他接近微笑的表情。
"是啊，殊途同归。"顾言说，然后注意到林许的视线迅速从他脸上移开，耳尖泛起淡淡的粉色。
午休铃声响起，学生们如潮水般涌向食堂。顾言收拾好书本，发现林许还坐在座位上，慢条斯理地整理笔记。
"不去吃饭？"顾言问。
"等人少些再去。"林许头也不抬地回答。
顾言点点头，独自走向食堂。但当他排到队伍中间时，突然改变了主意。他买了两份套餐，却找不到林许的身影。食堂角落、图书馆、操场边的长椅——都没有。
最后，顾言在三楼一间空教室发现了林许。他独自坐在窗边，面前摊开一本厚重的参考书，手里拿着半块干巴巴的面包。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在一层淡金色的光晕里，却莫名显得孤独。
顾言推门而入的声音让林许猛地抬头，条件反射般将面包塞进抽屉。
"你就吃这个？"顾言把还冒着热气的餐盒放在桌上。
林许的眉头皱了起来："我说过不用——"
"我知道你可以拒绝，"顾言打断他，拉开椅子坐下，"但我想请你吃午饭。校外有家面馆，听说很不错。"
林许盯着顾言看了几秒，似乎在判断这个提议的真诚度。最终，他轻轻合上参考书："为什么？"
"因为..."顾言顿了顿，"我想和你讨论那道物理题的另一种解法。"
这是个拙劣的借口，但林许没有戳穿。他慢慢站起身，将面包重新包好放进书包："只此一次。"
面馆很小，但干净整洁。老板娘热情地招呼他们坐下，推荐了招牌牛肉面。顾言注意到林许点单时犹豫了一下，选了最便宜的素面。
"我请客，"顾言对老板娘说，"两碗招牌牛肉面，加一份凉拌黄瓜。"
林许张嘴想反对，顾言已经转向他："就当是...芒果事件的补偿。"
面端上来时，林许的动作变得谨慎而克制，但顾言还是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渴望。当第一口热汤滑入喉咙，林许不自觉地闭上眼睛，像在品味某种久违的温暖。
"你经常不吃午饭？"顾言问。
林许放下筷子："食堂太吵，影响复习效率。"
"那个面包看起来放了至少两天。"
"观察力不错。"林许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但少了些锋芒，"不过这不关你的事。"
顾言没有追问。他们安静地吃完面，讨论了几道物理题。回校的路上，林许突然说："你父亲是顾明远教授？"
顾言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上周的物理学报，有篇他的论文。"林许的声音很平静，但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你在解题时的一些思路...和他很像。"
顾言不知道该说什么。父亲的名气一直是他既骄傲又困扰的存在。那天晚上，当他路过空教室，看到林许还在学习时，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林许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正在涂写着什么。听到脚步声，他猛地合上本子，但顾言还是瞥见了那一页上反复写又划掉的句子："我永远比不上吗"。
"有事？"林许的声音比平时更冷。
顾言假装没看见，递过一本习题集："今天老师提到的参考资料，我想你可能需要。"
林许迟疑地接过，两人的手指在书脊处短暂相触。顾言注意到他的指尖冰凉，微微颤抖。
第二天体育课，男生们被要求跑1000米。顾言轻松地跑在前列，却在最后一圈发现林许落在了最后，脸色惨白得像纸，嘴唇几乎变成了青色。
"坚持住！"体育老师在终点喊道。
林许的步伐开始踉跄，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顾言突然冲出已到达终点的队伍，逆着跑道向林许奔去。
"你干什么？回去！"体育老师喊道。
顾言充耳不闻。他跑到林许身边，与他保持同一步伐："调整呼吸，别急。"
林许的眼神已经有些涣散，汗水浸透了衬衫。在距离终点还有五十米的地方，他的膝盖突然一软，整个人向前栽去。
顾言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接住了他。林许的身体在他臂弯里轻得不可思议，像一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羽毛。
"低血糖...包里有..."林许气若游丝地说。
顾言迅速从他书包侧袋找出葡萄糖片，塞进他嘴里。体育老师跑过来，帮忙把林许扶到树荫下。
"他需要去医院吗？"老师担忧地问。
林许虚弱地摇头："老毛病...休息一下就好。"
课后，顾言坚持送林许去医务室。路上，林许突然说："谢谢。不过下次别这样了。"
"哪样？"
"放弃你的成绩...来帮我。"林许的声音很轻，"不值得。"
顾言停下脚步，迫使林许也停下来面对他："值不值得应该由我决定。"
林许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烁着复杂的光芒，最终什么也没说。回到教室后，顾言趁林许去洗手间时，无意中看到他桌上摊开的错题本。出于好奇，他翻看了一下，震惊地发现每道错题旁都有一行小字："与顾言的差距：X分"。
最新一页写着："物理测验最后一题，思路差异但结果一致。差距：0分。"
顾言的心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他迅速合上本子，假装在整理书包。当林许回来时，他发现自己的水杯里已经装满了温水，桌上还放着一包未拆封的葡萄糖冲剂。
"预防低血糖。"顾言头也不抬地说，假装专注于手中的书本。
林许拿起那包冲剂，指尖轻轻擦过包装上的字迹，然后小心地放进笔袋最里层。他们的膝盖在课桌下不经意地相碰，这一次，谁都没有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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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许宝宝真是太虚弱了( ◢д◣)没关系，妈妈安排顾言来照顾你～[狗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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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殊途同归的答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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