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这味儿……”柳翼止捏着鼻子，嫌弃地扇了扇风，“跟腌了八百年的臭咸鱼塞进馊泔水桶里似的！”他强忍着反胃，开始在冰冷滑腻的灰墙上摸索。
江潭也蹙紧眉头，这浓烈的腐臭血腥味直冲天灵盖，熏得人头晕。他曲膝凑近柳翼止摸索的墙角，压低声音：“是法阵？”若是普通地窖，多半存些腌菜腊肉。但墙上若嵌着法阵纹路……那必定是专门用来关押、甚至“处理”灵师的囚笼！
柳翼止的手指在一处停下，指腹细细摩挲着左下角墙角第四块与下方第六块黑砖之间的一块。乍看别无二致，细摸之下，这块砖质感偏软，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能量流动般的凸起纹路。
“看来对方是请君入瓮的高手啊。”柳翼止收回手，在衣服上蹭了蹭并不存在的灰，“那小姑娘，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诱饵。编个满是破绽的惨故事，就等着我们‘明察秋毫’，自以为看穿一切，然后信心满满地‘自投罗网’。啧，好算计。”
江潭眼神一凛：“是茶楼那个百晓生？”
柳翼止摇头，语气笃定：“不像。以他对你我的了解程度，真想动手，法子多得是，何必绕这么大弯子？万一我们没来胡不归呢？现在看来，倒像是……故意引我们进来，发现某个惊天大秘密。”
听到“真想动手法子多得是”，江潭下意识瞥了眼身边这个浑身上下写满“我很好杀”的师父。要是没自己跟着，这人怕不是直接往地上一躺，等着敌人来收尸。
“你们想出去吗？我可以帮忙。”英才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看你们笨手笨脚”的无奈。
柳翼止眼睛一亮，跟饿狗见了肉骨头似的，赶紧把怀里的晶石掏出来：“财主爸爸！您还有这本事？！认识这法阵？”
“不认识，”英才答得干脆，“但我可以直接把它‘吃’掉。构成这法阵的根基灵力，我能吸过来。”
柳翼止惊为天人：“能吐会吃？！我的天，你是什么神仙宝贝灵石！”
江潭却忧虑道：“强行毁阵，会不会惊动幕后之人？”
“不用担心，”英才的声音带着点“小意思”的轻松，“刚才某位‘聪明人’已经给出解决方案了——‘能吐会吃’。我吃掉他们的灵力，再吐出我们的灵力覆盖上去。既能脱身，又能让这地方暂时变成我们的‘眼睛’，两全其美。”
江潭恍然，暗赞这法子精妙。
两人立刻分工：柳翼止开始原地打滚，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嗬嗬”怪叫，状若疯癫，江潭则盘膝坐下，掌心贴着那块阵纹黑砖，凝神屏息，充当“灵力转换器”。
不多时，那块黑砖发出低沉的嗡鸣，表面的纹路光芒流转，又迅速黯淡下去。
“轰——！”
江潭只觉得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灵力洪流，瞬间顺着他的手臂蛮横地冲入体内！那感觉像被奔腾的野牛群踩踏而过，五脏六腑都要移位！他眼前一黑，喉头腥甜，差点当场表演一个“原地升天”！幸亏英才及时发力，将那恐怖的吸力源头掐断，江潭才猛地喘过气来，抬手一抹额头，全是冰凉的冷汗。
“多谢……”他声音嘶哑，心有余悸，“这灵力……也太霸道了！”
“不是一个人的，”英才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是很多很多人的灵力汇聚。你接不住很正常。这里……一共囚禁了六十一位灵师。”
“多少？！”
“六十一？！”
师徒二人异口同声，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开窍者遍地走，灵士已算难得，灵师更是凤毛麟角！晋升之路，堪称九死一生！整个无忧岛就江潭这一根独苗！四洲五城，势力最大的宫城，倾尽三座灵石山之力，也才养得起一百八十位灵师！这里居然关了六十一个？！抓来暂且不提，光是“养”着榨取灵力……幕后黑手的手笔和残忍，令人发指！
柳翼止指着自己鼻子：“这六十一个……包括我们俩？”
“不包括，”英才补充道，“对了，隔壁石室关着个人，他的灵力波动和柳叔很像，但……快油尽灯枯了。”
柳翼止神色一凝，快步来到英才所指的那面墙。如法炮制，找到阵纹黑砖，转换灵力，轻轻一抠——砖石松动，露出一个小洞。他凑近一看：一个身着破烂布衣的男子萎靡地蜷缩在墙角，周身灵力溃散如风中残烛，已是弥留之际。
柳翼止丢了个小石子过去。
那男子微微抬头，一张沾满黑灰的脸难掩其原本卓尔不凡的气质，尤其那双眉眼，长眉入鬓，星目深邃……柳翼止总觉得在哪见过。
男子见到洞口外的脸，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警惕地抬头看了看上方，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腰间破布中捏出一颗仅剩的、黯淡的白色灵石。手指灵巧一弹——
“噗！”
小石子应声而碎，逸散的微弱灵力被他精准操控，瞬间在空中凝结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光华流转的微型法阵！阵纹精巧繁复，华光灼灼，虽灵力稀薄，却清晰彰显出布阵者至少乙等巅峰、甚至触及甲等的精妙掌控力！
江潭心中暗赞：好精妙的手法！多一分易被察觉，少一分则无法成阵！此人对灵力的驾驭，堪称炉火纯青！
“你们……是来杀人，还是救人？”男子的声音通过那微型传音法阵清晰地传来。他没有选择逃生或防御阵法，而是传音，显然有重要信息要传递。
柳翼止没回答，转头问江潭：“身上还有多少灵石？全拿出来。”
江潭二话不说，一把扯下腰间鼓鼓囊囊的灵石袋，“啪”地拍在柳翼止掌心。动作干脆利落，毫无防备之心。
柳翼止：“……”这傻徒弟！家底是这么掏的吗？！他有点无奈，这徒弟哪都好，就是防人之心近乎于无。多年不见才重逢两天，就把保命的家底全交出来了？乙等灵师没了灵石，跟拔了牙的老虎有什么区别？何况还身处险境！
江潭似乎看穿他的腹诽，面无表情道：“你对灵力驾驭比我精准。用不完记得还我。”
柳翼止嘴角抽了抽，飞快地从袋子里挑出三颗最小的下品灵石，把其余十几颗中上品灵石麻利地塞回江潭腰间，板起脸教训：“灵石是灵师的命根子！除非绝境，否则绝不可轻易交出！这条铁律，还用为师再教你第三遍？！”
江潭抿了抿唇，没吭声，低头默默整理腰间灵石袋，仿佛刚才那颗没嵌好的灵石才是头等大事。
柳翼止将一颗小灵石弹进隔壁石室，精准地落在传音法阵旁边。他清了清嗓子，语气瞬间变得无比“正义凛然”，还带着点“倒霉蛋”的委屈：
“这位兄台！我们是宫城派出的‘使行者’！路经胡不归，遇一可怜姑娘泣诉，说她双亲被镇上一大恶人害死！我们于心不忍，仗义相助，谁知竟被那姑娘摆了一道！醒来就被关在这鬼地方了！误打误撞破了点机关，才发现这里是个单间牢房！兄台你是怎么被抓的？打哪儿来？我看你伤得不轻啊！我们出门仓促，带的灵石都耗尽了，只剩这三颗救命粮，刚才破阵用掉一颗，这颗……你拿去疗伤吧！”
江潭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内心疯狂刷屏：鬼话连篇！没一个字能信！师父你脸呢？！
然而，那布衣男子……信了！他挣扎着撑起身子，喘着粗气道：“终于……等到你们了……我是北荒边境的使者，远道而来建交……途中遭劫，灵石地图尽失……流落至此，被‘阿箬’引入此绝地……此地是聚灵场！以人为材，抽取灵师灵力，供奉一座巨型法阵！据我所知，唯有跨界空间转移大阵，才需如此庞大的灵力根基和……人柱！不知此阵通往何方……你们不必费力破阵……此地根基已濒临崩溃，撑不了多久了……咳咳咳……” 他剧烈咳嗽，咳出带着内脏碎块的黑血。
“阿箬？”柳翼止追问，“那个瘦小的小女孩？”
男子艰难点头，抹去嘴角血迹：“她的故事……莫信……她亦是受人操控的诱饵，专为诱捕灵师……我……曾救过她，她心存感激，告知我真相，想与我一同逃离……可惜……半途遭面具人偷袭……之后我便困在此处……直至遇见你们……想来她……又被控制去诱骗他人了……” 他眼中满是悲悯与疲惫。
说完，他吃力地掏出最后一颗黯淡灵石，手指颤抖却异常稳定地在空中划出一个极其繁复玄奥的符文！灵力注入，符文凝聚成一个巴掌大小、银光流转的陀螺状圆锥体法器！
“此乃……‘影梭’……可匿形化影……时效……三炷香……快走……” 他用尽最后力气，将影梭精准地弹入洞口。
柳翼止一把接住。
“那你呢？！”江潭急道，上前一步，“我们可以救你出去！”
布衣男子缓缓摇头，眼神黯淡却带着解脱：“我在此……太久……灵力早已枯竭……能得二位相助……已是万幸……阿箬……拜托了……” 话音未落，他毫不犹豫地捏碎了手中那颗最后的、维系他残存生机的灵石！
“噗——”
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男子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消融！血肉化作飞灰，衣物委顿于地，眨眼间，原地只剩下一具森森白骨！
“啊！”江潭惊骇之下，忍不住低呼出声！眼前骤然一黑——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上了他的眼睛。
头顶传来柳翼止低沉而肃穆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沉重：“看到了吗？灵力枯竭，灵师便是如此下场——肉消魂散！所以，记住！灵石就是灵师的命！无论何时何地，绝不可将手中最后的灵石轻易交出！明白了吗？！”
柳翼止收回手，将那块黑砖轻轻推回原位。他不再看那具白骨，迅速催动手中银色的“影梭”。
嗡！
一道柔和如月华的银色光芒从影梭中流淌而出，瞬间覆盖柳翼止全身。他的身影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迅速淡化、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空气中，连一丝灵力波动都未留下！
“师父？”江潭看着空荡荡的身边，试探地伸手挥了挥，只抓到一片虚无的空气。
突然，左肩被轻轻拍了一下！柳翼止的身影如同褪色的水墨画，又渐渐从空气中“显影”出来，周身笼罩着一层薄纱般的微光，显得有些不真实。
“我现在也‘隐身’了？”江潭惊奇地看着自己同样变得朦胧的身体。
“小把戏。”柳翼止咧嘴一笑，一手托着微微发光的影梭，一手极其自然地抓住了江潭的手腕，“还有更刺激的！闭眼！”
“啊？”江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股大力拉着，猛地朝那堵坚硬的灰墙撞去！
他下意识闭紧双眼，预想中的剧痛并未传来。身体仿佛撞进了一张巨大粘稠的蛛网，瞬间被包裹、束缚，有种窒息般的滞涩感！紧接着，阻力骤然消失，如同冲破一层厚重的水面，眼前豁然开朗！
两人已身处另一个一模一样的石室！墙角同样蜷缩着一个生死不明的灵师。
“走！时间紧迫，救人不及！”柳翼止低喝，拉着江潭再次“穿墙”而过。
两人如同无形的幽灵，在二十间并排的石室中疾速穿梭。构造完全一致，每间都囚禁着一位灵力枯竭或濒死的灵师。
“双数排列，层叠结构……”江潭快速心算，“英才说此地囚有六十一位灵师，这层二十人，上面定然还有！”
就在他们探查到最边缘石室时，江潭身体猛地一僵，脸色变得极其古怪，像是生吞了一只活苍蝇。
“怎么了？”柳翼止警觉。
江潭没说话，只是飞快地从贴身衣领里拽出那个绣着五毒兽纹的红色小香囊。他动作有些粗暴地打开香囊，从里面小心翼翼地取出一枚极其精巧的云形银锁片，锁片中央镶嵌着一颗深邃的紫色宝石，此刻正一闪一闪地散发着柔和而急促的光芒！
柳翼止正想调侃两句“定情信物”，就见江潭脸色复杂地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猛地向上跃起！
“噗！”熟悉的“破水”感传来。
第三层！同样格局，但囚室数量锐减。一个身着羽城标志性白衣、衣领点缀洁白翎羽的身影萎靡地靠在墙角——正是昭明！
他似乎感应到什么，猛地抬起头！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此刻满是憔悴，但那双眼睛却瞬间亮起，直勾勾地“盯”着江潭隐身的位置，眉头紧锁，带着难以置信的迟疑，轻声唤道：“……江潭？”
柳翼止眼神瞬间亮了，八卦雷达“滴滴滴”狂响！目光在江潭和昭明之间来回扫射，嘴角咧开一个“我懂了我懂了”的贱笑。
但他深知轻重缓急，强压下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迅速从怀里掏出英才，手腕一抖，精准地弹向昭明胸口！
“哎哟！”昭明被砸得一懵，下意识接住掉落的东西——一颗眼熟的晶色灵石？！
“你好，又见面了，”英才的声音直接在他脑中响起，“先逃命，后叙旧。老规矩，口诀念起来！”
昭明虽满心疑惑，但反应极快，立刻依言默念口诀！澎湃精纯的灵力瞬间涌入干涸的灵脉，如同久旱逢甘霖！疲惫一扫而空，力量感充盈四肢百骸！他惊喜地握紧英才：“真是……”
“宝藏灵石”四个字还没出口，手背猛地一痛！仿佛被无形的针扎了一下！他下意识松手，灵石瞬间消失不见！
紧接着，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笼罩全身！身体骤然一轻，再次体验了那熟悉的“撞蛛网→破水面”的眩晕感！双脚落地时，已身处另一间石室。眼前站着柳翼止和显出身形的江潭，墙角则是一具陌生的白骨。
“江潭？！柳大侠？！真是你们？！你们也被抓了？刚才怎么回事？我这是在哪？那骨头是谁？发生什么了？！”昭明如同连珠炮般发问，温润形象碎了一地。
柳翼止掏掏耳朵，不耐烦地打断：“停停停！问题儿童！影梭只剩一炷香了！选项A：闭嘴，跟我们逃命。选项B：留下，自己慢慢探索答案。选！”
昭明瞬间闭嘴，飞快地在嘴上做了个拉链的手势，眼神却忍不住飘向江潭。可惜江潭的注意力全在墙角那具白骨上，眉头紧锁。
“连羽城的人都敢动……”柳翼止摸着下巴，看向昭明的白衣翎羽，“这幕后黑手，胆儿够肥啊。”
江潭没接话，他捏紧了手中依旧闪烁的银锁片，沉声道：“上面还有！”不由分说，一手抓住柳翼止，一手拽住昭明，猛地向上冲去！
“呜哇！”昭明只觉天旋地转，窒息感汹涌而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成为第一个被“空间穿梭”憋死的灵师时，再次“破水而出”！
第四层！十间囚室！
“第二层十个，这层也是十个……”柳翼止飞快计算，“二一一，二布一分……此地共六层！一层二十，二层二十，三四层各十，那第五层就是……‘一’！直接上顶！”
昭明还没从算术题里绕出来，就被两人裹挟着再次冲天而起！更强烈的挤压感传来，昭明翻着白眼，觉得自己快被挤成一张纸片了！
“噗——！”
冲破最后一层阻碍，眼前景象豁然一变！
不再是阴森的石室，而是一间布置清雅的女子闺房！陈设简单，但用料考究，银器盆碗边缘的雕花繁复精美，透着一股低调的奢华。
恰在此时，雕花木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一位妙曼女子款步而入。身着鹅黄轻纱，腰系赤红璎珞，足踏镶玉云履。云鬓斜堆，柳眉似蹙非蹙，含情目似喜还忧。如同雨打后的海棠，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致命的脆弱感。
她走到梳妆台前，纤纤素手捧起一物，珠泪无声滑落。
“咚！哎哟——！”
突然，衣柜里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一个带着浓浓稚气的痛呼声！
与此同时，柳翼止手中的影梭剧烈震动起来，光芒急剧闪烁！
“时间到了！撤！”柳翼止脸色一变，一手一个，抓住江潭和昭明，猛地向下沉坠！
天旋地转间，三人已回到第一层布衣男子的石室！柳翼止动作快如鬼魅，弯腰从那堆白骨中迅速捡起一块形状特殊的锁骨，塞入怀中！紧接着再次催动濒临极限的影梭！
“噗——！！！”
这一次的“穿梭”感前所未有的猛烈！昭明觉得自己像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待他眼冒金星地站稳，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陈腐的木头味和浓重的灰尘。
环顾四周——断壁残垣，蛛网密布，朽木横陈。这是一座废弃的破庙。唯有东南角，用几块破麻布勉强搭了个小帐篷，帐篷外，还歪歪扭扭地插着几串早已枯萎的白色野花。
庙外传来细碎轻快的脚步声。
三人对视一眼，默契地足尖轻点，悄无声息地跃上布满灰尘的房梁，隐入阴影。
只见一个小女孩抱着一小捆刻着简易法阵纹路的木条，蹦蹦跳跳地跑了进来。她熟练地将木条按照特定方位摆放在庙中央，然后极其珍重地从衣兜里掏出一颗黯淡的下品灵石，双手合十紧紧捂住，闭眼默念着什么。
嗡……
地上的木条发出微弱的共鸣，散发出淡淡的、带着安抚意味的灵光，交织成一个简易却稳固的法阵，将整座破庙笼罩其中。
“安魂阵？！”柳翼止瞳孔微缩，“安抚地缚魂灵的阵法……难怪！” 一切豁然开朗。这女孩早已死去，因巨大恐惧化为地缚灵，不断重复死亡场景。直到遇到那北境男子，被他识破身份，教会她安魂阵，才得以在阵法维持的短暂时间内保持清明。
柳翼止不再犹豫，托着光芒彻底熄灭的影梭，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显出身形。
“啊——！！”女孩如同受惊的小兽，猛地后退，背靠残破的佛像，尖叫道：“你是谁？！我不回去！死也不回去！！”
柳翼止没有靠近，只是缓缓从怀中掏出那块森白的锁骨。
就在锁骨出现的瞬间，女孩手中紧握的那颗黯淡灵石，突然与之产生了共鸣！柔和纯净的白光从灵石和锁骨上同时亮起，如同温暖的月光，瞬间驱散了女孩眼中的惊恐和戾气，只剩下无尽的哀伤。
她怔怔地看着那块骨头，大颗大颗的眼泪无声滚落，声音凄楚得让人心碎：“他……他说过……这里的阵法……只有他能解开……如果有人带着他身上的东西来……就是……不用等他了……他……是不是……死了？”
柳翼止沉默地点点头。他蹲下身，视线与女孩齐平，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和：“他让我们带你走。你愿意跟我们离开这里吗？”
女孩空洞的眼神望着破庙外灰蒙蒙的天空，茫然低语：“阿娘死了……弟弟也死了……现在大哥哥也走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了……我……我好像……已经不是活人了……出去了……会消失吧？” 她抬起小手，看着掌心那微弱的光芒，仿佛在确认自己的存在。
“是，”柳翼止没有欺骗她，声音清晰而平静，“你留在这里，可以继续以这种方式‘存在’。离开，就会消散。选择权，在你。”
女孩低下头，看着手中与锁骨共鸣发光的灵石，沉默了许久。最终，她抬起头，脏兮兮的小脸上，努力绽放出一个超越年龄的、带着释然和一点点期待的“大人式”笑容：
“那……就带我离开吧。我还能……再见到他吗？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柳翼止伸出手，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女孩枯黄打结的头发，眼中带着一丝悲悯的笑意，温声道：“想见的人，走着走着，总会遇见的。别怕，我送你一程。”
女孩眨了眨眼，似乎听懂了他话里的祝福。她歪了歪头，露出一个腼腆而纯粹的笑容。那双曾漆黑空洞的眼眸里，此刻仿佛落入了星光，亮得惊人。
她转过身，抱着那颗发光的灵石，像只终于归巢的小鸟，一蹦一跳地、轻盈地跑出了破庙残破的门槛。
阳光落在她身上，身影渐渐变得透明、稀薄，如同晨曦下的露珠，最终化作点点细碎的微光，飘散在带着草木清香的微风里，再无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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