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制片人的询问,我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说希望先看一下剧本。
对方见有希望,很快给我发来了剧本。
《生产线》讲的是关于地下代孕产业链的事。
对方找我演的角色是个叫范恪的男明星。很早就在海外代孕了一个儿子,还为机构介绍了一些圈里的朋友。之后,他代孕机构认识的医生回国,看中了国内这一片蓝海,便拉拢范恪一起加入底下代孕产业链的组建。
范恪投资的这个副业运作了一段时间,赚了盆满钵满。然而也被一个女调查记者注意到,记者伪装成客户,录下证据曝光了整个产业链中的“取卵中心”和“移植中心”。
副业被曝光,范恪立刻断尾求生,切断与创始人的所有联系,但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入,警方查到创始人,对方还是供认出了范恪就是帮忙介绍“生意”的中间人,兼任大股东,他于是也喜提退圈和刑事责任。
看完剧本,我就理解制片人为什么会找上我了。
因为没人愿意演。
这剧本其实很好,取材自社会事件,融入高阶层对低阶层的迫害、女性觉醒的热点的元素,没有假惺惺地喊口号,也没有套了正剧的皮谈恋爱。
范恪这个角色也很好,冷血残忍,一边带着微笑对女粉丝说“我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有你们在我身后”,一边嫌弃农村的女孩“这个卵妹连高中都没考上,智商肯定不行”。
我只需演出我看到过的某些人,就能成就这个角色,成就这个剧本。
我的粉丝会惊讶于我竟然这么为女性考虑而对我更死忠,反对代孕的路人会因为我敢演这部剧至少认可我的勇气,我会被更多人看到,我的事业必然更上一层楼……
但是,代孕这种事在娱乐圈实在是太过普遍了。
不想自己生育的、追生男孩的、男同但要传宗接代的……数量多到无法想象。
有很多人这么做,大家也都知道有很多人这么做,但都心照不宣,所谓“我可以做但你不可以说”。
我要是演了这部剧的这个角色,我的行为等同于掀开我们这个圈的屁帘,我会被群起而攻之。
大多数人类不会因为自己的错误被指出而改变,而是第一时间憎恨暴露自己错误的人——而他们甚至不觉得这是错,只觉得是一场公平的交易。
我又问了几个同行,包括我新的经纪人,他们都不建议我当这个出头鸟。
但经过一晚上的思考,我还是答应了对方。
没什么人竞争,我甚至都不需要试镜就通过了。
选好角之后,剧组悄无声息地开机,我也正式进组。
整个剧组主创几乎全女性,主演更是只有我和一个新人演员是男演员——制片说,如果我们不来演的话,她们考虑让女演员反串。
“好在我们来了,”新人演员廖知佚笑嘻嘻的,他其实很年轻,为了演年逾四十的海归医生而特意留了胡子,“是吧,章老师?”
我礼貌地回应了“是”,就此与对方结识。
这年轻人刚从戏剧学院本科毕业,科班出身却总以自己没有实战经验为由来请教我这个半路出家的半桶水,知道我曾上过他们系表演老师的进修班,还跟我套近乎改叫我“师哥”。
我理解这种行为,几乎都是陌生异性的工作环境下,人会下意识地与同性别的人抱团,而且他演的角色确实专业性比较强,角色年龄又比他本人大得多,压力确实比较大……本着关心后辈的心态,我并不吝惜给他一些关照,比如在他多次NG时安慰一两句,请客吃个饭之类的。
但后来,他越来越依赖我,向我投来的眼神越来越不对——我不是傻子,我知道这代表什么,于是我开始疏远他,假装我很忙。
他和辜安隅不一样,在我们拍完“男明星帮朋友找供卵者”那场戏后,他帮我拿剧组盒饭时直接向我表白了。
我当场拒绝了他,十分成熟地告诉他我暂时不考虑谈恋爱,心底却在埋怨年轻人怎么这么容易冲动,他表白我拒绝,再见面都尴尬,接下来的对手戏怎么办?
“我明白了,”他点点头,嘴角还维持上扬的弧度,眼睛却突然失掉神采,“你喜欢有音乐天赋的……”
他指的是我刚才那场戏里的台词「范恪摆手:死读书的也不行,我喜欢有点音乐天赋的,会弹琴唱歌的基因。」
但也可能是指我所有前任中最会弹琴、唱歌最好的那一个。
我没有否认,而是说了剧里的台词:“希望我们接下来的合作不受影响。”
之后,不知道廖知佚这小伙子受了什么刺激,经常看到他在休息时,看辜安隅的现场演唱视频。
本打算进组拍戏期间绝不看前任的我,被迫听了好多前任的演唱现场,旧的、新的、听过的、没听过的……
好在时间过得飞快,我杀青了。
杀青当日,廖知佚还不死心:“师哥,真的不考虑我吗?”
我捧着杀青花束,继续客套:“你很优秀,前路有更好的人在等你。”
“他都有新欢了,你还等他干嘛?”
辜安隅在工作伙伴中间有个外号叫“狠人”,因为他对工作要求非常严格苛刻,可以用礼貌而得体的话语不厌其烦地把人说到想摔东西走人——而他对自己也不双标,也是这么狠。
听到这个说法时,我还庆幸不用跟着辜安隅搞音乐。他在感情上跟“狠”完全不搭边,对朋友和恋人都是溺爱型,想要星星他都会联系私人陨石收藏馆帮你拿一块星星碎片……
现在想来,他在感情上其实也是个狠人。
曾经腻腻歪歪地说想我想得半夜睡不着,曾经为了我来到我在的城市从头开始,如今可以大半年都不理我,大段大段的话只回一个字……
但这些我都可以忍受,我始终觉得这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在内心深处我总觉得我们会和好,只是迟一些罢了,只要我抹平了我们之间的差距,我们总会和好,总会回到没有窒息感的那段日子。
然而,当第三人出现,真的要放下了,真的要往前走了,再也不是我们两个人了。
辜安隅本人不回复我,我只能着急忙慌地找我们的共同好友问,希望他们告诉我,那个歌手只是个合作伙伴或者新朋友,是营销号乱编的。
可得到的答案都是“好像是在约会”。
如果他都已经往前走了,那我留在原地又有什么意义呢?
我杀青不久,《生产线》全片的拍摄工作也紧随其后正式完成。
唱主题曲的活儿落在了我和女主角的演员身上,我们按要求去了录音棚,在指导下录制主题曲。
录歌结束,从录音棚出来,廖知佚居然等等在外面。
他已经剃干净了胡子,露出了完整的脸,对我挥了挥手,叫我“师哥”。
女主角的演员看了我们一眼,露出一个了然的表情。
我想解释,但她逃也似的跟助理走了。
“凌姐慢走!”
我从廖知佚的送别声里听出了感激。
“你还真是不死心哪,”我无可奈何,不知说他什么好,“年轻人可真有毅力。”
“我这么有毅力,师哥会考虑我吗?”他离我又近了一些,笑着的眼睛其实很像辜安隅。
因为这一瞬间的愣神,我早已经想好的拒绝的话变成了:“我会考虑。”
“谢谢师哥!”他突然蹦起来,像只撒欢儿的小狗。
我连忙找理由开车逃离了现场——我真残忍哪,明明可以拒绝,却还是给了人家希望。为了报复前任,把一个无关的人拖了进来。
此后,“考虑好了吗”成了廖知佚见到我时必问的问题。
我嘴上说着“再考虑一下”,实际上却已经接受他不时到我身边刷存在感的行为。
其实他性格挺好的,阳光开朗,比辜安隅那种作精好多了,不会突然发脾气,也不会一秒八百个想法,没有那么优秀,又同是演员……是我喜欢的,稳定的恋人。
连我的话剧演员朋友徐景都说,你们名字的最后一个字都读“yi”,其实挺合适的。
但我依然没有答应他,反而一边享受着跟他交流时的轻松自在,一边自虐般地看辜安隅的感情进展。
能跟我拥有同款精神状态的,只有“偏安易隅”cp粉。
在我31岁生日这天,也就是520,我开了生日直播,我前任今晚也开直播,“偏安易隅”cp粉们两边撺掇,疯狂刷屏要我们连麦……
辜安隅那边还好,有唯粉和别的cp粉会把那些言论刷掉,可我这边就全是要我和辜安隅连麦的弹幕,都不知道他们的规模什么时候发展到这么大的?
好在廖知佚和徐景在我尬住的时候申请了和我连麦,我才逃过一劫,我们仨说了些有的没的,提了一下我接下来演出的话剧,很快结束了我的生日直播。
等我去“偏安易隅”cp超话,我看到了我前任的直播切片。
辜安隅无视了cp粉们的连麦要求,还当场冷脸,可在唱歌环节,却应cp粉的要求,唱了一首《意难平》。
还念出了一条直播弹幕:“‘章可易今晚有跟小帅哥和美女连麦哦,关姨你孤家寡人,都没有人和你连麦……’嗐,谁告诉你我是孤家寡人了?”
说完这句话,辜安隅找理由结束了直播,仿佛连我的名字也不想再听到。
我只能一遍一遍地听着他的《意难平》。
章节名歌曲:《富士山下》陈奕迅。
题友:上了天台,发现正主已经在那儿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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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谁能凭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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