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八点，崔胜淮从书桌抽屉取出了那位一直在联系他的经纪人的名片。
没有一丝犹豫，按照上面的号码拨打过去。
——
姜振华和陈霞美捏着报告单，转身轻轻关上了身后的门。
医生刚刚说完的话还“嗡嗡”地停留在耳边，两人立在走廊，一时无言，尽管做了无数次的心理准备，可真的听到“一年”“少则半年”“不可逆”等字眼，一时间还是难以消化。
“你不要再颤你那个脚丫子！”陈霞话说出口带着莫名的怨气。
姜振华没有言语，习惯性地从怀里取出烟，准备点烟时被陈霞一把拍掉，“你忘了？你不是答应敏敏要戒烟的！”
明明还没抽烟，姜振华的眼眶却被呛的有些发红，他伸出手握住陈霞正在发抖的右手。
正是这一握，陈霞维持情绪的屏障轻轻地破碎了。她问了许多自己都知道答案的问题，眼泪细细地从眼中滑落。
“怎么这样呢？不如要我的命，敏敏才二十多岁，之前查不是状态不错吗！老天爷啊，你把我这个五十多岁老太婆的身体收走吧······”
最后还是姜振华拍拍她的肩膀，沉声道，“这件事还是敏敏最难过。”
提及姜敏，陈霞才渐渐忍着收住了情绪，她擦干眼角的泪，转头四处寻找，“敏敏呢？她不是说在外面等着吗？”
在医院绕了好几圈没找见姜敏，姜振华安抚着陈霞，“敏敏兴许是到一层了，咱们下去看看。”
医院一层，临近后门处又一个小花园连接着住院楼。
隔着透明玻璃，夫妻二人找到了在小花园的姜敏。
泡泡在阳光下泛着各种颜色，小女孩安静地看着姜敏吹泡泡。
“好看吗？”
“嗯。”
“那要不要姐姐再吹几个？”
“要。”
小女孩依然平静，晒着阳光，头上带着假发帽。抬手轻轻触摸了姜敏的头发，“姐姐的头发真漂亮。”
姜敏坐在她旁边微微侧身，“你的头发也很漂亮。”
小女孩莞尔一笑，又摸摸假发帽上光滑的发丝，“嗯，妈妈会给我买全世界最漂亮的头发。”
“敏敏。”
姜敏抬头，看到姜振华站在不远处喊她，和女孩道别后，走到了陈霞身边。
不用解释什么，姜敏看到陈霞微微有些发肿的眼睛就明白了。
她只在陈霞眼上停留一瞬又迅速瞥开，“妈，问完了？咱们快回家吧，我还有词没写完。”
一到家，姜敏就回自己房间，锁上了门。
“敏敏？”
姜振华端着一碗热汤，轻轻敲着房门，等了一阵，发现没有动静，叹了口气。
“敏敏睡着了？”
姜振华没多说，只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知道姜敏睡着了，陈霞紧绷着的情绪又有些崩溃，“我四十二那年，敏敏才出生。”
陈霞边说边流泪，“我那个苦命的妈就走得早，现在······”
“行了，你别乱说了！”姜振华及时止住了陈霞的话头。
两人一时之间沉默。
“化疗的话······我明天再去找找老赵，看看他有没有认识的人，咱们给敏敏再看看。”
“咱们现在手头的钱······只够基础化疗，要是以后万一能做手术了······我再去凑点备上。”
姜敏听着渐渐稳定下来的声音，趴在桌上写词，电脑怎么点都写不出来，删除键倒是点个不停。
她关上电脑，换上稿纸，笔尖却一直停留在第一行。
眼睛逐渐看不清纸上的线条，左手按着的地方被泪水浸湿。
她终于也忍不住，捂着嘴哭起来。
在很早就知道自己胃部的毛病，甚至听说姥姥也是因为胃癌去世，可事情落在自己头上的时候，只剩下发懵的脑袋。
她还不够成熟，也不够尽孝，刚刚毕业的年纪，没什么大成就，只是有一个小小的梦想。
眼泪突然止不住地流，害怕哭出声音，姜敏跑到床上，躲到被子里蜷缩起身体。
身体莫名地刺痛起来，姜敏不得不把自己卷成一只虾。
已经分不清是因为害怕而身体反应还是身体刺痛而引发了她的恐惧。
她突然变得幼稚起来，在这样的时刻，她还想着自己真的完了。
没办法实现自己的音乐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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